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夕何爬下屋顶,适才发觉自己走进了御花园。
树影斑斑,花影离离,映着头顶上的那轮月亮,竟有一股离愁涌起,御花园的设计居然跟曾经的南召国一模一样,让她不时生出一种游子归乡的感觉。
沿着花园的九曲长廊往西便是记忆中的寝宫,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过去看看,就算不是南召国,也给她留了个念想。
沿路没碰到几个宫奴,倒是见那御林军一直不近不远地来回巡逻。
她想反正别人看不到他,干脆昴首挺胸地从御林军眼前大步走过。
“站住!你是哪个宫的?”忽听一声厉喝,段夕何吃了一惊,乖乖止了步。
难道他看得见我?华乐桐你又骗我!
来人一副将军装束,头戴银色盔甲,身披同色战甲,腰上佩着把大刀,此时正手抚大刀,一副蓄势待发样。
借着昏暗的宫灯,段夕何一怔,这人居然与廖翮很像,她有些高兴差点呼出口,转念一想,这会不会是华乐桐故意试探她的赶紧缄口。
“将军看得见我?”段夕何想再次确认。
这话一说,立即引来其他士卒哄堂大笑,段夕何这囧得差点钻进地缝。
华乐桐你这混蛋!居然骗她别人看不到她,现在不是别人看不到她,而是她看不到自己了!
她心里叫嚣,可惜只有她自己清楚此时有多尴尬。
为了保命,她就照着南召国的样子胡乱蒙了个身份!
“回将军,老奴是华阳宫的宫女!”
“华阳宫?”这位长得像廖翮的将军不由沉思,半响后才笑道:“末将倒没听说过华阳宫有位嬷嬷!快说你从何而来?”
一声嬷嬷?段夕何这才想起,华乐桐为了行事方便早已替她易了容,她刚才失了口,这将军居然有意替她更正,大概是因为对她一见如故的原因。
可恶!她又被戏弄了!
段夕何气得玉牙紧咬。
好在她机灵,见这位将军与廖翮长得很像,倒也觉得不是什么坏人,便道:“将军说得是,老奴是华阳宫新来的嬷嬷,将军不认识倒也不奇怪!刚才我家主子说想吃点酸梅解馋,这不,老奴正赶着去御膳房,不料迷了路!”
“原来如此!嬷嬷往东走便是!”
“多谢将军!”段夕何松了口气,见这位像廖翮的将军骨子里颇有骨豪气,不免想到了廖翮,不知廖翮后来可找到他的小娥?
其实这位将军确实是廖翮投胎的,只是现在他连丁点的记忆都无俨然一个全新的凡人。
段夕何不禁为他叹气,却听林子里有人在吟诗,她好奇地寻着声音走去。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huan,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这是李白的《月下独酌》,在此寂静的夜晚听这人诵读此诗,别有一番惆怅。这人是谁?怎会如此伤感。
段夕何攒头望了望,只见那人背对着她,一身明黄在月光下犹为显眼。
一身明黄,莫不是昭明国的皇帝?嘿嘿还真被她逮着了!
段夕何此行的目的便是想瞧清这位喜难食茶叶的皇帝长什么样?这会遇上了自然不能错过。
她轻轻地走进离那人最近的一棵树后面,见那人一手执壶,一手举杯,仰头狂饮。不觉眉头一拧
“模样不像羊,倒像是个酒鬼!”段夕何小声嘀咕。
不想那人耳力极好,将她的话全数听了去,手中酒壶一放,一个跨步瞬间到了她跟前。
“什么人?”
明黄身影喝道。
段夕何只能继续装蒜。
“对不起我迷路了!不是有意打扰您的,您继续吧哈!”说完扭头快跑。
“夕儿!”那人突然唤她。
段夕何一怔,迅即转过头,在瞧清来人时,一张小嘴惊的合都合不上。
皇兄!昭明国的皇帝居然是他皇兄!不对,他皇兄都作古五百多年了,连尸骨都烂得不成样,怎么可能是他皇兄,只能说这个人长得像她皇兄!
可是这人刚才口口声声唤她夕儿,这又是怎么回事?
矣,她的脸什么时候又恢复成原样了?一定是华乐桐捣得鬼!
可恶!原来他带自己来皇宫的目的,就是让自己见这个长得像她皇兄的人。可是她的脸与上一世并不一样啊!就像是,他也认不出来!
她就知道是华乐桐安排好的认情戏!哼,她才不着他的道。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夕儿!”
段夕何陪笑道,转身又想跑,却被段琰一把攥住条胳膊。
“你还要往哪里跑!都过去五百年了,你还不肯原谅皇兄么?”
段夕何一怔。
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莫非他没死?
一个念头未完。
段琰再次开口道:“别乱猜了!朕知道当年对不住你!南召国灭亡后,朕一心想寻你回来,可惜致死都没能达成心愿。后来华国师去地府寻你,与朕不期而遇,见朕执念很重,便施法保住了朕的记忆!朕可是带着记忆投胎的啊!皇妹!”
段夕何吓了一跳。
果然是华乐桐搞得鬼,这个哥哥她暂时还不能认,却又不能让段琰盼了五百多年的希望落空,扯扯嘴皮笑道:“天下长得像的人大有人在,皇上可能是看错了!我并不是皇上的妹妹!”
她现在跟以前哪都不一样了,真亏这段琰还能一眼认出她,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会的,朕觉不会看错!纵是外貌变了,可是夕儿的神情举止一点都没变!夕儿你就别在让皇兄伤心了!”
段夕何撇嘴不语。
她还能说什么,多说一个字都会露出马脚,只能忍吧!
华乐桐再也看不过去,大步朝二人步来道:“你不会当真连自己的哥哥都不记得了吧!”
段夕何一早料到他刚才定是躲在暗处瞧她好戏的,可惜自己没着他的道,他这才无可奈何地冒了出来。
“记得不记得,全在我,你这是担得什么心!不好意思,二位,我累了,想回屋休息!”段夕何朝二人摆摆手大步向前。
“等等!”段琰将她唤住。
“皇妹若当真不肯原谅朕,朕真无言再活下去!不如请华乐桐抽去朕的记忆,让朕永生永世在地狱里受刑得了!”
段夕何迈开得脚又止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