苏城官驿,望湖楼。
驿丞值房内,只见杨旱俯首立于杨戬跟前,沉声道:“公子恕罪,昨日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胡大人出手了,我未能将那魏魁斩杀。”
杨戬淡淡一笑,道:“无妨。你先回新府去吧,之后只管督促工匠修缮新府,余下的事,自交由我来处理。”
杨旱闻言微微一楞,犹豫片刻后,凝声道:“公子,那魏魁若不死,只怕回京之后会查出我的身份,给公子带来麻烦......”
“不会有什么麻烦的。”杨戬笑着打断道,随即顿了片刻,意有所指:“这位东厂大都督,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岔开话题说道:“对了,抽空你还得再回趟石县杨家村去,等新府开立之后,挑些老成的杨家村人来府中做事。”
杨旱闻言神色一喜,急忙应道:“那敢情好,我替杨家村的乡亲们先谢过公子!”
宰相门前七品官,以杨戬今时今日在朝堂中的地位,绝不会比所谓的宰相差到哪儿去,杨家村的人若是能进杨府做事,足可以称得上是一步登天了。
只见杨戬笑了笑,道:“去吧,照顾好夫人和飞雪她们。”
“是。”杨旱抱拳应了一声,随即退出了房外。
**********
烟雨楼,座落在西子湖东岸,是整个苏城乃至全江浙省最大的一座酒楼,此楼并非孤楼,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俯瞰着烟波缥缈的西子湖,景色极佳,一向是江南文人雅客登高饮酒的所在。
“夜上烟雨楼,如迷沿府深。枝歌千调曲,客杂五方音”,此言可诉尽烟雨楼的夜夜繁荣之景。
江南之地多文人雅客,故而烟雨楼金玉奢华的装饰之中,也无不透着些许典雅之处。
进入主楼正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方十数米见方的巨大轻纱屏风,屏风木框以小叶紫檀木构建,纱是轻烟白纱,不算奢华,可纱上两江巡抚严宽所留的墨宝,却将整座酒楼的格调径直拉升了几分,细看去,只见轻烟白纱之上,写的正是以“烟雨楼”三字为词牌的十六字令:“
烟,春色朦胧醉人眼,无觅处,湿袖山水间。
雨,云墨遮天藏白日,细无声,悄把万物润。
楼,多少文人骚客留,念悠悠,纪千载风流。”
词写的只算一般,可配上两江巡抚的身份,便显得弥足珍贵了,尤其是如今天下人都已知道这两江巡抚严宽便是大明“风伯雨师”中的“雨师”之后,就更加无人敢上前去题词对比了。
越过轻纱屏风进入二楼,穿过横空长廊,便是整座烟雨楼中最为奢华的天字号宾宴楼了。
只见天字号宾宴楼五层,宽敞奢华的厢房内,此刻却集聚了江浙一省最为位高权重的六名大员。
紫檀八仙桌前,从杨戬左手座起,第一位是主管一省民政的江浙布政使姚万年,正三品的文官,若只论官职,却比杨戬还要高上两级。江南文员中,此人之上便只有那管着三省民政的两江巡抚严宽了。
第二位就是江南织造局总管太监汤德利了,出身司礼监,江浙一省的东厂番子都听其号令,官职不大,手中权柄却是滔天。
第三位是提刑按察使姬鹏飞,管着一省刑名和各州、府、县的六扇门衙门。
第四位是江浙省都指挥使赵世南,主掌一省军政,虽说如今大明太平盛世重文轻武,可杨戬却也不敢小觑了这位手中握着一省兵权的赵大人。
最后一名娇艳女子座于杨戬右手边,是整个江浙省万宝楼的大掌柜郝连若兰,杨戬他日要想提拔谭宛琪,却需经过此女点头方可。
六人座席后立着一方绣着山水花鸟的紫纱屏风,屏风之后江南昆曲大家杜丽娟领着班子轻歌昆曲,为众人酒宴助兴......
