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来,没有了韩玉,她的心也跟着死了,一个人住在冰屋,她不懂得什么冰雕,只能种花,卖花,日子过得简单而孤寂。
幸而,文伯经常会从山林中来到这,跟她说韩玉以前的事,帮她打理花园,教她如何运用这座四季如春的冰墙内,那些神奇的东西。所以,只是这些,也足以养活自己。
至于韩玉留下来的大笔遗产,她则是全部捐出去,以韩玉的名义,就当是为他在人间界犯下的那些过错而赎罪。
她也曾想过随他而去,但不知为何,每次只要产生这个念头,脑中就似有一个声音在阻止她,在诉说韩玉并没有死。
可能吗?呵,大概是她因为她对他狂思成疾,所以产生了幻觉吧。
她也不懂花艺,所以屋里从不插花,以往那些精致的冰花,因为失去了韩玉力量的维持,早已经融化。失去了花的点缀,屋内就显得更阴暗沉闷,她总是待不住,宁可坐在外头的花园,看着满园春色掉泪,久久无法自己。
那天,那个男子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正独自饮泣,那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只说要买花,就径自挑了一把花,前来结帐。
她没有心思做生意,甚至没有看来人什么样,只淡淡地对他说:“送你。”
“你这样这间花店很快就会倒了。”男子望向她泪痕未干的眼睫,揶揄道。
“倒了也罢,我不在乎。”她轻声道,看了一眼满园即使没打理也依旧盛然开放的娇艳花朵。
“这样不行,你根本不想活……”那男子摇摇头,心疼的道。
她一惊,抬头看着他。
他是个长得斯文俊雅的男子,戴着黑色细框眼镜,像个书生,只是,他的眼神……
“我插盆花送你,好吗?”他忽然道。
“我的要求很高,技术太差的我不要。”她的心一颤,说得毫不客气。还有谁能将花布局的比韩玉还好。
“要不要看看我的花艺?”他怂恿。
“我没心情。”她说着就转身走进花屋,不再理会门外的男子。
那男子却没走,随手找了一个空罐,插了一盆花放在她门口才离去。
她是在傍晚开门时才发现那盆花,顿时,她呆住了。
简单而小巧的布局,只有几朵桔梗和绿叶相衬,却美得让人惊叹。
但她不只是惊叹,她还感到惊异!
瞧这手艺,如果换成是冰,简直就像是……
她心一惊,不敢想下去,怕这只是自己太过思念韩玉而产生的错觉。
不久,那男子又上门了,他照例挑了一些花,她为了感谢他的盆花,还是不收钱。
“那我只好再插盆花送你了。”男子笑道。
她拿了花器给他,看着他流畅地插着花,那剪枝的角度,那洋溢的天分和才华自然流露,看得她震惊失魂,泪如雨下。
“为什么哭?”男子盯着她。
“没什么,只是想起某个人。”她拭着怎么也拭不完的泪。
“他是谁?”他鼻头微酸,抿了抿唇,将她的憔悴看在眼里。
“这不关你的事。”她不愿多谈,冲进屋里。
男子继续完成作品,将盆花留下,悄然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她开始期待他的出现,每次他来过之后,屋里就会多一盆美丽的花,那种感觉,就好像韩玉回来了一样,让她的心又喜又痛。
渐渐的,她和那男子变得熟识,两人偶有交谈,有一次,男子忽然提议要教她插花。
“不要,我没天分。”她有自知之明。
“愈是没天分愈要学,你该不会连这点挑战的心都没有吧?”男子激她。
她一怔,不明白为什么会被他这句话说服。
于是她第一次让他进冰屋,他在屋里变得安静,似乎在想些什么,她找不到适当花器,他却突然起身,从柜子拿出两只玻璃花器。
“就用这个吧!”
“你……怎么会知道柜子里有花器?”她怔愕地瞪着他。
“我只是随手找到的。”他笑了笑。
她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他把挑选的花材放在桌上,要她先插插看。
“我说过我不会……”她蹙眉,不动自己为何会让他进来。
“总要试一次我才知道你的程度,知道该从何处开始教你。”
她叹口气,拿起花,一枝一枝整齐地插进花器内。
“你在排棋子吗?插花注重的是线条的优美,你却让它们像立正一样排排站,真是太好笑了……”他突然讥笑出声。
她浑身一颤,霍地站起,瞪大了双眼直盯着他,小脸一片惨白。
这口气……她如此的熟悉,韩玉也对她以这种口吻说话……而且……如果此时她闭上眼睛,定会以为站在她眼前的就是他!
“你是谁?”她激动地喝问。
“我……”男子欲言又止,望了屋子角落一眼,最后选择保持沉默。
“出去!你给我出去!”她突然变得歇斯底里,大声地轰他出门。
他静静不发一语,起身走出花屋。
她无力地坐倒在地上,掩住嘴啜泣,在心里不断地喊着韩玉的名字,可是,诡异的是,她脑中出现的却都是那男子的身影。
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他的手艺……
全都像极了韩玉,简直就像是他换了不同的躯壳回到她身边…….
这个想法惊醒了她,她跳了起来,冲出花屋,好怕那男子就这么一去不回,但她一拉开大门,只看见那男子正定定地站在门外,用那种她最熟悉的眼神看着她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她哭着大声问。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谁,我只要问你,你认为我是谁……”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某种期待,好像在等着什么魔咒被解开。
“韩玉!韩玉!”她哭着冲向他,嘴里呼唤着那个一年来只能在心里思念的名字,那个她最心爱的男人的名字。
“竹月……”男子张开双手,将她紧紧抱住,眼角狠狠的瞪了屋内嬉笑的嘴脸一眼。竹月是失去了‘记忆’,但失去的却是那个女孩子告知他还活着的那个片段!
风轻轻吹送,满园的花像在见证他们坚定不移的爱情,突然飘起了缤纷的花雨。
“神明有了爱情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