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没有任何声音,这个婢女也不觉得奇怪,盛姑娘心情不好的时候半日不说话都是正常的。
婢女走到床边,弯身,一只手撩开帘子,眼睛还没看清楚躺在床上的人,只感觉到身上两处被针扎的疼了一下。
紧接着,人失去控制力,身子朝床铺趴去。
盛浅予眼疾手快的抓住托盘,转脚放在小桌子上。
将这个婢女也打晕放在床上,盛浅予缓缓呼口气,然后快速的吃了几口盘子里的点心,又喝了几口茶水。
翻找出一个披风,盛浅予叠好夹在一处腋下,然后又装了二十个金元宝。
看了眼外面还没有完全亮的天色,刚好。
端上托盘,上面的点心少了一半,盛浅予深吸口气,出门。
她知道会武功的两个女子住在右手边的厢房,斗篷夹在左边腋下,走路的步子很轻。
即便这样,盛浅予也听到右手边厢房里传来了微微的动静,应该是听到动静后坐起身查看。
盛浅予心跳如鼓,走路不急不缓,朝着院子大门走去。
厢房里的婢女看了一眼端着托盘的人也没放在心上,又倒下继续睡。
盛浅予出了门,缓缓吐出一口气,却没有立刻加快步子跑出去,若不然,听到跑步的动静,里面的婢女肯定会意识到不对劲。
走出一段距离,盛浅予看着差不多了,把托盘放到一处草丛中,小跑起来。
她知道这边最近的一处小门在哪,所以直奔小门。
而且,最好的还是,小门附近就是马房,她可以直接骑马离开。
一路狂奔,盛浅予到小门处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估计院子里的另外几个婢女也该起身了。
盛浅予顾不得一身的冷汗,开了门,自己挑了一匹马,然后把所有的马绳都解开。
她骑上一匹马出门,剩下的马匹全都跟着出去了。
出了小门,盛浅予不敢放松,拼命的赶马。
出来之后是一片荒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种。
盛浅予没有直走,而是右转,顺着小路狂奔。
好在那些没人控制的马没有跟着,出了小门之后就分散着跑开了。
这个大院子只有八个婢女加上她,马也是八匹,只有两个会武功。
没有马匹的话,有六个人只能等在这里,其中两个人分散开找的话就只能找两个方向,她逃掉的可能性很大。
盛浅予趴伏在马背上,用披风裹住全身,只拼命的抽打马儿。
这边的院子里,除了两个生病的和被盛浅予放倒的婢女,剩下的四人都起身了。
“姑娘还没醒吗?”
“很早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听到动静了,估计这会儿又睡下了吧,毕竟身体不舒服。”
“嗯。她们两个守夜的估计也睡着,咱们去换班,让她们两人睡一会儿。”
“好。”
婢女推门,外间的两个小榻上没人。
“里屋亮着灯呢。”
“估计姑娘醒着,她们两个在屋里伺候着,咱们进去换她们两人。”
“嗯。”
婢女没有多想,推开门,里面却没有另外两个婢女的影子。
没有说话,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同时变了变,然后走到床边,一起把床帘撩开。
“不好了,姑娘不见了!”
“姑娘不可见了!”
“快!”
嘎吱,右边厢房的门开。
“出什么事了?!”两人听到动静同时出来,身上衣服完整,说明她们睡觉的时候也穿着衣服。
“姑娘不见了,昨晚值夜的两个人躺在床上。”
“找!”
两个会武功的飞身各处查看,这边四个人朝着马房的方向跑。
不管姑娘出没出去,就算在府中找也要骑马。
两个会武功的婢女直奔最近的小门,看到门开着,再看看所有马都跑没了,脸色骇然大变!
这下麻烦了!
