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自我沉思之后，祁雪的目光闪了闪，老实的与面前的男人四目相对，“我猜不出来。”
张毅又笑了，这次没再为难她，直接给出了答案：“我曾经是曼珠沙华的任务目标。”
他故意在‘曾经’两个字上稍稍加了重音。
祁雪果然听出来了，眉头皱了皱，轻声重复着：“曾经？”
她思绪飞转，很快便想明白了这两个字的含义。
她先前有猜测，曼珠沙华派杀手到县里来是为了追踪任务目标。张毅着重强调‘曾经’两个字，是为了表明他不是这一次曼珠沙华杀手追杀的对象。
其实就算他不提醒，祁雪也不会往那儿去想。
很明显，张毅在山林里住了很久，那栋屋子里的每一个细节和他对山林的了如指掌都恰好证实了这点。
而这个命案，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发生的。
时间上不符合。
既然是追踪，没理由目标人物都已经在山林里躲藏多年相安无事，多年后追踪的人才过来寻找。
虽然不能说没有这种情况的存在，但从日常生活中她对张毅的了解来看，他是个极其谨慎小心的人，寻常时候极少离开山林在外露面。山脚下十里八村的乡亲就没有发现他存在的，原主也是。
这样一个人，能做到这点，自然不可能在安稳隐藏多年后，毫无征兆的突然再被杀手们发现。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群杀手是在追踪另外一个任务目标，误打误撞来到了县里。
只能说，张毅运气不好，碰巧赶上了。
突然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张毅较之前格外谨慎的反应，祁雪心里了然。
与此同时，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祁雪双目微微瞠大，嘴巴张着，面带震惊，“所以，这才是你不向衙门提供信息的真正原因？！”
虽然是问句，但她心里几乎已经肯定了。
张毅倒是没有掩饰，大大方方的就点头承认了。
“所以我之前不是说了嘛，我不上报衙门，真不是为了什么全县百姓的安危。我可没有没有那么伟大，只是在自保而已。”
话题既然引到了这里，他索性就一次性都交代完。
“我先前不说，就是怕会打草惊蛇，引起曼珠沙华的注意。”
“你或许不太明白曼珠沙华的任务制度，对他们来说，一旦接受了任务，除非雇主主动取消，或者是曼珠沙华这个组织覆灭了，否则在任务目标死亡之前，这个任务都是有效的。”
换句话说，哪怕是任务目标再能苟，除非有本事苟一辈子，不然，就算是十几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过去了，一旦被组织发现，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自从成为他们的目标开始，我就竭尽全力的避其锋芒隐匿行踪。周旋多年辗转多地，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们的监控，彻底转入暗处。”
“这些年我一直待在山上极少下山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一开始我提出要做熏肉买卖的时候，你才会拒绝。”因为做买卖势必要下山，他不愿意过多的暴露在人群中。祁雪在心里为张毅前后的反差找着理由，同时更加懊悔自己的任性。
她知道，张毅是因为她才会妥协，答应做买卖的事的。
“对不起，我不应该......”她面上满是悔恨。
张毅神情微愣，眨了眨眼，只是瞬间的工夫就将自己的真实情绪隐藏好，嘴脸勾着笑，顺着她的话就往下接，“傻丫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做买卖的事是我同意的，我也赚了不少，说起来，我还该谢谢你。”
既然小丫头上赶着替他找理由做掩饰，他当然要识相的顺驴下坡。只是下坡归下坡，他还是不忍心看她自责的。
祁雪知道张毅是不想她有心理负担，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见她恢复了常态，张毅这才接着原先的话继续解释：“之前也分析过，曼珠沙华这个组织在这个偏远的小县城里是没有任何名气的，大伙儿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我若是向衙门透露相关的信息，让他们制定出针对性的措施去对付组织里的杀手，势必会引起组织的怀疑。”
“组织肯定会想到是有人在暗中相助，偷偷给县衙提供情报，才会让那些执行任务的杀手栽倒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里。”
“正如先前所说，知道组织情况，还了解得这么清楚的，不外乎就那么几种人。”
“杀手，雇主和任务目标。”
“曼珠沙华不仅在刺杀方面厉害，对内的治理也极其严酷。组织里的杀手一旦有异心，哪怕只是有这样的想法还没有付诸行动，只要被察觉，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杀手们自己就承接过数不清的任务，自然清楚他们平时不死不休的任务手法。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们是没胆子背叛组织的。”
“还有那些与曼珠沙华做过买卖的雇主，他们心里也清楚这个组织的厉害，更不可能会站出来帮县衙破案从而引火上身。”
有能力成为曼珠沙华雇主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这样的人做任何事都会有自己的一杆秤，去精细的计算得失，最缺少的就是泛滥的好心。
“这样一排除，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泄露组织情况的是任务目标。”
“当然，他们最先怀疑的肯定是目前正在追杀的人，为了摆脱组织的追杀从而借助官府的力量，这个动机合情合理。”
“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做过就是没做过，真的细查起来，难保不会发现蛛丝马迹。”
“一旦他们确定了泄露情况的人不是本次追杀的任务目标，那矛头将会直接对准曾经的任务目标。”
“曼珠沙华鲜少有任务失败的情况，只需稍稍排查，他们很快就能确定告密之人的身份。”
“我隐姓埋名多年，一直竭尽所能的避免与他们再接触，自然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冒任何一丁点可能暴露的风险。”
张毅说得理直气壮，没有一丝一毫因为袖手旁观而导致其他人受害这样的事感到羞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生存，他双手沾满了鲜血。如今，他只是沉默，只是选择了保护自己，并没有直接出手伤人，他并不觉得这样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