少顷,酒至半酣处,只见汤德利率先举杯,朝杨戬笑着贺道:“杨千户高升为江浙一省锦衣卫千户,按理说,原本当由杂家做东,邀诸位同僚来为杨大人庆贺,却未想今日先劳杨大人为我等破费,实在是失礼之致。”
说着,一口饮尽杯中酒,随后继续道:“杂家先自罚一杯,再献上一宝赔礼,还望杨大人莫要嫌弃才好。”
言罢,轻轻拍了拍手掌,只见厢房外一名锦衣公公端着一只木盘应声而入,木盘之上,放着一只由和田红玉雕刻而成的锦鲤,于满堂烛火下映着烁烁红芒。
俗谚云:“玉石挂红,价值连城”,而此锦鲤红玉更是艳若鸡冠、油脂光泽,其紫红处如凝血、赤红处如朱砂,质地细腻温润,却足当得起宝物二字。便连杨戬见了此玉,一时竟也不忍吸尽其内的混沌之力,毁去如此美玉!
“好你个汤德利,竟当着奴家的面,拿我万宝楼的镇楼之宝来做人情!”
只见众人见了锦鲤红玉之后,还未等他人开口,那娇艳貌美的万宝楼掌柜郝连若兰已开口向杨戬娇嗔着诉起了苦来:“好教杨大人知道,此玉名为‘锦鲤红’,价值连城,日前被汤公公只以千两黄金诓去,说是观赏几日便还,未想今日却被他拿来献宝,如此借花献佛之法,当真是好没道理!”
说着,白了早已一脸尴尬的汤德利一眼,继续娇声朝杨戬说道:“杨大人可莫要被这汤公公给诓了,这‘锦鲤红’既然已被献出,奴家也断无要回去的道理,只是这人情却不能算在汤公公的头上,杨大人可得念着点奴家的好!”
言罢,从袖中取出一尊以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精美玉如意献了过去:“此玉乃是奴家为大人准备的贺礼,虽比不得‘锦鲤红’,却也值得几许银子,杨大人可不许再嫌弃了!”
如今杨戬的传承天赋已为天下人所知,故而献上名贵玉器做贺礼自是再为合适不过。
只见杨戬闻言微微一笑,举杯朝二人说道:“汤公公有心了,郝连掌柜客气了,杨某......承二位大人的情!”
说着,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此时,那一袭儒巾长衫打扮的姚万年苦声笑道:“与汤公公和郝连掌柜的重礼一比,姚某的贺礼却有些拿不出手了。”
“这样吧,杨大人购买新府的银钱,便由我承宣布政使司衙门补上,倒不必再由汤公公的织造局出钱。”
“多谢姚大人。”杨戬闻言,笑着朝其施礼道。
座于第三位的提刑按察使姬鹏飞见状,亦是苦笑道:“有汤公公和郝连掌柜珠玉在前,姬某却和姚大人一样,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微微一顿后,唤进一名伺候在外六扇门衙役,从其手中接过一方七尺木盒,朝杨戬笑道:“听闻杨大人有一师妹名为杨飞雪,一身剑术超凡入圣,却一直也未能得件趁手的兵器。”
“不巧,去岁我六扇门从蜀门剑派山中寻得一柄由缅钢所制的软剑,剑名‘细雨’,锋利异常,还望杨大人笑纳!”
杨戬微微一笑,施礼回道:“姚大人有心了,杨某代师妹谢过姚大人。”
“砰~”
此时,只见那一只未曾开口的虬髯汉子赵世南喝下一口闷酒,将酒杯重重放下后,没好气的念叨了一句:“江浙一省的油水都被你们几个给捞干净了,我们当兵的没银子,也拿不出什么好玩意儿,唯一的长处就是手底下人多了一些。”
说着,朝杨戬抱拳道:“杨大人将来若有用兵之处,只要不碍朝廷大局,我赵某人都可卖杨大人一个面子,借些兵将给你。”
杨戬闻言笑了笑,朝赵世南抱拳回道:“赵大人客气,你我同为朝中武官,同归兵部,说不得将来杨某还真有叨扰之处。”
言罢,起身托起酒杯,朝席间众人环敬一圈,随即说道:“今日杨某承诸位大人的情,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好礼回赠,唯有请出一方天地所生的混沌至宝,请各位大人赏鉴一二,以助酒兴。”
说着,一口饮尽杯中酒,而后朝门外唤道:“进来吧。”
声落,只见早已恭候在厢房外的袁昆捧着一尊精美木盒缓缓踏进房内,木盒之上放着的,正是那原本属于白莲圣母的混沌至宝,宝莲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