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家小酒馆已经窝了将近六个小时了,耳边闹烘烘,口里灌着烈酒,故意让口耳麻痹,最好运脑细胞都醉死,免得那些不该想的又偷偷跑进脑中。
“小姐,别喝太快,这酒后劲很强……”酒保好心劝着。
“你管我!”用力拍着桌子,她气呼呼地瞪着眼前三个……不,四个叠影。见鬼了,酒保怎么一下子多了好几个?
酒保耸耸肩,太有职业道德反而挨骂,人还真难做哪。
乖乖再倒上一杯酒,他识时务地闭紧嘴巴。
楼含蕴再次一口喝光,滚辣的酒穿过喉咙,冲向心脏,再淌进胃中,没感觉!她的心……一点感觉也没有!
真有趣,原来没有了心也有这种好处,根本不用顾虑痛痒,之前她还因为空虚而难眠,没想到,虚有虚的轻松,也满好的。
满好的……
随着音乐哼上两句,她正享受着酒精作祟后的短暂怡然,却被一个想找女伴的男人的搭讪打破了她的自我天地。
“小姐,一个人吗?”来人的声音低沉,触动了她的末梢神经。
她慢慢掀起浓密扇形的睫毛,冷瞅着隔壁长得模糊的男人,蹙了蹙眉:“走开!别吵!你破坏了我的安静……”
“真想找安静就不会来这种地方,或者,需要我陪你找个静一点的地方……”男人赖着不走,继续努力。
“你……想泡我?”她勾起微笑,睇他一眼。
男人被她笑得心魂一荡,更不愿就此放手了。
“我只是想替你分摊寂寞。”他油嘴滑舌地说。
“寂寞?我看起来像寂寞的样子吗?”她以手托腮,笑意加深。
“非常。”
“错了!我不是寂寞,我是想死!”她呵呵地笑了。
男人错愕地瞪着她,“想死?”这女人有病吗?不像啊!美得能让人掉下眼珠的女人,不该搭个神智不清的脑袋,是了,肯定是醉了,才会疯言疯语。
“是,你能帮我死吗?”她扯住他的领带,将他拉近自己。
“能,我能,我能让你欲死欲仙。”他悄声在她耳边挑逗,语意轻佻。
“哦?这么厉害?能让我死,还能让我成仙?好高的道行!”她吃吃地笑了,不笑还好,这一笑,又将泪给笑了出来。
该死!不应该喝这么多酒的,瞧,它竟然从眼眶跑出来了。
才十分钟!她喝下的酒精才让她有十分钟的快乐,时效一过,杨恕的身影又毫无预警地冲破她的防护网,一次又一次来折磨她!
要怎样才能忘记他?老天!谁来拉她一把!谁来啊?
她笑不出来了,转而痛苦地掩面啜泣,杨恕欺骗她的痛楚为什么就是消不掉?母亲是不是也因为太痛,所以选择以死了结?可是她怎么能像母亲一样呢?在心底,她其实一直唾弃母亲用最笨的方法结束一生,她忘不了她冰冷的手圈住她脖子的感觉,那有如地狱的铐炼,随时要将她扯下无底深渊,恐怖的记忆成了她寻死的最大障碍,她居然无法如愿解脱!
她才发现,她错了,活着难,死更难!
那天,杨恕宣判了她的罪状之后,她曾经以为将会痛苦得死去,那颗塞满杨恕身影的心硬是被人从身体剖开,要了回去,她的胸口空荡荡的,虚得慌,不知道她为何活着,没有心的人怎能活着?
可是,可怕的是,没有心,她却不死,而且痛苦依旧,那蚀人心肠的痛从心口蔓延到全身,每个细胞每条神经都在痛号,秦玲玲的笑声和杨恕冷酷的表情日夜摧残着她,凌迟着她。
爱情所带来的伤,竟比椎心扯肺还要难挨!
她不停地逃,躲进人群,就为了逃离那抹虚空,她一直往人堆里钻,想要得到一点点的温暖,但人虽拥挤,她还是孤独无依,偌大的台北市,没有可以容纳她的位置。
“小姐?你怎么了?”搭讪的男人被她的泪吓坏了。忽笑忽哭,这绝色美女的确古怪。
“没什么,只是忽然很想听听心跳的声音……”她说着靠向领带的主人身上。
登登!登登!
这心跳声好熟悉!她埋首在陌生人怀里,满脑子想的都是杨恕有力的环抱。这个人能拉她一把吗?能将在苦海里浮沉的她救上岸吗?
“我们换个地方,我让你听个够,好吗?”男人被她靠得心痒麻酥,因而提出建议。
“都好!”她片刻不离开对方的胸膛,不置可否。
像是得到许可,男人拥着步伐颠踬的她,走出酒馆。
这飞来艳福,可得好好享受了。他窃喜在心,没注意到有人正凝着脸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远远的,一辆白色轿车降下车窗,杨恕一脸肃杀地看着楼含蕴和一个男人相拥地从酒馆出来,一颗心险些被怒火吞噬!
还以为她会寻死,这些天来他一直暗地跟着她,就怕她受不了秦玲玲的刺激而真的做了傻事,熟知,她夜夜笙歌狂欢,流连每个PUB,不混到半夜不会回家,今天更夸张,她恶性不改,竟又勾搭上一个男人,瞧那模样八成是要上宾馆。
可恶!爱情杀手又找上猎物了!他握紧拳头,一阵克制不了的扁人冲动鼓吹他下车,笔直地朝那对男女走去,他看不下楼含蕴的放荡,他受不了她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
正为即将到来的风流快活兴奋不已的男人险然觉得有人走近,一回头,一记饱拳就挥向他的鼻尖,痛得他瞠目倒地,叫苦连天。
“哇!你干什么……”莫名其妙被揍,男人又气又怕。
“别碰她!”杨恕短促又森冷的声音极具喝阻力。
“你是她什么人?”
“不用你管!总之,离她远一点!”杨恕厉喝一声,转身看着跪倒在一旁的楼含蕴,心一紧,她根本已经半醉了,为什么还不回家?
“是她自己要和我走的,她说她想要听我的心跳!”男人意有所指。
“闭嘴!再不走,我会再赏你一拳!”他火大地怒斥,妒意陡地焚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