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重嘴巴张合好几次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嘴角往外一扯干笑道，“不……”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是在开玩笑吧？叶重很想问，可就是无论如何努力这句话就是哽在喉间，不能发声。
反倒是楚肖飞突然冷静下来：“老叶你们走吧。”他抹去眼泪，虽然红着眼眶但情绪已经平稳，恢复成平时的样子。
“走吧。”他又重复一遍。
叶重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立即离开，实际上他无法动弹一步。
还是宗三开口：“时间快过了。”
话音刚落四人就听到研究所内仿若爆破的巨大声响。
谢弋一下子想到了所内地下试验区，他转头问宗三：“你把所有防御设备都关了？”
宗三理所当然地回答：“是啊。”
“你是白痴吗？”谢弋嘲讽他，“你知不知下面关着什么。”
“下面关着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个傻逼前几分钟前被关在这里。”宗三一脚踹断谢弋的拐杖。
谢弋身形踉跄后退几步，好歹稳住了没有脸着地砸到雪中，他冷冷地看了眼宗三。
研究所里还能有什么？尤其是地下区关着的全是目前进化程度最高的丧尸，它们在没有实验项目安排的时候都被关在特制房间里，整个区域的警戒等级仅次于谢弋。
宗三切断了研究所内所有的电子设备，哪怕麻醉能够药倒丧尸，它们仍旧比人类醒得快，醒来之后会发生什么都不需要想。
“再见。”楚肖飞狠下心转身往研究所内跑去。
叶重抬脚想追，宗三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他陷入昏迷的前一刻只看见楚肖飞的身影消失在门边。
宗三将人夹在身侧，又随意把谢弋往肩上一抗，引来后者的不满。
“……胃，硌到了。”
宗三满不在乎地回他：“忍着。”他的左侧脸颊浮现出细鳞，从下巴蔓延到眼角，但是颜色明显比谢弋的浅，分布的也较为松散。
他疾驰在雪地上，两边的景象快速倒退，一路不曾停留，经过冰湖木屋，来到早上停车的地方将两人塞进去后驾车离开。
叶重是从颠簸中醒来的，他额头抵着车窗茫然地看着窗外。
在下雪吗？所以刚刚那是梦？！
心脏剧烈跳动，没等他开口叫人，前座的两人打破了他的幻想。
就像是吹涨的气球被针戳破，砰得一声，只留下几块零碎残渣。
叶重瘫在座位上，心脏仍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在胸腔中砰砰跳动，可精神极度疲惫，他连手指都不想动，只觉得头昏眼花还有点想吐。
前座的两人见他醒来，不约而同地停止交谈，谢弋靠在一边假寐，宗三单手搭着方向盘开车。
叶重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宗三把车停下，叶重偏头一看，是处很偏僻的废墟，杂草丛生，墙壁有被焚烧的痕迹。
叶重抬手挥了挥示意不用理他，两人便下车往里走。
宗三双手插兜走在一旁，谢弋没了拐杖慢慢跟在后面，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墙角处。
叶重合上眼沉睡过去，希望醒来以后不再像现在这么累。
谢弋跟着宗三走进废墟，深处藏着一间完好的房间，房内放着五台电脑，电线顺着窗户通向另一侧，角落里放着成堆的罐头和矿泉水。
谢弋坐在箱子上，拧开盖子小口喝水，喝了大半后把水放到一边，用从宗三那顺来的小刀划了个十字，直接用刀叉着吃罐头。
他进食速度很快，吃相却并不粗鲁，不到十分钟就消灭了半箱罐头和四瓶水。
宗三摘下耳夹随手放到桌上，面色苍白，精神有些萎靡。他走到谢弋旁边席地而坐，两人风卷残云般吃着储备粮。
叶重是被敲击声吵醒的，他在梦中不停地奔跑，脚下只有一条路，两边是深渊和烈火，身后还有不知名的怪物在追赶，他只能拼命向前狂奔。
来人打破了梦境，他终于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叶重大汗淋漓，仿佛刚被人从水中打捞出来，他打开车门哑着声道谢。
宗三扔给他一瓶水和一个罐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去问他。”他指向坐在木桩上的谢弋。
“……好。”叶重想了很久才意识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当初向其透露的通关副本的任务。
叶重走下车，坐到谢弋对面。他下意识地舔嘴唇，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随即拧开瓶盖连灌几大口水，却因为喝得太急被呛到。
“咳咳咳咳咳！”他用手捂住口，眼角被逼出红印，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
谢弋不出声，等待他恢复平静。
“咳咳！”叶重断断续续咳了五分钟，喉间有股腥甜之感。
“……丧尸，到底是怎么来的？”他无意识地握紧塑料瓶，上半身微微向前倾。
