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场景,江河不觉有些目眩神迷。
本来的这些死士被江河切做数段,血淌了一地,内脏残肢到处都是,江河也不觉恐惧,可是眼前这人的躯体着实让江河吓了一跳。
这人的上身教江河扒光,露出身体。这个死士的身体上尽是紫红色的皱褶皮肤所组成的图案。这图案看上去甚是玄妙,江河不禁思考:莫非这徐家还信什么邪教?
江河丢下手里的烤鸡,伸出手去触摸一下。这紫红色的皱褶皮肤,触碰上去微微有些硬,看起来是烧伤没错了。这么大面积的有意烧伤,不知道得多疼。
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江河来到小五面前,看着低头不语的孩子,抬起他的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小五把头撇到一边,眼神里满是愤恨。
“哟!不说!”江河只感觉必然会有什么大事将在这里发生,坐在火堆边思考良久把那仍在地上的烤鸡丢到小五脚下。
拿起另一只烤鸡,胡乱吃了。听这些死士所言,似乎不会有别的死士来到此处,便在庙中寻了一处偏僻之所,草草睡下了
这一觉睡到次日早上十点多。小五被绑的淤血了,大喊大叫起来,才将江河给喊醒。江河还以为是谁来偷袭,握紧了手中的青霜,仔细听去,才听出来是昨天那个毛头孩子的喊叫声。
收刀入鞘,江河来到正殿,见地上也是一地鸡骨,随道:“人挺小,食量到挺大!这嗓门嘛,更大!”
蹲下身子。“怎么想着当了死士。不若跟着我干。”江河只是随口一说,
“你真是县尉?”
“嗬!我不像吗?”
“像!你可像了!你愿意让我跟着你?”小五有些怀疑,毕竟自己生平还没听说过哪个地方还设立县尉这个官职。不过眼前这个人的武艺,似乎的确值得自己追随。
至于已经死去的老大和一众兄弟,小五可没工夫去管。除了老大和自己有些感情外,其他人不过是一起执行任务罢了。
“你今年多大了,怎会想着去做死士?”江河彻底坐了下来,打算与眼前这人谈谈心。当然,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弄清楚这群人的目的。
他们口中的二千石和仇人到底是谁?能让位居天下世家之冠的东海徐氏都忌惮不已的家伙,会是怎样的存在?
或者说,根本不存在的吧!
“问你话呢!”
“没……没什么不好的,总比饿死的强。”
三言两语之下,江河便弄清楚眼前这个小孩子这十多年的经历。
家里父母早亡,六岁的小五只身流浪天涯。直到八岁时候被人贩子抓取,卖到大族家里做工。
这样的日子自然是难熬,小五总是企图逃离,虽然失败不少次,遭了主人家的毒打,可总有成功的时候。
可是每次成功逃离之后,小五总是不可避免地再度成为乞丐。于是乎,这些年来小五总是在两者之间徘徊。这样的日子总是艰苦的,讨不来饭时,小五三天没吃过饭,差点就饿死了。在做杂役时,做事不顺主人心意,便少不了一顿恶语相向、毒鞭猛打。
渐渐地,江河也开始同情起小五来。若是放在前世,小五这样的年纪不过是个初中生罢了。
而后小五流落街头时被徐家买入家门,培养做了死士。训练了数月,这次他仗着和老大的交情,偷报了年龄,参加了这次活动。
本想着靠着这次任务,能在死士营里好过一点,没想到竟然遭到了江河的袭击,不仅这次的任务也别想完成,参与活动的人员也悉数阵亡。
如今有着这样一根大粗腿放在自己面前,小五自然不想放过,想明白了根节,小五连忙表态道:“大人!小五可从来没杀过人啊!手里更是没沾上半点儿血,您就让小五跟在您身边,伺候您吧!”
“就……就算是您可怜小五,收留小五子吧!”
