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散用虚弱的语气,继续说着:“朝堂之上,除了前面说的两人。还有申公、房公、卢公都是您的老部下了,让他们来带替我是中肯之举。”
“但吾以为,吏部尚书还是该由年轻人来当,兵部有个主事,名叫王安石的,我就认为不错。虽然他平日里和申、房二公走的近,难免让外人起了以为他结党营私的心。可柱国你应当知道二公事绝不会叛变的。”
“今日若是二公在此,怕也会这么托付。只可惜那王安石品阶太低,柱国可以给他安一些功勋,逐步提升上来。吏部的事情可以由左右侍郎代管一阵子,还……还有……”
刘散要再挺起来一点,江河会意连忙照做。
“还有那世家之事……”
“太宰您随便说,我都听着呢。”
“柱国,我不知您出身世家,为何还与那世家有这么大的仇!可天下真的不能没了世家,您断了世家后路,是与世家为敌。若是不寻个出路。国朝之士,怕会寒心啊!”
“我记下了!”江河连连点头。
“柱国……柱国……”刘散还要继续讲话,却是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江河还以为刘散是已经魂归九天,当即抱着刘散的身体大叫起来:“太宰!太宰!”
声音之大,足以让外面等候的刘氏兄弟听到。两兄弟听到,还以为是自己父亲去世,连忙冲入屋内。刘义直接跪在榻前哭了起来,倒是刘累一探鼻息,道:“还好还好,父亲只是昏过去了。”
“大哥,父亲的病情已经不是药石可以医治的了。那些事情还是早早准备了吧!”
刚刚转惊为喜的刘义听到这话,也没有半点否定。的确,刘散去世已经是旦夕之间的事情了。擦干眼泪来到江河身边道:“殿下,父亲去世,我和二郎打算回乡守丧,望殿下不要夺情,圆了我们兄弟俩的最后一点孝心吧。”
“嗯,这我知道。只是你们两个一个是工部尚书,一个是京兆尹。朝廷一下子失去三位重臣……实在是……”江河颇为落寞地道。
“罢了罢了,孤今日真是乏了。为孤准备一间屋子,孤要亲自候在这里,待太宰归天。”
拦下想要劝阻的二人。“不必说了,孤在前线,竟然不知太宰身体有恙,先前恩师仙去,我就不能陪伴身旁。”
“当初孤初入洛阳,真正肯帮助孤的,只有太宰和两位。太宰于我亦师亦僚,他今天经历生死大事,孤实在不能再缺席了!”
抬头对外面道:“长源,可以进来了。”
李泌闻言,上到堂上。
“长源可晓得些超度亡魂的经忏?”
“泌自由通晓道家经典,自然了解。不过今日却是不能为太宰超度,还望见谅。”
这话落在刘累的耳朵里可就变了滋味。“你这道士!为何不能为我父超度!可是看不起我沛郡刘氏。”
李泌的话,戳中了刘累心中的软刺。当初他们两兄弟年幼,家族中刚刚遭遇变故。
而且事件是沛郡刘氏出的错,虽然是无心之失,却也让其名声扫地。
沛郡刘氏的地位一落千丈。那时候的沛郡刘氏在世家当中是很不受待见的,兄弟二人游学天下,常常因为这个不伦不类的身份而感到耻辱。
“还不如没有这世家身份!就算是乡间田舍汉,也好过这层身份!”是那时候的刘累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那个时候刘散也是初入仕途,也正是靠着父子三人的不懈努力,三人努力向上,夺取官位,才在世家当中逐渐恢复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现在父亲即将去世,刘累一下子以为自己家中即将回到自己求学时候的样子。好胜心强的刘累甚至不惜杀良冒功,当然也看不了他人这样明里暗里讽刺自己。
“刘公子莫要动怒!”李泌初到大陈,不晓得刘累身份。“之所以说不会为太宰超度是太宰一声乐善好施,屡行阴鸷,自然有诸神护佑。自然不会入地狱之中,受那煎熬。”
“不用你管!超度亡魂,追思先人,这你都不做,你还配叫道士?”刘累语气咄咄逼人。
李泌微微欠身,道:“今日怕真的不能为太宰超度,依贫道算来,太宰今日命未必将终结。或许还有半月光阴可活。”
刘累闻言悻悻然,江河在这里,他也不好说这李泌是个江湖骗子,不再去搭理他。
这时候刘义已经为江河准备好了房间,江河便守在房间中,等待刘散再次清醒。
房间之中,江河抬头问道:“长源真的算准了太宰还有半月光阴?”
李长源摇了摇头。“半个月不一定,但今晚太宰必不会死。”
“果然不是算出来的!”江河道:“你真会什么超度吗?”
“当然也不会,不过可以学。”
“早知道不卖你了!”江河嘿嘿一笑,却立刻板起了脸。“太宰一生也算是为国尽忠,你看着刘家,这旧榻都好像用了三四十年一样。”
摸着身下之榻,江河不禁感慨。“你说太宰死后,追封他个什么谥号呢?”
“平字如何?”
江河琢磨了一下:“治而无眚曰平。执事有制曰平。布纲治纪曰平。嗯,不错。我死后能谥个平字便知足了。”
李泌直接点破:“殿下如何也要谥个武字,最好后面再加上皇帝二字。”
此言一出,江河立刻没了兴趣。
“殿下一点也不想?”
“既然不想又为何称王?”
“殿下既然见到了我,便应道知道自己是有私心的。”
三连质问,让江河也藏不住了。就在这关键时刻,救场队员刘累抵达现场:“殿下!父亲行了,说要见您!”
这时候已经入夜,江河提着灯笼去见刘散。虽然有李泌的回答可江河还是不放心,把这当做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刘散。
“太宰。”江河依旧候在榻旁。与之前不同,李泌也跟着前来。
“这位是?”
“李泌,字长源。关中人氏。”李泌自己介绍道。“太宰治国劳累,吾与殿下商议,要追谥您为平公。”
“这……”刘散摇了摇头。“我怎配得上?”
有抬头看向江河。“柱国,你称王了吗?”
“嗯,今天的事。你看,王服还未脱下。”江河起身,让刘散看清楚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
看到那象征着国王的章纹,刘散心中大定,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殿下既然称王了,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建宁六年正月十二,吏部尚书刘散病故家中,次日刘义、刘累请辞回乡。朝廷商议,追赠刘散为太傅,谥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