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了。”慕扬安静的坐在一旁，只说了一句，只是伸手搂过她，宽阔的怀抱给予温暖和支持。
有的时候，无声的安慰远比有声更有力。
祁雪任由自己沉沦在这难得的温情中。
许久后，她才渐渐抽离，恢复正常神色。
那些人最后的下场，他口中‘过去’所代表的深意，她并不想去深究。
既然慕扬选择尘封那些记忆，便是它们会带给她痛苦。明知不堪，她为何还要自寻烦恼。
慕扬那句‘过去了’，有一层含义她理解得分明，那便是那群人对她再无威胁。
这才是她此番出来的目的，足够了。
至于其他，那些人最终是怎样的下场，失去天才大宗师继承人的祁家是否走向没落，与虎谋皮的帝国皇室在‘战神’被除后是否遭虎反噬，愚蠢的百姓人云亦云又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流离失所？战火不断？民不聊生？
而慕扬，又会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她再无瓜葛。
她相信慕扬的能力，相信他护犊子的心，明白‘过去了’的分量。
她曾经操劳了多年，考虑了多年，负担了多年，她累了，不想再做救苦救难撑起天地的圣母。
如今，她只想过平静无忧的生活。她也相信，身为精神力大宗师的慕扬，能给她这样的生活。
她只需要知道这点，并相信着他。
想清楚了，祁雪的思绪开始转向游戏。
她身子往前挪了挪，与身后男人间隔出一点距离，摆正脸色，转而关心起心中其他疑惑：“你，就是小六口中那个令人崇拜的游戏公司大boss？”
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撇开他能随意成为位面攻略对象这点，单是能放心将她虚弱不堪的意识投入修养，便足以说明他与游戏的关系。
若不是自己的地盘，不是一切尽在掌握，又怎能如此放心安心。
再者说，小六的BOSS是精神力大宗师，慕扬也是。
这世道还没有强悍到大宗师遍地走的地步。
以上种种，都足以让祁雪明白他的真实身份。
慕扬倒也坦白，直接点头应下，还不忘一记摸头杀，赞道：“我的宝贝儿永远都是这么聪明。”
“别拍马屁。”祁雪歪了歪脑袋，将可怜的头从对方的魔掌中解救出来。她撇了撇嘴角，到底默认了这肉麻的称呼。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秋后算账。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在游戏里装不认识？”
心里总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我没装。”慕扬皱着张俊脸，语气委屈，“是真认不出来。”
祁雪眉头一挑，明显不信。
“真的。”慕扬点了点头，老老实实表忠心，“为了让位面人物更饱满逼真，进入之前，我特意封印了记忆。”
“你在游戏位面里看见的攻略对象可以说是我在操控，其实也可以说不是我。”
毕竟没有本身记忆，又植入了人物角色的背景，完全能当成另一个人看待。
“除了第一次。”先是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慕扬又老老实实的补充一句，当真是将坦白从宽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祁雪这回倒没有再露出不信任我表情，很明显，她算是默认了对方这种说法。
“所以小六跟你是一伙儿的，那个‘倒贴’的属性，也是你让小六幕后操作出来的。”
还给自己树立攻略对象的身份，让她倒贴，还抛了个惩罚位面做恐吓，逼她不得不就范，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言语之间，隐隐透着咬牙切齿。
慕扬尴尬的笑了笑，解释：“我就是想和你多些接触。”
如果没有这个设定，没有积分限制和惩罚位面存在，以她的防备和性格，是不可能主动接近游戏里的陌生男人的。
祁雪明显也知道这点，对慕扬那点小心思也算是了解透彻了。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有些好奇。
“如果我积分真的为负，你真的会送我去惩罚位面？”
这可是道送命题，得好好回答，下半辈子幸福就在这上面了。回答得不好？下半辈子和手过去吧。
“去还是会去的。”慕扬不怕死的说了一句，在祁雪半眯起眼眸的瞬间就挣扎着补充：“但我不会让你的意识受伤害。”
祁雪挑了挑眉，沉思数秒便明白话里深意，将他言简意赅的话扩展开。
“去，是怕我察觉出猫腻，发现惩罚位面其实是个幌子，从而不再认真对待‘倒贴’任务。”
“但是不能让我再次受创，所以真的到了那一步，那时候的你会保留现实的记忆，明面上‘惩罚’，暗地里实施保护。”
慕扬没有任何否认，看向心爱姑娘的双眸透着毫不犹豫的赞赏，两个眼球里写满‘宝贝儿真棒’字样。
前因后果基本明白，某些困扰许久的疑惑也渐渐清晰。
最开始她感到奇怪，虽说她的任务是倒贴，但很多时候攻略对象其实很好贴，并没有太大难度。原来是身为慕扬的残留意识惯性使然。
纵然封印了记忆，心里的深爱却深深烙印在身上，对于由她接手的宿体也会有种莫名的接受力。
后来猜测所有位面的攻略对象可能就是慕扬，并不断肯定的时候，先前的疑惑是得到解答，新的疑惑又随之产生。
经历了那么多位面，她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情感小白，能清楚的感觉到慕扬对自己的感情。
既然是喜欢，甚至是爱，没道理能容忍自己‘倒贴’别的男人。
尽管这么多位面的攻略对象背后都是他，但他又那什么保证，之后所有的位面都无一例外，还会是他？
还有她的安全问题......
