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褚采薇这个讨债鬼,李皓看了看将晚的天色,正是勾栏听曲的好时间。
青楼楚馆李皓之前在古代也去过不少,可似乎这里的就别有一番韵味,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只可惜李皓想的很好,却忽视了一个问题。
今年可不是京察之年,京城的一众官员可没有那么安分守己。
教坊司的花魁总共有十二位,根据品、韵、才、色分为四等。
浮香姑娘属于第一等,号称诗琴双绝,素来都是高朋满座,这里竟然早早就被包了场。
以至于李皓在门房小厮这就被拦住了:“公子请留步,今日影梅小阁已有贵客包场,还望公子改日再来捧场。”
果然扬名要趁早,现在问题就很明显了,自己要怎么进去呢!
难不成直接报出自己长公主客卿,外加云鹿书院教席的身份,虽然多半是有用的,但李皓担心赵守知道之后,会拿着亚圣刻刀过来砍自己。
毕竟流连青楼算一回事,搞得大张旗鼓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就这么回去,李皓又不乐意,于是便想着看能不能另辟蹊径,在不大张旗鼓的前提下,让人主动出来迎自己进去。
但这有一个前提,李皓便询问道:“哦,那不知今日包场的是何人,我看是否认识?”
这事也不算是秘密,小厮也没有隐瞒:“今日来的乃是礼部侍郎伍秉文。”
得到这个答案,李皓还是挺满意的,在纯粹暴发户和讲究附庸风雅的官宦人家中,显然后者更容易对付。
“那真是可惜,就请你帮我把这首诗,传给你家姑娘。”
李皓手腕一翻,纸笔凭空显现,随即挥毫泼墨,写下一首五言绝句:“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可怜今夜月,不肯下西厢。”
能当教坊司的迎客小厮,一双眼睛还是相当灵光,自然能看出李皓手段的不凡。
接过诗笺,连忙应承下来:“是,请公子稍待,小子去去就来。”
小厮说着,便一溜烟地跑了进去,留下李皓在门外静候。
李皓心中暗自盘算,这首诗虽不算惊世之作,但放在此时还算应景,想必是能打动人的。
不多时,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上洋溢着笑容:“浮香姑娘邀请公子进去,公子请随我来。”
李皓闻言,心中一喜,好歹这门今日算是跨进去了:“有劳引路。”
说着,他跟随小厮的步伐,踏入了影梅小阁的大门。
影梅小阁顾名思义,院内就是一株株梅树,虽然如今时节不对,可枝头依旧点缀着含苞怒放的花骨朵。
教坊司还是挺大气的,竟然还专门请了术士给这里布了阵法。
就不知道这是一等花魁的特别待遇,还是普遍现象了。
影梅小阁招待客人的地方在一楼,面朝院子的障子门敞开,垂下薄薄的丝绸帘子用来遮挡寒风。
虽然说是包场,但能够看出来,里面的客人还是不少,看来伍秉文今日也是在招待客人。
不过要说阁中最为显眼的,当还是位居台子中央的浮香。
为什么李皓能一眼认出呢,主要是眼熟够美,面色含春,眸光流转,香姿绰约,神韵天成。
香肩微露,脖颈修长,裹胸之处罩着一层粉色薄纱,隐约可见那诱人的沟壑,这要都不是花魁,那还有谁是。
只是还没等李皓仔细欣赏,就被打断了。
因为浮香见到李皓,同样也在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惊喜。
起身迎上前,轻声道:“公子大才,浮香有幸得见真颜,实乃三生有幸。
那首诗,浮香已是拜读,字字珠玑,句句含情,不知公子可愿与浮香共赏此诗?”