没时间通知还没过来的四人,两人分两个方向往外找。
而此时盛浅予却来到了一个热闹的镇子。
文西镇,盛浅予没来过,也不知道距离京城远不远。
没有朝人多的主街走,盛浅予钻进一个胡同,然后遇到一家刚好开门的布店。
盛浅予下马,没有拴马,拍了一下马屁股,随便它跑。
进铺子,挑了身男装,盛浅予直接在铺子里换上。
掌柜的是一对看上去很面善的夫妻,二十来岁,对盛浅予很热情。
能看出来这铺子的生意不是很好,因为墙上挂着的成衣有很多看上去款式很老。
盛浅予拿出一个金元宝给两人,夫妻俩张大嘴巴。
“客客客客,官,找,找,不开。”
“对,找,找不,开。”
盛浅予看两人傻眼的样子,抿唇,“你们帮我保守一个秘密,谁来问都不要说有一个女子换了男装离开,这银子就不用找了。”
“啊?不用找了?!”夫妻俩一起惊讶出声。
“对。反正不要说我换了男装就行,还有,这金元宝你们换银子的时候找个靠谱的地方,最好等两日后再换,要不然,说不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盛浅予比划了一下脖子,神情也很严肃。
夫妻俩吓的脸色一变,“不,不说。”
“对。我是刚从一个坏人那里逃出来的,你们也是好人,不能让好人再被抓回去,对吧?”
盛浅予说完,那男的终于镇定了一些,“放心,我们绝对不说。”
“好,给我找个包袱,我把换下来的衣服包上,留下的话说不定会给你们惹上麻烦。”
“姑,不对,公子,你要是放心俺们,就把这些交给我,我扔俺家茅房里去,要不然你背着也会被看到。”那女人开口,一副保证的样子。
盛浅予看此,“你家茅房在哪?我去扔。”
她还真怕这女人贪便宜给留下了,说真的,这衣服和披风的料子是真的不错。
而且,什么样的茅房她也要看看才行,要不然真的不能随便扔。
“来,跟我来。”女人很热情转身领路。
盛浅予抬脚跟上,跟女人走到屋角,还没进去就觉得臭气熏天了。
盛浅予忍着,进门,然后就看到一个很深的大坑,上面是用两个石板垫着的,然后底下的坑还挺深。
扔下去的话,确实不会有人捞上来。而且,用不多久,这衣服就会完全变了颜色。
看此,盛浅予直接把衣服丢下去了,转身出了茅房。
“公子放心,等会儿我家几个小子起床了,他们去完茅房,绝对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盛浅予点头,感觉去了一趟茅房,自己都变臭了。
“给我再拿两套衣服包上,我这就走。”
“好好好。”女人笑的特别热情,赶忙过去帮着拿衣服。
“你们有几个孩子?”
“六个孩子,可能吃了,不好养。”女人干着活,回着话。
“生意是不是不好?”
“哎,是啊,我们铺子偏,没啥人来。”
盛浅予点头,从怀里又拿出两个金元宝,“来,给你们,今日有缘,这银子也是坏人家拿的,你们收着。”
那边夫妻两人看着放在布上的又两个金元宝,眼睛瞪圆,开口却是拒绝。
“姑,公子,不要,不要了,这已经很多了,我们不能收。”
“对对,拿这一个我们都觉得过意不去了,不行。”
盛浅予拿过女人手里的包袱,“收着吧,给孩子的。不过,说好了,晚几日再去换,别让任何人知道。”
“这,这......”
盛浅予往外走,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别声张,赶紧藏好,不要说见过我。”
话落,盛浅予抬脚出了门。
女人看此,和男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赶紧把两个金元宝拿起来放在男人怀里,“听小公子的。当家的,这事你可要烂在肚子里,不能说,咱们不能害了好人。”
“我知道,我不说,打死都不说。”
“你看着铺子,我去把那两件衣服埋到下面去,省的孩子看见了瞎说,再害了人家。”
“对对,你快去,快去。”男人到现在都还有些慌神,感觉是在做梦,特别的不真实。
另外一边出了门的盛浅予,门口已经不见那匹马,她走到人多的街道,问过哪里有租马车的,之后朝着人指的地方走。
早上吃了点点心,看着街边的叫卖声,盛浅予也觉得饿了。
不过,身上都是金元宝,若是直接拿出来,肯定引人注目。
所以,盛浅予转脚进了一家首饰店。
“掌柜的,有没有比较好的玉镯子,挑一只送给我家姐姐做嫁妆,要好看一些的。”
“小兄弟打算要什么价位的?”