这一切的一切，直到这一刻才拨开云雾。
因为他是整个游戏的缔造者，所以有恃无恐。
祁雪动了动唇，看向身侧男人的目光带着些踌躇，犹豫数秒，还是开了口。
“这个游戏，创造的初衷......”
该不会就是为了她吧？
慕扬没有隐瞒的点了头，‘为了你’三个字带着沉重的分量，压得祁雪有些喘不过气，感觉却也不赖，不是窒息的痛苦，反而透着暖意。
仿佛沉浸在某种回忆中，他一时没注意心爱姑娘的反应，自顾自的解释。
“最开始，这个游戏是为了记录我们在一起的点滴。”
那是在祁雪去了死亡岛之后，漫长的数年等待，慕扬自我排遣的心灵寄托。
“后来，无尽的想念和爱让我不再满足沉溺回忆，便开始幻想各种小说里的情景，把我和你套进去。”
每一个都是好结局，代表着他内心深处对彼此感情的期许。
“我原本以为会一直这样单机下去，想着自娱自乐自欺欺人也挺好，直到从战场将意识重伤的你救回来。”
这个用精神力支撑的庞大世界才又被赋予了新的责任，修复和保护。
心里猜想是一回事，琴儿听到又是另一回事。祁雪心底的震撼久久难以平复。
“你......”
“所以，这个游戏，其实是一个专属游戏......”
一个专门为她打造的精神世界，只有一个玩家。
“是。”慕扬笑了，第一次袒露心声：“我想，还你一个童年。”
一个没有死亡岛，没有责任，没有祁家，可以随心所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童年。
他想把时光欠她的，通通补回去。
祁雪眼底晶莹闪过，温温润润的，透着水汽。
千言万语凝聚在喉间，朱唇轻起，却只能挤出两个字：“谢谢。”
慕扬的笑容变得无奈，“跟我还有什么好谢的。”
他做，只是因为他想，是心甘情愿，自得其乐。
“只要你能喜欢，你能开心，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嘴角止不住上扬的弧度，祁雪跟着笑了，笑容真诚：“喜欢。”
他的游戏，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踏足了从前从未接触的领域，发掘了另一面的自己，最真实的自己，新奇，有趣，玩笑，活泼，有血有肉......
一个，更像人的人，而不是毫无感情的家族工具。
这一刻，她突然看清了，一些内心深处一直逃避的情绪。或者说，是她终于愿意面对真实的自我了。
或许，从很早开始，她对慕扬，就不是无动于衷的。
只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道枷锁，家族的责任，继承人的伪装，父亲的教诲，让她不得不压抑心里对慕扬的感情。
她只能不断的自我催眠，祁家未来的家主不能有感情，不能有弱点和软肋，必须坚硬似铁，寒冷似冰，才能战无不胜，无懈可击。
如今......去他的祁家，去他的帝国，这些关她一个‘柔弱’病人什么事！
既然‘过去了’，那就让它们永远成为过去。她，喜欢现在的自己。
突然抬头，祁雪微斜抬着眼眸瞧身侧的男人。
“我，能看看那些曾经吗？”属于我们彼此的曾经，那段被当做漫长等待的支柱和慰藉的美好。
慕扬愣了，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却只是短短数秒。
缓过神来，眉眼之间笑开了绚烂的花，“我陪你。”
无论是过去的回忆，还是幻想的未来，那些懵懂时候在一起的美好，分离后的等待，苦涩，惶惶不安没有回应的单恋，心爱之人被背叛的愤懑，甚至是一度天人永隔的恐惧......
只要是那个爱的人，都可以微笑的陪着一起重新走过。因为路的尽头，不再有阴霾，雨过天晴的绚烂里，有那个人，温暖，真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