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的余晖渐渐被夕阳尽数收入地平线之下,天空慢慢晦暗,夜幕已临近。
穿过一丛丛的薰衣草,一条悠长笔直的小路仿若紫海中的白浪,路旁淡淡的路灯光下,一个人影正在缓慢地移动着。
走进看来,只见满身贵气的颜泽,此刻面『色』带红,气息微喘。
而他的背上,睡得一塌糊涂的沈初寒正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纤长的睫『毛』上,坠着几点晶莹。
“喂,我跟你讲好,我只是看天黑了,怕你一个人浑身是伤,躺在花田里会被狼吃了,才带你回我家的,才不是因为……”小颜泽鼓了鼓腮帮子,往后歪了歪头,一张伤口、鲜血和泥土混杂的脸近在咫尺。
第一次跟陌生人如今近的距离,尽管这个陌生人浑身脏兮兮的,将他身上这套最喜欢的衣服都染了『色』,而且是个除了一双好看的眼睛之外再没能看地方“丑八怪”……但对方的呼吸喷洒到他皮肤上时,颜泽还是不自在地咽了口唾沫,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其他。
忙不迭转过头去,坑坑巴巴地把话说完“才……才不是因为我家就我一个人,太……太无聊了!……快到了。”
背上“熟睡”的沈初寒悄咪咪地睁开了眼,从后面看着颜泽涨红的小脸蛋。
长得还可以,看样子也是个有钱的,行为举止看来,家里应该还是有些来头的,家教不错。
更重要的是,这小孩儿跟小白兔一样,同情心泛滥,又傻又好骗。
这个世界人设限制太大,他不能凭自己赚钱,既然如此,为了不委屈自己去天桥下面打地铺,为了吃喝而扫大街,末日来临之前……沈初寒嘴角往一边挑起,傻小子,这段时间,就靠你“包养”了,等末日来了……说不定,我还是可以护着你的。
鼻息间淡淡的花香萦绕,夜来的凉风浮动,周遭的植物婆娑作响,仿若神秘渺茫的『吟』唱。
“到了到了。”颜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在他并非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因为父亲是军人的关系,他从五岁开始,每天都被安排了严格的训练。
不然的话,即便背上的这个小孩子瘦得只剩一副骨架,才十三岁的他,也绝不可能背着走那么远。
透过花纹繁杂精致的铁门,目光沿着悠长的沥青路,看向那座沉寂的两层小别墅,纯白的外观已经染了一层昏暗的颜『色』。
别墅四周有一圈走廊,每隔三米,皆有一盏ed灯洒下暖黄温柔的光,撕破了这即将侵蚀别墅的黑夜。
但与别墅之内无人留灯的黑暗相比,只觉得无比微不足道而又可笑。
“王婶已经休息了,应该不会发现你的。”颜泽自言自语地说着,仿佛沈初寒并没有睡着,又像是在鼓励着自己什么。
将快要掉下来的沈初寒往上抬了抬,推开铁门,绕到别墅后面。
那里,可以直接溜进他的房间,不会打扰到任何人。
沈初寒眼睛眯开了一条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单调,空旷。
明明那么喜欢薰衣草,喜欢植物,为什么院子里除了草皮,就只有那一两棵不知道枯死了多少年的树?
目光凝在面『色』有些不安的颜泽脸上。
他刚才说他一个人,太无聊了。
想必父母都不在身边,那他又在不安什么?
念头刚起,似乎是为了应证沈初寒的话,别墅后门突然开了,“嘎吱”一声响亮骇人。
躺在少年背上的沈初寒随即感觉到,颜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托着沈初寒膝盖的手正在收紧。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只见一五六十岁的老『妇』人站在那里,体态微胖,脸上皱纹横行,面『色』冷漠,眼睛半眯着,道“少爷,那么晚了您才回来,训练都做完了?”