江河还未套出来这次行动的具体情报,当然不能拒绝。于是答应下来。小五也放下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对江河坦白了这次行动。
这次行动,小五这一队不是主要力量,只是多个辅助队伍中的一队罢了。而小五这支队伍作为辅助者,自然也就对于这次的任务没有全局性质的把握。
小五在队伍里又不怎么受待见,除了队长对他好些,队里众人不对他颐指气使便是好的了。自然对于这次的情报所知甚少。
小五全盘托出,江河仔细听了下去。
这次的任务,小五的队伍要辅助三个五十人的主战小队,完成对两个人的拦截。像小五这样的辅助小队,大概还有五个左右。
这么算下来,参与这次行动的,差不多会有两百多人。江河纳闷了,这么多人涌入自己的境内,自己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最终认为这些人不是化整为零进入到兖州境内就根本是驻扎在兖州的死士!
若是前一种可能性还好,若是后种……江河脖颈上的汗毛竖起,自己卧榻之侧,竟然也有这么多的危险。若是这两百人的目标是自己……
关于这次的目标,小五也仅仅知道其中一人是朝廷的二千石官员。除此之外也就知道这两人与徐家是有大仇的了。其余便一概不知。
小五已经打算投靠江河,所言都是不虚,江河为他松开绳索。江河腹中饥饿,也不打算在这个死了人的寺庙中继续待下去了。带着小五出了寺庙。
绛云那肯让江河就这样绑在树旁一个晚上,早就把绳子解开,此时正在树下的草地上悠闲地吃着嫩草。
听到江河的口哨声,绛云疾驰涌入江河怀中。
“好马儿!”小五眼睛放光。“真是好马儿!我若能有一匹这样的龙驹,那便好了!”
“呵呵!早晚会有的!”江河翻身上马。“你现在地上跟着,等到了县里,填饱了肚子我再给你安排坐骑。”
“诶,你会骑马吗?”
小五拍着胸脯道:“自然是会的!”
“那便好!跟上来吧!”
虽然小五刚被解下绳索,江河也没有要等他的意思,让绛云不慢地前行。小五见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江河,心下暗自鼓励自己不能放弃。
快步跟了上来,可是小腿吃痛,跌了一跤。起身后,也不顾着痛,赶了上来。
待到济阳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江河亮了腰牌,守门队长见了腰牌,仔细观瞧,大惊失色,刚要跪下,就被江河拦下。“莫要声张,让县令来找我!”
“诺!”守门队长俯身答道。
两人的对话自然没让小五听到,江河倒觉得这样隐藏身份倒别有一番风味。怪不得那些个皇帝总喜欢玩儿微服私访这个调调!
入了城门,寻了间看得上眼的酒楼,入了雅间,点了一桌子饭菜,示意小五随便吃。小五当即风卷残云般消灭桌上的饭菜。
可是这小五吃的都是自己这半边的菜品,对于江河这边的却是半点都没动,江河问其故。
小五满嘴都是美味,强咽下去,说道:“小五这辈子都没吃到过这么丰盛的菜,您是小五的恩人。小五哪里敢在恩人面前放肆。”
“无妨无妨,我随便吃点就好!”
二人谈论间,就见屏风外一中年男子的咳嗽声。
“下官李弗,见过大人!”
“进来吧!”江河朗声一言。
李弗入了屏风内,见着刺史居然和一个黑衣人吃着饭食。当即跪了下去,附在地上。“大人,不知何时巡行至此,下官未曾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无罪,无罪!我又没通知你我要来你这里!起来吧!”
“下官惶恐!”
挑了一片猪肉,沾上些许酱油,伸入口中,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香气满口。“嗯!这济阳的猪还不错!昌邑的可赶不上。”江河自言自语。“诶,李大人吃了吗?”
“回禀大人,小臣……尚未就餐。”
“何不一起来吃些。”
见到李弗有些狐疑地看着小五。江河道:“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
小五还是第一次看见外面趾高气扬的官员还要对别人这样俯首帖耳,一副奴颜婢膝之样!“李弗啊!济阳库中有多少粮草哇!”