李皓当然愿意了,本来就是为了这事来的,而且这脸、这身材,实在赏心悦目,能够很好的满足情绪价值。
“浮香姑娘过誉了,李某不过是一时兴起,随手涂鸦之作,能得姑娘青睐,实乃李某之幸。
既然姑娘有此雅兴,李某自当奉陪。”
说着,浮香姑娘便命人给李皓在主位边上安排了一个座位,让人奉上香茗。
不过李皓能进来,还有一个人得感谢一下,正是坐在主位上,刚刚一直看着李皓跟浮香说话的伍秉文。
毕竟是人家包的场,要没有他的允许,纵使是浮香,也不好坏了规矩,请外人进来。
“多谢伍大人,否则李某今日也无缘得见浮香姑娘的芳容。”
伍秉文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他轻摆衣袖,说道:“我辈读书人,自当成人之美,只是看公子眼生,不知该如何称呼,现今又在何处读书?”
李皓笑道:“在下姓李,字明晖,如今正在云鹿书院。”
听到云鹿书院的名字,伍秉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毕竟云鹿书院学子,素来便是不以诗词见长的。
但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前段时间,云鹿书院出现了一位年轻才子,不仅诗词一绝,还在兵法、棋道、武艺上胜了书院三位大儒,最后被书院拜为教习,莫非就是公子。”
李皓本不欲人前显圣,却没成想现在还是被认出来了。
那可就不怪李皓,而且文人之间的事,只能算是些许风流,想必赵守即使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当即承认道:“不才,正是在下。”
伍秉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拍手笑道:“果然才子风流,浮香姑娘能得公子青睐,真是缘分使然。”
如果说李皓只是诗写得好,伍秉文虽然也愿意做下顺水人情,但却未必能有多重视。
毕竟,他如今已身居礼部侍郎之位,正二品的官衔,些许文名对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有之固然好,无之亦无碍。
然而,若是一位允文允武得全才,又是得书院看好得人才,那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虽然朝堂上的高官们,从大局上而言,对书院持着排斥的态度,但在私人情感层面,他们却乐意与书院保持友好关系。
儒家体系还是很强力的,作为一个成熟的政客,公务归公务,私交归私交,公私要分明。
伍秉文主动说道:“良宵苦短,我就不在此打扰李公子与浮香姑娘,日后李公子但有空闲,务必来我府上一聚。”
这老滑头,不过李皓还真得承这份情:“那就多谢伍侍郎。”
两人在这笑谈中就把事情定下,伍秉文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开始张罗着宾客转往下一场宴席。
左右教坊司就归属在礼部下面,他一个礼部侍郎想找个花魁,还真不算是件难事。
此时,现场许多人仍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场宴席为何如此仓促地结束。
然而,也有一些人已经反应过来,开始留意起李皓这个临时出现的角色。
很快,场中的闲杂人等纷纷离去,浮香也退回了闺房之中做准备。李皓则在一位丫鬟的引领下,来到了一间偏房稍作歇息。
主卧之内,四扇屏风遮挡着浴桶,袅袅蒸汽在屋顶梁木间缭绕不散。
浮香浸泡在漂满玫瑰花瓣的热水中,青丝高高挽起,脖颈洁白修长,香肩与胸脯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令人心醉的光芒。
她的肌肤如同凝脂般滑腻,宛如一尊美玉雕琢而成的佳人。
沐浴完毕后,浮香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纱裙,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赤着雪白的脚丫,款步走到桌边坐下,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
只可惜这番旖旎场面,李皓未能亲眼目睹。
待丫鬟轻声唤李皓入房时,浮香虽仍身着那袭轻薄的纱衣,笑眼如丝,但风情却已不似先前那般浓烈。
可这余下万分之一的韵味,却也足以动人心弦,那低眉的娇羞,恰似水莲花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公子大恩,奴家铭记于心。”浮香眼中情意流转,愈发显得娇媚,“若他日奴家能因诗词留名,皆是公子之功。”
李皓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自古以来,因为诗词名传百世的名妓不少,这份机遇,任何一个风尘女子都会欣喜若狂。
要不柳永也达不成吃在青楼住在青楼,有歌姬争相作陪,吃软饭吃到连皇帝都要嫉妒的境界。
而李皓也无需言语,只一眼便传递了千言万语。
浮香羞涩地咬了咬丰润的唇,轻声道:“长夜漫漫,公子可愿听奴家一曲,以解寂寥?”