口中叫着“少爷”,神态和语气却尤为不耐。
颜泽闻言,心虚地往后退了几步,趔趄了一下,沈初寒也因为他的不稳,适时地“醒”了过来。
“嗯?”他“茫然”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颜泽的脸上。
“你、你醒啦,”颜泽急忙把他放下,安抚道,“这是我家,我把你带回来的!”
“你带我回来干嘛?”
“我……我怕你被狼……”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弱,恐怕是颜泽自己也心虚,知道这是骗小孩的。
然而,最好骗的,就是装作上当的人。
只见沈初寒一听,登时睁大了眼,“惊恐”道“有……有狼?!”
同时一把抓住颜泽的袖子,觉得不放心,直接将他的一条手臂搂在怀里“大哥哥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抱紧胳膊=攥住饭票。
胳膊被抓得紧紧的,孩童般干净的眼神狠狠在颜泽心口烫了个印子。
这是正在成长、被父亲压下无数沉重担子的颜泽,第一次被别人依赖。
不知怎么,感觉一颗蜜糖化在了心尖处,顺着血『液』流入了四肢百骸一般,说不出,但是甜滋滋的。
年少不知言语轻重,承诺无忌,脑海里突然想起电视剧里那些霸道男主的话,颜泽一把握住沈初寒的手,坚决道“你,我能护住一辈子的。”
沈初寒“……”小朋友你戏有点多。
且本人是有家室的人,为了你的『性』命着想,劝你见好就收。
刚想翻个白眼鄙视一下,突然耳边隐隐传来夜幕云层之中滚滚雷鸣翻涌之声,沈初寒果断控制住了自己。
自己什么时候那么从心了……好想骂天。
“王婶,那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吗?”转过头,少年那总是呆呆傻傻、时刻犯着中二病的模样一瞬间被戴上了面具,眼神逐渐沉稳,面容镇静。
被叫做王婶的老『妇』答非所问“少爷,按老爷规定,您每天下午的休息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之后是三个小时的体能训练,可是您今天却出去了一下午!”
她那双被松弛的眼皮遮住了一半的眼睛下,是掩藏不住的狠厉,“按照规定,超时双倍,请您跟我来地下室。”
颜泽全程面瘫脸听完,点了点头,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
回头对沈初寒笑了笑,稚嫩的脸上带着成年人的表情,少了分青涩,多了分内敛。
“我房间在二楼,把手上挂着一个紫『色』香囊的那间……香囊也可能被下人拿掉了……二楼左边第二间,里面有浴室,我看你身上有伤,不知道能不能洗澡。可以的话用『毛』巾沾湿擦擦血迹。电视下的柜子右手第三个抽屉里有医『药』包,你随便用,要是不会,就看会儿电视,等我回……困了就先睡吧。”
他声音清冷得很,如凉风过境,然这话语中,细心又体贴。
便是那十里凉风,自带八分柔情。
明明只是个小孩子……
“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沈初寒『摸』不准他家里的情况,干脆少说话,一瘸一拐地顺着颜泽指的方向走去。
才迈两步,就被老『妇』下命令似的叫住“站住!”
沈初寒顿了一下,还未回头,耳边就传来颜泽的声音“不用管,你先上去。”
沈初寒瞥了他一眼,明明不高,却站得笔直,一脸大人样。
不自觉弯了嘴角,傻的啊,让人嫌弃。
“好。”
——
房间的装潢与沈初寒想象中的当真是天差地别。
整体白灰格调,饰物摆放整齐得令人发指,被子都是标准豆腐块,放在枕头上面。
书架几乎占了一整面墙,书本乐器一应俱全,书桌旁,还贴着一张作息表,每天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晚上休息的六个小时,白天几乎没空。
房间内,看不到一盆植物的点缀,冷漠得不近人情。
才十二三岁的小破孩,就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吗?
倒是和生前的自己,差不多……
脑海里突然出现两张苍老严厉的面孔,沈初寒连忙回神,狠狠打了个哆嗦。
没事儿怎么会想到他们,自虐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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