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闻言,并不自夸,仅仅是将实情全盘托出。
“朝廷不过才有二十万兵马,还分散于兖、豫、司、并四州。并州虽然有十万大军坐镇,却也难是鬼方的对手。”
“这……这该如何是好?”陈渊眼神突然落寞下来。“这天下才刚刚安定下来,本以为天下诸侯已经不足为惧,谁料又启事端。”
“皇帝放心,虽然鬼方势大,可我华夏男儿,也不是没有血性的。并州地广千里,近百城池。就是托,也能把鬼方拖垮。”
“这可就苦了百姓啊。”陈渊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江河这话无非是在宽慰自己。他镇定了神色,问江河道:“子岳不要欺瞒于我,前方战事,胜算能有多少。”
低头思忖良久,江河突然抬起头来,干脆道:“三成。”
“三成……”陈渊眉目闪烁,摇了摇嘴唇。“那也未必不能胜之……柱国每月支给宫里两千万钱的供养我都存着呢。如今前线将士用命,不可不赏!”
侧头对一旁的任慕道:“从皇宫库中支出两千万钱奖赏并州将士,交付柱国。”
还未等任慕开口,江河先提出了反对。
“皇帝,每月两千万钱的供奉本来就不多。您还是留着吧!”
“子岳你莫要拦我。前线将士为陈室而死,朕岂能不顾?”陈渊带着两分怒意道:“子岳打入宫以来,便一直唤我皇帝,是什么意思?”
江河佯装惶恐。“宫中毕竟是大公之所,不敢不以公相称。”
“以公相称?”陈渊琢磨了一下这个词,竟笑出声来。“以公事来称呼,我是你的傀儡,你是僭主。何不如此称呼?”
这个陈渊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如今旁边还有无数黄门、侍中,竟然就直接点明了关系……
“子岳,我是引你为知己,不惜背上亡国之君的罪名,你就如何不能把我这一层傀儡的身份也给淡去,不要在意世俗眼中的君臣分别!”
“若真要论起来,我现在的地步,才是你的臣子吧。”
“皇帝染风寒了,竟然都说胡话了!”江河给陈渊的话下了定义,让身旁黄门都松了口气。都道:“对对对!皇上这是在湖边着凉了。”
“奴才等这就请皇上回延庆宫。”一黄门郎说罢,上去数个小黄门,围在陈渊身边,都求着陈渊回宫。
若是以往,陈渊也就随他们回宫了。可是今天,陈渊竟然一把推开了这些黄门,对江河道:“子岳!你让他们下去!”
“皇帝这都是您的近侍,臣毕竟是外臣,怕是指使不动。”
“江河,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都是你安插的人吗?”陈渊也有了怒意,直接抽出腰间黄金宝石镶嵌的随身短剑来,指着那些黄门道:“都给朕下去,朕与柱国商讨国事,岂容尔等在旁?”
这些黄门、侍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僵持在原地,看向江河。
“都下去吧。”江河见陈渊态度坚决,便也就不为难陈渊,毕竟皇帝的威仪还是要有一些的,不然还算什么傀儡?
黄门等如蒙大赦,忙地走了。而任慕则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着也不是。“陛下,老奴也告退了。”
陈渊不动声色,只是气呼呼地把剑收回剑鞘当中。
“子岳,我问你,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陈渊把宝剑拍在石桌上,居高临下望着还坐在石凳上的江河。
“您当然是天下至尊,九州天子。”
“天下至尊?九州天子?子岳,你别说这些空话了!自你立我以来,天下虽然太平,可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你就不怕吗?”
“怕?我怕什么?”江河不以为意,甚至不明白陈渊在说什么。
“子岳!你真以为你可以借助陈室的力量壮大自己吗?”陈渊从袖中直接甩出无数信封。“你看看这是什么?”
江河随意捡了一封,刚看到封面上的字,他便一脸凝重,再无半分轻浮。
“你真以为可以花上五年时间平定天下,再让我禅让给你吗?给你五年时间,你的墓上怕是已经长满荒草了!”
“天下世家皆是向陈的!天下十四家一流世家,一家姓陈、两家姓田。其余几家不是开国功臣,就是名辅之后。他们是向着你的吗?”
一份份看罢,江河的眉头已然彻底竖起,强忍着怒火,对陈渊道:“为何要把这些告诉我?把我赶出洛阳不是更好吗?”
“好?你离开了洛阳,继续去做的你的兖州刺史就是。这洛阳怎么办?任那些世家胡乱折腾?子岳,我与你已经说了无数遍,我是要同你一起在这乱世当中建一片乐土!”
“我不能容忍这些世家作乱,废了你的政权,断了我的理想。他们还不如你,你好歹还是有理想的,他们只是一群蛆虫罢了。这些人为了利益,连真正皇帝都可以出卖。更何况是我这样的一个傀儡?”
“你是说?”
“没错,我最近找到了当年的一点蛛丝马迹。泄露父皇行踪的就是他们。他们为了在京城外能多垦些田地,多筑些坞堡,竟然连自己的皇父都能出卖。这样的人,让我如何能够相信?”
“所以……你就把他们出卖了?”
“是!我现在终于懂了你那一句‘世家才是现在最大的逆贼’了。韩非子说的邦国蠹虫,就是说的他们!”
江河一脸欣慰。“好啊!皇帝终于站在民众的立场上了。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我都把这个给你看了,你还叫我皇帝?”陈渊真的有些生气了。
“子回,你我身份太过复杂。虽然你我志趣相投,可毕竟只有如此,才能把这些邦蠹的罪状全部抓住。”
“什么?你算计我?”陈渊这才反应过来,可是那信件早就被江河揣入囊中,无法收回了。“近来加强对我的监控,也是你的计策?”
“正是。”江河坦然道。“接下来,还需你我唱一场双簧,把这些家伙在洛阳的势力全部摸清,然后一举歼灭!”
“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江河淡淡一笑:“这些人手里的土地,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若是全都收归朝廷所有。不正好可以建上一片乐土吗?”
“乐土……”陈渊思虑片刻,即坚定道:“好!你说说怎么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