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王文贵回去,野乜浪罗因见叶落隔催促,心内再三思量道:“删丹正是甘州咽喉,更兼元昊诡计多端,只可坚守,如何轻出!”又怕夜落隔心疑,便去报与张陟知道,央他去说。张陟得信,急去劝告夜落隔。
夜落隔见张陟来说,口内言道:“不出城时,如何杀得元昊退军?先生莫要劝我。如今城内沸沸扬扬,多人说你一意孤行、妄自尊大,全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先生好自为之。”张陟见说不成,忿怒退了。既是张陟说不成,野乜浪罗只好出战。野乜浪罗心内便道:“可汗有令,不可不出。为今之计,如今只可去城外略做厮杀,也好灭那厮们口舌。”
此时见野利遇乞引三千人,衣甲歪斜,刀枪不举。放宽身坐在地上,正在吃酒,此时正是良机。野乜浪罗一声令下,众人放下吊桥,直冲下来。野利遇乞慌去看时,见野乜浪罗一马当先,身着重甲,披发戴顶羊首冠,手绰一柄狼牙棒,直下关来。遇乞慌忙上马。不想野乜浪罗已到阵前,夏人见了,溃不成军,上马急逃。
当下赶了二十里,野利遇乞大军丢盔弃甲奔逃。正在行间,只听得一阵锣鼓响,斜刺里冲出野利旺荣,将野乜浪罗截住。前头野利遇乞见状,亦回身反杀。野乜浪罗不敢力拼,慌忙引人便回了。当下入城,急拽起吊桥,仍关了门,不予出战。
这边厢张元使军卒中长相颇似野乜浪罗的,换了衣甲,戴了羊首冠,绰了狼牙棒,扮作野乜浪罗模样,引数十人,皆扮作回鹘人马,趁夜径来甘州叫门。夜落隔在城上看见,急忙便问。跟的小卒口内急叫:“元昊引军攻下删丹,我们如今败逃回来,追兵甚急,可汗速速开门!”
夜落隔才待要开,旁边文贵口内道:“可汗不可!我们不知虚实,急急开门,若是野乜浪罗投靠夏军,甘州必失!”夜落隔猛然惊觉,遂不开门。
众人等了许多时,见城门不开,大声叫骂。后面山遇惟亮引人已到,见门不开,道假野乜浪罗道:“族长先歇!待我助你打下甘州,土地均分!”遂放众人望后去了,自引众军过来攻城。
夜落隔城上看见,不由大怒。口内叫道:“这厮果然投夏去了!却来骗我开门赚甘州!”当下指挥众人退去夏军,亲自望野乜氏宫中而来,不由说话,即唤人将野乜母子并合族老小尽皆捉住,就斩了首。
时已三更,元昊正在删丹城外,早见城内火起。元昊见之大喜,急忙与叔父山遇惟序并
野利旺荣、野利遇乞兄弟两个,攻入城去。因他势大,野乜浪罗抵挡不过,拼死杀出了北门,仓皇走了。
原来夏军白日里趁野乜浪罗下关斗时,早已安排了一拨夏人,穿了回鹘人衣甲,伏在半路。待到野乜浪罗引军退走时,趁乱混在其中。只等三更放火为号,里应外合,献了删丹的城池。
那边厢野乜浪罗引少许人马奔回甘州,急唤叫门。城上守卫看见是他,急忙去报,早见城上簇拥一人出来:头上莲瓣尖顶高冠,红色绶带结于颌下,面相丰腴,高鼻浓眉,蓄有连鬓八字须,不是夜落隔是谁。
夜落隔不见倒罢,一见大怒,口骂他道:“你前番赚城,被我识破,如今又来赚我!”野乜浪罗却不明白。城上夜落隔骂道:“你前日诈败,引了夏军,叫开城门。被我识破,气愤去了。如今又来故技重施。却不是欺我如三岁小儿!”野乜浪罗待分辩时,城上将野乜氏并野乜浪罗妻儿老小首级掷下。野乜浪罗见之惊怒,嚎啕大哭,没奈何大骂走了。城上众人怕有埋伏,亦不去赶。
当下野乜浪罗走了数十里路,早有一队人马拦住。此却不是别人,正是夏将山遇惟亮。野乜浪罗口内叫道:“天要亡我!少不得拼死一战!”后面跟随不过数十,早已衣甲破损,肚内饥饿,听了这话,亦忙摆开阵势。
山遇惟亮见之笑道:“素闻首领勇猛过人,又是党项人,昔日令尊大酋长与我父亲在地斤泽时,私交甚好。如何反倒明珠暗投!如今不若投了夏王,同去灵州,却不是好!”野乜浪罗口内道:“虽这么说,怎奈我与夏军多有厮杀,元昊恨我入骨,怎肯纳我?”
