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左司马刚刚下定决心,就从巷尾又涌来百余问询赶到的射声卫,一下子解决了左司马的后顾之忧。
得了兵马的左司马,也不再推脱,点起三四十个靠得住的人手,大半都是军官,就涌入楼中,一面疏散还未来得及走出的客人,一边带着人手向着三楼奔去。
漓漓拉拉一二十人,全都拥挤在楼梯上。
过了一个转角,左司马紧贴着墙壁,命人备好弓弩,亲自带了两人,手持制式长刀,就要冲上去。
“动手!”
以左司马为首,射声卫齐吼一声,就冲了上去。
哪知抬头一看,左司马还以为出现了幻觉。再看过去,见是齐凌无误,连忙下令停手。然而这话一出,却也满了半拍。
快弓手箭已射出,哪能回头?
齐凌也知道冲进来的是射声卫的部队,并未上心,险些被这一箭射中。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年的齐凌,自然也有保命手段。
左脚腾空,单腿向后一仰,并不狼狈地躲避开这一箭,止住身形就骂道:“你是要杀我篡位吗!”
话刚脱口,左司马万分惶恐,连叫不敢。来到齐凌身边查看是否有伤,又揪出刚才那个弓手,说要杀了他谢罪。
弓手连连哀求,齐凌也不记恨,便放了弓手。其实齐凌也没能想到左司马会来这里,他可是齐凌麾下的第一司马,在齐凌不在的时候都统全城的射声卫!
若是寻常校官,也不会安排弓手,只会脑袋一热冲了上去。齐凌自然也不用承担这种风险。
既然误会已了,有齐凌保护的,还能是哪位?
左司马心中立刻通透,大骂那御史消息有误,一面安抚老上司,一面不住赔罪。
“好了!你也不必自责,此番是陛下微服私访,消息不要走漏!”
“是是是!属下谨记!”
撇眼看着这些射声卫,齐凌道:“让他们都去楼外候着,巡检四周,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等!”
打理完了应急而来的射声卫,齐凌也转身进入屋中。
此时的吕正,已在江河身边端茶倒水,倾吐苦水了。刚才的一通教训,也让江河缓过气来,也开始想着如何处置吕正。
“父亲,若说这勾结地方,又岂是孩儿能做出来的事情?那全都是别驾、司马他们,他们架空了我,任我是您儿子,又有何用?若是违逆了他们,孩儿也要掉脑袋。”
“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孩儿也自觉得冤枉不是?”
这话险些把江河刚压下去的怒火又挑了起来。
“什么叫他们架空你!你到现在还想着骗我?刚才那人又是怎么回事?你身为一地刺史,不在辖区,非诏入京,还不曾见我!你是何居心?”
话刚落地,齐凌进来了。
吕正正愁没有靠山,只得如履薄冰,一见师父也来了,连忙围了上去。“师父!快救救我!父亲误会我了!”
可他不知道,方才江河已经与齐凌打过赌来。此时齐凌见到吕正,可没一丝好脾气。
“你还要狡辩?”
一句冷冰冰的话,让吕正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慌张道:“我没有!”
“没有?”江河看吕正不见棺材不落泪,也被气笑了。“你以为我在密州,没有耳目吗?”
“什么?”吕正大惊,身为江府义子,他当然知道江河的谍报组织的存在。只不过他只以为江河能把洛阳了如指掌,万没想到在地方也能渗透到这种地步!
这样的话,自己的事情岂不是……
吕正不敢继续想下去。慌张地抬起头,直接朝着江河扑了上去。“父亲,孩儿虽不是您的亲生骨肉,却也是您的螟蛉义子,您大恩大德,吕正哪敢忘却?”
“你就是这么报恩的?”一旁的刘昚听不下去了,对江河道:“陛下,何必想得太多,一刀剁了就是!这样忘恩负义的狗杂种,杀了也是为民除害!”
这话虽然凶狠,却救了吕正一名。
这也正是江河三人此时胸中暗含的底线,纵然吕正在地方结党营私、破坏新政推行,却是江河义子,江河又怎会杀了他,落下个杀子的恶名?
就算不说这名声,江河的妻妾和一众义子,以后又该如何看待江河?
“你怎么看?”江河抬起头,问齐凌道。“你是他的师父,我是他的义父,他如今成了这个样子,我们两个都有责任。”
“师父!”吕正听闻,又膝行到齐凌身旁,哪知齐凌厌弃他,一脚踢开。可吕正还是不放弃,继续向齐凌奔去。
“杀了他,坏了陛下声望,不如流放三千,贬到苦寒之地充军!”齐凌说出这话,面不改色。他又何尝不想为吕正求情,然而吕正做得事情,明显就是江河的逆鳞。
如今四海一统,靠的是天下五十万能征善战之士的努力拼杀。可治国,总不能用武人。这五十万的老兵,也会逐渐凋零,慢不用说百年之后,就是五十年、三十年后,大宋又该靠着什么来支撑?
能靠吕正这样的人吗?
绝对不行!
“充军!”江河细细思量了一番,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流放三千里充军和死刑也没甚区别!不过对你来说,呵呵,也不甚重!”
“父亲!孩儿全听您的。”吕正知道辩解没什么用了,只是跪在地上不停地打感情牌。可江河也不会再听他的话了。
“我再给你一条路!你既然有了两个儿子,吕家也算有后了,你就入宫,待在我身边吧!”
灯火微微摇曳,屋内亮光一闪一闪的。窗外更夫巡街的声音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夜半,子时!”
吕正跪在江河面前,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此时的他已经放弃了挣扎,正在命运的抉择面前,做着最后的选择。
一口口水咽下去,吕正艰难道:“父亲,孩儿晓得父亲不会苛刻对待孩儿的家眷。可若是孩儿死了,您的两位孙孙,可就没了父亲,要被人欺负,叫做孤儿了……”
“那你?”江河眼神中露出一丝轻蔑。
“孩儿,孩儿愿意入宫陪伴父皇,但求父皇能让孩儿跟在身边,日夜伺候,报答父皇的养育之恩。”
吕正也知道选择腐刑,必然遭来无数嘲讽,然而在生死面前,他还是选择了苟且偷生。
流放三千里,不一定会死。对于吕正来说,远离权力中心,远离声色犬马,远离荣华富贵,那他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十年乞儿生活,让他尝尽了人间苦楚。这十年的梦幻富贵,就像一场梦似的。然而真的经过这场梦后,他便再也不能失去富贵了。
“好!齐凌!待他下去,过两日正好是宫刑的好日子!”一挥手,了解了这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