“就是,稍微好点的吧。”盛浅予说着话,拿出一个金元宝微微露出一点,“掌柜的,我就这一个,还要剩一些回家的盘缠,您看着。”
掌柜的看到金元宝,眼睛一亮,“小兄弟里间请。”
“好。”
跟着掌柜的挑了一只差不多的玉镯,掌柜的找了她十几两散碎的银子,然后被热情的送了出来。
盛浅予总觉得自己被坑了,但是,管他呢,今日宜破财。
希望她破破财,然后躲过那两个婢女的追查。
吸......!
这想法刚落,盛浅予眼角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颜色,是其中一个婢女,正沿着各个酒楼和茶楼找人。
盛浅予心一提,靠在一个包子摊跟前买包子,也不看那个婢女。
拿过包子,那个婢女也刚好找到附近一间酒楼。
盛浅予看着这样不行,若是迎面对上的话说不定会被认出来。
转头,看到一个茶楼,茶楼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放着的东西一看就是戏班子里的各种道具。
马车前面坐着几个男人,看样子正在等人,还有些愁眉苦脸的表情。
盛浅予走过去,压低声音,粗声道,“大哥,戏班子租吗?”
坐在车板上的几个男子抬头看眼前的人,脸上先溢出笑,“租,租,您要跟我们老板谈。”
“好呀,人在哪?”
男子转头,一个留着胡子,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提着一个包茶叶的包从茶楼走出来。
“老板,这小哥要租咱们的戏班子。”
盛浅予看向那个男人,点头,“不知这位老板可方便单独谈谈,是笔大生意。”
中年男人看盛浅予这个样子,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但还是点头。
现在很多人都不找他们,能遇到一个客人最起码大家还有饭吃。
盛浅予心提着,抬手,“咱们要个包间谈,在下请了。”
“好。”
男人应下,吩咐人在这等着,然后和盛浅予一起进门。
那边小二引着盛浅予和男人上二楼,刚走到一半,盛浅予就听到柜台处传来那个看了她八日的婢女的声音。
“掌柜的,请问店里可有一个单独过来喝茶的女子?看上去大概......”
后面的话盛浅予没听清,她和中年男人被引着一起进了包厢。
一踏进包厢,盛浅予瞬间觉得满满的安全感,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中年男人坐到圆桌边,“不知小兄弟家中是要宴请客人的戏曲,还是有人过寿?”
呃~
盛浅予还真没想好理由。
“是想给我儿子听,希望你们能编一些小孩喜欢看的,价钱不是问题。”
“嗯?小孩子喜欢看的?”
“对。”
她实在想不出来要给谁请戏班子。
刚刚想去租马车,现在看来有些不保险,还是跟着戏班子走比较安全。
中年男子拧眉,“我们并不会这些,可能满足不了公子。”
现编的话,人家不满意他们还要浪费很多时间。
“那这样,我来写,你们练习,然后演给我儿子看可好?”
这么久没见小家伙,廷煊肯定会问她去做了什么,她就带个戏班子回去吧,也算一个借口。
男人拧眉,“您写?”
盛浅予很有信心的点头,“对,我来写,到时候你让你的人演。不过,你们要跟我去京城。”
“什么?京城?!”男人惊讶的站起身,接着摆手,一脸苦笑的道。
“小哥家既然在京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戏班子。我们过去的话,不仅麻烦,而且还要再折腾回来。”
盛浅予闻言,脸上表情微敛,“折腾吗?”