山遇惟亮听了笑道:“首领莫忧,世子素爱首领人才,如今已在帐中摆好筵席,等候首领多时了。”野乜浪又无他路,遂叫众人弃了器械,下马请降。山遇惟亮见之大喜,引众同回。
元昊攻下删丹,招降了野乜浪罗,又打甘州。甘州众人尽皆惊惧。夜落隔急唤张陟问计。张陟言道:“为今之计,只好使人重金去六谷部潘罗支处,联合他们里外夹击,可退元昊。”夜落隔遂准,叫阿葛之赍了书信,带了财帛,连夜出发赶往凉州。
当下阿葛之见了潘罗支,将书信财帛奉上。阿葛之道潘罗支道:“前番李德明要打凉州,事泄反打甘州。如今甘州情形危急,若有失时,凉州亦危。还望大王拨军去救!”潘罗支听了这话,叫阿葛之稍等,遂与所率六谷蕃部一十八部族首领都来商议。
哪十八部?督六部、日美部、的流部、厢邦部、者龙部、渴龙部、乞当部、样丹部、章迷部、王家部、刑家部、懒家部、章家部、马家部、周家部、赵家部、宗室部、当众部。
众首领当时听了这话,议论纷纷。者龙部者龙粉堆言语道:“早听说元昊初生时,流落戈壁,鹰狼不食,料此子非是凡物。虽他年轻,却也引军打下删丹,不可小觑。”
首领样丹措容上前言道:“如今党项回鹘战事正猛,不若我们杀过去,妆做援兵,夜落隔必定不疑。我们就此杀进城去,趁势就将甘州夺了。”乞当部乞当多约口内言道:“首领这计虽然好,只这般夺了甘州城时,却不英雄,倒叫人笑。”
正商议间,潘罗支弟厮铎督出班奏道:“元昊既去攻打甘州,夏人必定空虚。不如我们往东攻打灵州,到那时甘州之围可解。”潘罗支遂喜,复唤阿葛之前来。潘罗支看着他言道:“我与你们解了围,你们可汗如何谢我?”
阿葛之听了潘罗支这话儿,慌忙取出地图来,将笔画出觻得、昭武、居延三郡,把一大片的牧羊牛马肥美草地,就送与潘罗支答谢。潘罗支见之大喜。当下点军,潘罗支就叫厮铎督在家守城,亲自引军两万,叫乞当多约并样丹措容一道跟随,望灵州开拔。
却说元昊见夜落隔关闭城门,甘州城池却又坚固,急不易取。双方此时交战数月,已到寒冬。这日野利仁荣身边牙将回来复命。元昊问道:“我这里粮草将尽,野利仁荣正和督办,如何仍未运到?”牙将报道:“我们不容易集来粮草,头两批却六谷部劫掠去了,再继不敢贸然行进,以此来报与殿下。”元昊大怒,调山遇惟序亲去灵州押送粮草。
因夜落隔许多日不见动静,元昊心中烦闷,便问张元。张元道:“此必使人去凉州潘罗支处寻救兵去了。”元昊叫道:“若请来时,却是不好!”胡昊便道:“如今天气寒冷,风雪欲来。我们攻城数月,粮草已尽。如今甘州危急,夜落隔必定割地纳钱,央潘罗支救。两家素来互为唇齿,如何不救?”
张元言道:“必然前来。为解围时,或引军直来甘州,或围魏救赵,引军往东直取灵州。”元昊便道:“若这样时,我军危矣!军师有何高见?”张元回道:“潘罗支前番大难不死,如今多疑,主意虽定,必然犹疑数日方才成行。这几日风起云厚,势要下雪。又要迟缓三五天。我们趁着这个空档,火速回军。”
正在说间,忽有人报。元昊即命前来。那人言道:“前番军师命我去凉州,如今探知:潘罗支叫乞当多约并样丹措容两位跟随,亲引人两万,欲打灵州。”元昊闻报,马上叫山遇惟亮率军断后,引众人急忙撤回夏地。
凉州那边,潘罗支既整人马,欲待开拔,忽听众人议论纷纷,左右有人言语道:“夜落隔事急来求,虽是允许割地,只是一纸空谈。若我们帮他将党项人打退,他却反悔,却又如何?”
这个话儿不提便罢,一提起来,潘罗支便想起来前番回鹘掳走六谷部人马、牲口事,这事儿让人忍不住气,发兵个屁!随即命众军暂缓发兵。
因见潘罗支有疑虑,乞当多约三五遍催他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大王宜早决断!”
潘罗支复又寻来阿葛之,口问他道:“你家可汗允许割地,却无实证。我费了许多军马钱粮,与他解围,事后他若反悔时,却又如何?”
阿葛之慌忙下拜道:“大王放心,我们可汗既许割地,一万年也不食言。大王若不放心时,我将人头押在这里。更何况元昊若得了甘州,凉州只怕唇亡齿寒。”当下阿葛之将一篇话,将潘罗支哄得好了。此时已耽搁了三两日。大军正待开拔时,怎奈一连数日大雪封山,不宜行进。众人只好再等着。
不容易雪住天晴,潘罗支催马急行。众人走到勒鸡会时,不承想只几日天寒地冷,河水已是冻住了,船舶不行。那结的冰又不甚厚,不堪人马在上行走。众人无奈,暂时只好扎下营寨。当夜过了一宿。次日起来,有细作前来报道:“李元昊引军已回夏地。”潘罗支见夏人已有准备,亦引军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