言罢,她轻移莲步,跪坐于临摹《雨打芭蕉图》的屏风前,壶门小榻上,凤尾琴已静静等候。
灯火阑珊处,一位风姿绰约的妙龄女子,指间流转着琴音,画面静谧而美好,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别的不说,这琴艺在李皓听来,绝对堪称上乘,但此时李皓也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好像不光是享受温柔乡的。
李皓一边认真倾听,一边心中默念,只见一张刻有望气术的符纸悄然滑入手心,燃烧殆尽后,李皓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清亮。
然后再望向浮香的时候,李皓立马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神魂和肉身的确不匹配,这里也在按照剧情发展。
随着李皓观察完毕,浮香的一曲琴音也正式落下帷幕。
“琴声婉转悠扬,姑娘已深谙其韵,所缺者,不过是感同身受。”李皓微微一笑,“不妨让我陪姑娘再奏一曲,如何?”
浮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先生也会弹琴?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琴艺之上,李皓的造诣远超浮香。
一曲终了,浮香心中的惊喜更甚,对眼前这位样貌俊秀的全能之人愈发倾慕。
然而,正当她欲自荐枕席时,李皓却是又有想法了。
不是浮香不香,也不是李皓对青楼女子有偏见,毕竟人家也是挣的苦命钱,都不容易。
只是因为在看透本质之后,眼前要亲热的只是一具尸体,即使她会弹琴、会跳舞,那也是一具会动的尸体而已。
自己毕竟不能跟宁采臣比,倒是许仙或许可以学一学。
“就当作是放长线钓大鱼吧。”李皓心中暗道,“真要亲近,也要等到浮香的真实肉身出现,到时再来收获成功果实。”
说到底,李皓还没见识过妖怪呢,尤其是这种香香软软的狐狸精。
然而,拒绝也需讲究方式方法,不能太过生硬。
于是,李皓决定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让浮香自己来拒绝。
正好道门针对灵魂的术法,李皓早已从张慎等人那里学得炉火纯青,现在就可以利用上了。
李皓起身一把抱起浮香,看似要走向床榻,实则使用言出法随在心中默念,向影梅小阁的上方射出了一枚道家术法。
这枚术法威力并不强,甚至无法牵动普通人的神魂,但对于浮香这种神魂与肉身存在排斥的情况来说,却是恰到好处地击中了她的要害。
只见浮香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痛苦地呻吟出声。
那一副我见垂怜的模样,看的亲自干出这事的李皓,心里竟然冒出了一阵负罪感,有一种吐露实情的冲动。
但这种感觉只维持了一瞬,李皓就立马清醒了过来,关心道:“浮香姑娘,你怎么突然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浮香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李公子,浮香怕是今日身体有些不适,许是旧疾复发,恐怕无法陪侍公子。”
李皓闻言,轻轻将浮香安置在床榻之上,柔声说道:“浮香姑娘切莫如此说,李某怎能因一己之私,让姑娘带病陪侍?姑娘今日且好生歇息,李某改日再来探望。
另外我与云鹿书院几位大儒相熟,若是姑娘有需要,我可请他们前来,帮姑娘诊看一番。”
浮香哪里敢让云鹿书院的大儒过来,虽然也不一定就能看出她的真身,但终究是有些风险。
连忙挣扎着:“小女子怎敢劳烦大儒们?李公子好意,浮香心领了。
只是些许旧疾,静养几日便好,实在无需劳动大儒出面,还请公子告知住处,小女子病好便安排人去请公子。”
李皓把自己的院子说出之后,又嘘寒问暖了一会,才在丫鬟的陪同下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李皓才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影梅小阁,心中暗自感叹:“真是好厉害的媚术,这小妮子好重的戒心,连我都差点被迷惑了,差点就阴沟里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