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呢。
男人点头,“我知道我们自己的戏班子并不是很好,肯定比不上京城的戏班子。而且,这里距离京城五百里地,光是去京城就要走一天多时间。”
“什么?!这么远......”盛浅予惊讶之后,紧接着转口,脸上神色也转成义愤填膺,“就算这么远,你们也不应该拒绝客人!”
说着话,盛浅予拿出两个元宝啪的放在桌子上,“去的话,不管你们唱成什么样子,这两个都给你。若是满意,还有更多,去不去?”
男人前一刻还纳闷眼前小哥的反应,下一刻就被两个金元宝震得反应不过来了。
看看金元宝,再看看盛浅予,男子把嘴巴合上,这才仔细的打量起盛浅予。再开口,称呼也变了。
“公子,您真的确定这些都给我们?”
盛浅予点头,“对,咱们有缘,我刚好要回京城,有点急,你接下的话,算是护送我回府,也去给我儿子唱戏。所以,我才会多给你们一些。”
“可是,公子既然是京城人氏,应该看不上我们这种小地方的戏班子才对。”
男子就是觉得不对劲。
盛浅予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样,我实话跟你说,我这次出来的时候没跟我夫人打招呼,回去怕她生气。到时候我带你们回去哄儿子开心,我家夫人肯定会稍微心软的。”
盛浅予信口胡诌,反正,只要这人接下就行。
男人听到这些,有些恍然,原来是个怕婆娘的。
“好,看公子这般为难,那这个活我们就接下了!”
盛浅予立刻开心了,“不知你们的马车可够?若是不够的话可以再租一辆。”
“公子放心,您单独坐一辆还是没问题的。”
“好。”盛浅予站起身,“还有一个要求,明晚之前赶到京城,你们能做到吗?”
男人看看金元宝,很确定的点头,“能!”
“咱们走吧。”
*
盛浅予带着戏班子往京城走的时候,容逸刚好赶到这附近。
护卫找到了好几个许愿灯,他们一路打探算出大概位置,然后找到了那个关着盛浅予的高墙大院。
容逸赶到大院的时候,这里剩下六个婢女。
经过一翻查问,加上盛浅予失踪的时候穿的衣服找到了,一切就很确定了。
“逃走了?今日天不亮就走了是吗?”
容逸眼神沉沉,晚了一步!
“是。”
“你们的主子是谁?”
“不知。”
“怎么会不知?”
“我们是刚被买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容逸没有耐性问下去,交给下面的人,他则是又带人继续找。
至少,得知盛浅予逃走了,身上还带着银子,她绝对会往京城走。
容逸没有磨蹭,分散人走两条进京城的路寻找,顺便也寻找那两个正在找浅予的婢女。
据说,当初把人带来的就是那两个人。
所以,她们一定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
盛浅予往回赶的队伍中时不时传来唱戏的声音,远远的不需要问就能知道这是戏班子。
当然,两个婢女错过盛浅予的同时,容逸的人也同样错过了。
赶路走了一整夜,盛浅予倒是还好,在马车里睡了一晚上。
翌日一早,戏班子的戈老板让人把马车停在一个小酒楼前。
“公子,兄弟们都累了,可否停下休息一个时辰?”
盛浅予推开窗户,“还要多久到京城。”
“半日时间。”
“可以。”
于是,一行人下马,要了几间房间休息。
盛浅予是自己单独要了一间,坐在房间里写西游记的小故事,这就是给廷煊准备的。
写了一会儿,盛浅予起身去茅房。
下楼,往后院走,如常的朝男茅房走。
这两日她就是去的男茅房,因为穿着男装,为了不引起怀疑,加上茅房里也是带着隔板的。
进门,盛浅予随意的推开一个小隔板,里面蹲着一个人。
“呃~对不......容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