“这……”李弗刚刚夹起一筷子荠菜来,听到这话,手里的筷子也吓得送了手,落在了地上。脸上更是一阵恐慌模样。
“小臣……小臣……”
强忍住怒意,江河笑吟吟道:“你莫要如此惊恐!我又不能吃了你,只不过问问,你随便答答,答得不好,我也不会怎样责怪你!”
“那下官便说了,济阳夏税不多,州郡内的征催也多。上面又刚刚下发了命令,要在县内修建三条水渠,光是征发的民夫就有三千多人。这一日便耗去两百斛粮食。加上官员小吏的俸禄……”
“直接说!”
“库内约有……三万斛粮草……至于具体数额……实在不知。”
“哦,济阳有五六万人口,一人算下来才不到一斛,真不算多。”江河叹息,济阳如此,兖州估计都是如此。各地的粮食储备都是勉强支撑。再算出去漂没,可真没有多少。
小五听出了话的不对,这个大个子不是个县尉嘛!怎么还问起来粮仓里有多少粮食来了。三万斛粮草还少?都够自己吃一千年的了。
看着桌上的饭食和二人谈论的东西,小五感觉与之格格不入。快速地填饱肚子,放下筷子就候在一旁。
“吃完了?”
“吃完了。”
“你先出去待会儿,我与李大人有话详谈。”转身对李弗道:“找个人带他出去,在周围逛逛,别走远了。”
至于小五打不打算走,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若是愿意留下来,江河也不差这一张吃饭的嘴。反正自己该问的问题也问完了,他若是跑了也没什么大碍。
他所在的小队全军覆没,他自然也不敢再回到徐家了。
“李弗!再与我讲讲那个什么胡佛庙的事!”
“大人!您是不知道哇,这济阳县之前可是风调雨顺,自从二十年前那胡佛在济阳建了一座庙宇,这济阳的天气便一年不如一年。”末了加了句。“托大人您的福,近两年日子还能过去。”
“可在二十年前,真是出了怪事!从那以后这济阳县也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什么怪事?”
“下官也是听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下官随口一说,大人您也就随便一听。”
“那胡佛庙在小金乡下的东乡亭。乡里的啬夫一家信了胡佛,前去祭拜,祭拜时间太长。回去的路也长,就在胡佛庙里住了下来。”
“晚上啬夫夜起,听到殿上有僧人敲着木鱼念经。啬夫也没多想,回去睡了。”
“一日一早,啬夫起来了。仗着早上的微弱光芒,啬夫发现住在厢房里的全家全都死了。吓得啬夫连忙报到县里。”
“县里派人去看,发现不止是啬夫家人,连着胡佛庙里的僧人也全在后院死了。”
江河把李弗给拦下了。“这有什么好惊奇的!不过是杀人案罢了!”
李弗道:“大人别急!那啬夫与县丞素来交好,县丞便亲自过问此事,找来全郡最好的仵作,想要通过验尸来追查凶手。看看这些人到底是因何而死。”
“可是这尸检报告一出来,吓坏了众人!”
“怎么?”
“那仵作说,这些人在啬夫到来的那天午夜就已经死了!”
“什么!”江河也感觉有些如芒在背。
“后来那啬夫仔细一想,当天晚上起夜回到屋内还想着叫醒妻子去看看那些僧人在干什么。推了推妻子,妻子也没醒,索性不再叫了,便昏沉睡去。”
“大家都说,那时候他的妻子就已经死了。可能当时的胡佛面便只有啬夫一个活人了!就是不知道那在大殿上诵经的僧人是什么妖魔鬼怪。”
“坊间也传着就是那午夜诵经的精怪摄走了庙内熟睡者的魂魄,啬夫正想起夜,所以免了一难。也就是那些精怪害的济阳县连年遭灾!”
“这任凭各大世家求神祈雨,也无济于事!好在今年大人您来到咱济阳县,不然那精怪指不定还害着咱济阳县呢!”
江河感觉这李弗也太迷信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精怪。不以为意,呷了一口酒,道:“不说这个了,吃菜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