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谢家人中途派人来看,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肖裴给谢予膝盖上了药,只陪他待了半个时辰便走了。
隆冬时节寒凉,怕谢予一直跪着膝盖落下毛病,岳卿卿终是不忍心,只让他跪了一晚便起身,而后让他待在宗祠反省。
谢芙在谢予离开后便听说了他和肖裴之事,她不理解但大为震惊。
她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就下山,她赶回谢家后,第一时间便来了宗祠。
看着端坐桌前反思的谢予,谢芙一口气在心里不上不下。
她没上前,而是仔仔细细端详起谢予。
喜欢男的?
谢予竟然喜欢男的,谢芙做梦也没想到谢予这么叛逆这么敢。
而且两人被抓到时,还在那什么什么......
啧啧啧,谢芙内心不断咂舌,谢予在他心目中乖巧听话的形象碎了一地。
余光感受到谢芙的存在,谢予抬眸朝她看去,只瞧了一眼,他便平静地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桌面发呆。
“谢予,你胆子挺大啊。”谢芙迈开脚步走去,近了,她直接找了个凳子坐在谢予对面。
谢予叹了口气,整个人有气无力,“如果你也要劝我,那便不必开口了。”
“劝你什么?劝你别喜欢男人吗?”谢芙撇撇嘴,乐道:“我才不劝你呢,从小到大娘和姐姐们最喜欢你了,现如今你惹她们生这么大的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劝你做什么。”
谢予嘴角一抽,看谢芙的神情带了些许无奈。
谢芙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裹的点心推到谢予跟前。
谢予看着眼前点心,摇头道:“谢谢,我不饿。”
“你脸白得能吓死人,你是想让爹娘看了更伤心更难过是吗。”谢芙瞪着谢予,没好气地开口。
谢予僵愣一瞬,最后还是打开点心吃了两块。
瞧着神情恹恹的谢予,谢芙托腮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瞅瞅你那要死要活的样,不就是喜欢男人嘛,喜欢就喜欢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什么遵循天地规律阴阳调和传宗接代全是狗屁,谁规定男人就一定得喜欢女人,女人就一定得喜欢男人,谁规定两个人在一起就必须得生孩子。”
谢予动作顿住,他被谢芙这番慷慨陈词怔住,将口中点心咽下,他忙问谢芙,“你真这么想?”
“嗯。”
“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爹娘接受?”谢予这一刻,终于感觉谢芙有点姐姐的样了。
谢芙看向谢予,她摩挲着下巴,开始认真思考,继而分析,“爹娘不接受此事除了考虑谢家颜面外,最大原因肯定是怕谢家断后。”
谢予神色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他和肖裴同为男子,这辈子,是注定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瞧谢予郁闷那样,谢芙当即拍桌而起,她一条腿搭在凳子上,拍拍胸脯义正词严道:“到时我生一个,送给你们,反正我也是谢家人,没差。”
“啊?”谢予被谢芙这话直接炸得脑袋开花。
谢芙将脚从凳子上收回来,然后重新坐下身,她收了方才豪迈的态度,一脸娇羞地低下头,嘴里嗫喏着,“我跟白公子生的孩子肯定漂亮,到时我们生个十个八个的,送你一两个那还不简单。”
谢予忍不住呛咳起来,尽管谢芙的话搞笑无厘头,但他心口却因这话暖意融融。
强忍情绪,他吐出一口浊气,以拳抵唇清了清嗓子,尴尬道:“我先谢谢你啊,那,你,你要努力。”
“放心吧放心吧,等这次收了假回去,我一定加快速度将白公子拿下。”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一直到谢纯过来,谢芙才离开。
谢纯昨日谢予回来时便听说了此事,寻了机会,她第一时间便出了宫。
“言言。”谢纯于方才谢芙的位置落座。
“大姐,你都知道了。”
谢纯满面愁容,她以帕遮面,忍了半晌才开口,“言言,你喜欢谁不好你非得喜欢肖裴。”
谢予坐直身体,当即正了神色,“大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肖裴的身份,你上次临走前对我说的话,到底是何意?”
谢纯眯眸打量起谢予,“你这话是何意,所以你知道肖裴是什么身份?”
听谢纯如此说,谢予心中猜测已被证实大半。
他整理好纷乱思绪,便小心翼翼瞧着谢纯问:“他,是不是五皇子黎烬?”
谢纯双肩颓然沉下,眸中起起伏伏明灭不定,“你猜到了,还是,他自己告诉你的?”
“我自己猜的。”谢予说不清此刻的感受,所以,他的猜测是对的,肖裴就是黎烬。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谢予问得小心翼翼,整个人有些提心吊胆。
谢纯叹了口气,她五指紧紧捏着手中丝帕,纠结半晌,她还是如实开口,“他现在的身份,是千杀殿殿主。”
“千杀殿?”谢予胸膛里的那颗心咚咚乱撞,扰得他有些呼吸困难。
“千杀殿,是皇上秘密组建的杀手组织。”
谢纯闭了闭酸涩的眸,尽管残忍,尽管危险,但为了能让谢予清醒,能让谢予死心,她必须将她知道的一切如实相告。
谢予静静凝视着谢纯,听到肖裴被奉辰帝活埋,听到他从一千个人的尸体中爬出,他大脑就嗡的一声炸开,后来他看着谢纯一开一合的唇,便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待谢纯说完,谢予早已泪流满面。
“言言,我知道这很残忍,但大姐都是为了你好,离开他吧,他会害死你的。”谢纯用丝帕将眼角泪渍抹掉,想起奉辰帝的所作所为,她一时愤懑不已。
谢予心痛如绞,整颗心千疮百孔痛得麻木,仿佛已经不属于他。
原来,这就是肖裴的顾虑......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不敢告诉自己真相的原因。
看着心如死灰了无生气的谢予,谢纯继续忍痛开口,“言言,大姐年长你许多,早年间便进了宫,关系不如你和四妹五妹亲近,可大姐是爱你的,大姐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信大姐,大姐不会害你的。”
谢予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一把抹掉脸上泪水,强忍痛楚冲她笑了笑,“大姐,我知道,我都知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如今我长大了,是非对错我有自己的判断。”
他的笑容既苦涩又难看,最终,他维持不住,哽咽着,继续说:“皇上六亲不认心狠手辣,你待在他身边,一定要小心保护自己。”
想起自己一出生便夭折的儿子,谢纯心口又泛起阵阵疼意,她赶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