谢弋看了他一眼，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研究所内乱成一团，好在局势算大致控制住了。
“A区清理完成！”
“C区清理完成！”
“D区需要增援！”
……
实验区的丧尸跑出来了，它们破坏了隔离区的金属壁和其它物理防御设备，不过它们搞出来的巨大动静提前结束了科研人员的昏迷。在造成更多的人员伤亡之前，它们被重新关进了牢笼。
林教授却不以为然，那些没有脑子的东西全逃走了又算得了什么！
他在清醒过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连滚带爬地来到三楼研究室，根本不管身后的助手大喊大叫。
只一眼，他眦目欲裂！
“人呢！”他双腿发抖着走进研究室，跌坐在碎玻璃旁，张大嘴急促地吸气。
林教授最后是被警卫搀扶着来到医务室的，他两眼无神，无论医生问他问题或是用针刺激，他都毫无反应，垂着头坐在椅子上。
“抱歉大校。”警卫队长惶恐地向余大校报告刚才发生的事，“……还没查出来是谁……”
“林教授他，他暂时无法和您通话……”
“……是！只有三楼里的一号实验体被带走了！”
“是！正在搜查，调取监控画面只能看到门口有个体型稍胖的男子，没有正脸，而且他不到十秒后就凭空消失了……是！我明白了！”队长挂断电话，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他不再把时间浪费在医务室里，转身完成大校的任务。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谢弋问道。
叶重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所以这只是一起，实验操作不当，病毒泄露引起的全球性灾难？”
“是。”
叶重又问：“他们在研究什么？”
“……他们找到一种细胞，它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活跃度，分裂速度极快。”
“他们将它称为‘E’。它能够使伤口快速愈合，即使是四肢截断，它也能极快地止血，长出新的皮肤。”
叶重突然想到谢弋莫名出现在研究所内：“和你身上的鳞片有关？”
谢弋点头又摇头。
“然后呢？”
谢弋沉默两秒，用极为不屑的语气说道：“他们借‘E’细胞变得不老不死。”
叶重想笑，不老不死？在科技如此发达的背景下，居然还有人幻想着不老不死？
“……保持着细胞分裂活跃确实可以使人保持着巅峰时的状态，但是他们高估了人体的承受能力——它所能接受的分裂次数是有限的，看上去伤口确实愈合很快，但这不过是提前透支生命而已。”
锐器划伤皮肤，从止血再到皮肤长合可能需要大半个月，但现在只需要一天。
粉红佳人想要将时间停驻在最美丽的时刻，她只需要使细胞充满活力，永远保持着现在的状态。
可人的寿命是有限的，无法存入无法转移，这具身体只够你活八十年，器官零件早已被规定了报废时限。
表面光鲜亮丽，明艳动人，内部加速运作，不堪重负。
将被病痛困扰、苦不堪言的最后三十年压缩成无病无痛、精力充沛的三年甚至更短，听起来也还不错？
“当他们发现缺陷时已经来不及了。”谢弋继续说，“只能采取最迅速但也最极端的方案。”
——将人体冷冻，停止‘E’细胞继续分裂。可就在冷冻的过程中，出了岔子。
“E”细胞在与冷冻药剂接触时排斥，变异：心跳与分裂同时停止，变异病毒成功取得了控制权，宿体变成了只知道进食和生存的怪物。
有趣的是，病毒为了不被像“E”细胞那样简单地被消灭，它能从唾液、血液甚至空气等渠道感染正常人，庞大的基数能让它“存活”下来。
“就是这样。”谢弋站起身，对叶重略颔首，郑重地说：“谢谢。”停顿几秒后又道。
“抱歉。”
叶重有些疑惑，为什么要道歉？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楚肖飞的事。
“……不，不是你的错。”叶重摆手，站起身狼狈地离开，“跟你没有关系。”他不再看谢弋的脸，心神不宁，自然也忽视了他鬓角的发丝变回了黑色。
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是我的错。
叶重找了处墙角坐下，抬头看向夜空。
他莫名有些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呢？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也没有受伤——楚肖飞对他而言只是个刷满好感度的NPC不是吗？
他没有为了达到目的而利用NPC，也没有在其危险时刻见死不救，他为什么要难过？
两人一坐一站静默了十分钟，直到宗三抬脚想要离开。
“为什么会有这个游戏呢？”叶重抬起头盯住宗三的脸，“为什么要我们参加这个游戏呢？”
不应该的，他不该这么莽撞，至少现在不该问这个问题！
但是他心中莫名生出一团怒火，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
叶重的视线过于尖锐，可宗三并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愤怒。
你有什么生气的理由？
宗三双目清明，他略带傲气而又疑惑地说：“这本来，就不是为你们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