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王伦占了沂州,立刻向东又打下密州,继而义军又西攻青州。谁知道在攻打青州的时候,青州城那边已有了准备,义军在青州的战事遇挫,慌忙遣人去请求支援。
到这个时候,王伦已经攻下来沂州,紧接着又打下来密州的消息,在山东、河北已传遍了,两地震动。东京赵官家知道了此事,已经调拨了各地的人马,来平叛了。
蒙山这边,自从吴英等人回山后,又过了数载。因之前王伦起事的时候,占了沂州,曾经派了人过来,约同蒙山上众好汉一块儿起事。邓坤、方平便问道:“宋朝暴虐,你家大王占了沂州,约各地豪杰同举义旗,不知有谁?”
来使便道:“好叫哥哥们知道了放心:山东、河北、河南的好汉,俺们已联合了三十五家;阳武黑山的黄哥哥,支援了俺们五百人马,外带资银两千掼。尼山上来了三百个喽啰,外带一千五百贯钱。其他头领们支援的人马,一共约有一千人,俺们之所以能打下来密州,多亏了众多头领的支援!”
因这个话儿,方平与邓坤私下道:“王伦起事,第一个在暗中帮扶的,便是黑山的一干头领。这几年他们背后面靠着辽人,与各地的好汉来往密切,做大了不少,近年来愈发有出来带头的趋势。底下人因为他们的名声,愈发唯他家马首是瞻。
这一件事情他出来帮扶,若王伦成功,他们把王伦招至麾下,可趁机起事。若不成时,无非死了一个王伦,于黑山上损失又不大,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到底咱们帮与不帮,哥哥仔细思量好了。”
邓坤便道:“他们既找了黄胜做靠山,没必要咱们再过去掺和,让黑山上疑心抢他们功劳。他们来使者问一问,不过是礼节,未必是真心投托在门下。既然如此,让人拿两千贯钱出来,充个贺礼,把来人打发走了便是。”因这个话儿,王伦起事,蒙山上与了两千贯资银,并没有帮扶什么人马。
如今王伦已占了密州,正攻打青州遇挫的时候,眼看着朝廷已来了大军,急需要人马赶过来支援。这个时候,王伦随即又派出使者,亲自与邓坤写了封密信,请蒙山好汉同打青州,事成之后,所得大半可归蒙山。
方平把使者接到山上,问话便道:“我听说你们打下来密州,正打青州。如今的战事如何了?”来使便道:“按现在的情形,一大半儿已经打下来了。只是到了最后的关头,俺们的人马太紧张,需要求哥哥们助一把力。”
方平又问:“军情紧急,你们大王没去向黑山求援么?”来使回道:“怎么没请?黑山派郑大官人带五百人马,已经连夜往这边了。只是他们路途远些,恐怕不能够及时赶到,大王命我再来求哥哥。”
说话间已到了聚义厅上,方平便道:“遵使暂时先坐下等等,容我先去与哥哥禀告,一会儿再说。”来使谢道:“劳动军师哥哥帮忙,务必在大王哥哥跟前帮忙多说上几句好话,俺们上下都感激不尽。”方平便道:“遵使放心,这个自然。”
当下方平去了后面,将王伦写与蒙山的书信,拿出来与邓坤看过了。邓坤看完信问道:“这件事情,军师怎么看?”方平便道:“根据可靠的消息,朝廷已发过来三路的大军:淮南路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叶芝春,率军三千,从西南方向往青州赶来;
京东西路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马继明,率军五千,从西面正往青州赶来;河北东路马步军副都指挥吴文辉,率军三千,从北面赶来。三路人马一万余人,从北面、西面、西南三个方向齐攻过来。王伦打青州已不堪压力,一旦被三路围攻上来,马上要败。咱们这时候再添人进去,无济于事。”
邓坤便道:“话儿虽然是这么说,这件事咱们如何回复?”方平便道:“郑荣的人马已经出发,赶过来支援他们了。我认为根本无济于事:倘若一切照常的话,两日之内,王伦必败!
哥哥可以这么说:就说咱们跟郑荣联合,在西南替他们挡一路援军。若王伦不幸战败死了,咱们可以及时撤回。倘若他侥幸能逃出来,有咱们帮忙,可以从西南转而向南。卖这么一个人情与他,也足够用了。咱们也只能帮到这儿了,其他的还得靠王伦自己。”
当下使者回去以后,王伦拿话儿问他道:“让你到蒙山去请救兵,事办得怎样?”使者便道:“蒙山那边回复说,可以抽出来一千人马,只是过来还需要三天,恐怕打青州来不及。因此他们提议说,与黑山的援军合兵在一处,替咱们守住西南的缺口。”
王伦这厮,本来对蒙山还寄以厚望,谁知道等来了这么个消息,对此不是太满意。这时候肖潜提醒道:“才刚的消息,说朝廷派三路大军过来,从河北南部、山东的西部和西北三路朝咱们包抄过来,青州城实在不宜再打。于今之计,趁着朝廷大军未到,咱们立刻转向西南,从大军旁边插空儿出去,打下泗州做落脚地!”
王伦仔细看了地图,也认为再继续攻打下去,一旦朝廷的援军赶来,与青州人马里应外合,义军很可能会全军覆没!既然这样,真不如让两家的援军在西南方接应,帮助义军往西南方转移。守住了西南那个缺口,根本不是个坏主意,这才是深谋远虑呢!
既然如此,王伦立刻安排下去,派人马立刻与蒙山、黑山两处接头,安排往西南转移的事情。眼看着王伦调转了方向,从攻打青州城脱身出来,往南重新又打下了泗州,蒙山的支援也算完成,人马立刻就撤回来了。
这一役蒙山损失了一百余人马,黑山因正面遇着叶芝春的宋军,总共五百的人马,损失了足足有三百有余。据说郑荣重伤在身,在乱军中与众人失去了联系。没听说宋军的俘虏里面有他,也没听说他回了黑山,总之是下落不明了。
为此方平对众人道:“郑二官人遇险无数,一向是福大命大的人。或许他是伤好之后,趁机归隐山林了呢。”
这一次蒙山损失不大,庆幸之余,众人不免又有些担心:一旦朝廷平了王伦,下一个他们要动手的,保不准就能是蒙山。将来众人的出路该如何,是时候好好想一想了。
眼见时间已到了清明。这日吴英告邓坤道:“小弟自从上得山来,已经有数载。眼见得清明将至,又逢亡母的忌日,欲回乡祭扫,一并替山上探听消息,望哥哥准便。”邓坤便道:“这是尽孝之事,如何不允?只是王伦这件事出来,不比先前,官府缉捕得严些,贤弟此去,必要小心。”吴英拜谢。
吴英当下换上布衣麻鞋,腰系缠袋,跨口腰刀,提了朴刀,下山便行。时冻土复苏,春江水暖。乳燕归巢,远山见绿。清明时节,沿路纸马铺前人山人海,甚是兴旺。路上农夫踏歌而行,行人皆携了枣粥、炊饼,前往踏青扫墓。茅屋门前插新柳,溪边牧童弄短笛。自从吴英上山以来,虽日日与众兄弟吃酒言欢,甚是畅快,却下山不得,把个吴英憋得狠了。如今不容易下得山来,一发把眼睛四处寻看。
吴英走了几日后,已近莱阳。因不敢走大路,吴英翻过道山梁后,忽听得旁边一阵响。急忙看时,却是林里面跳出来两筹大汉,一高一矮,皆使油墨画了脸,因墨水没干,从脸上流下来好几道黑印。
穿一领皂色粗布衲袄,坦了毛烘烘的胸脯,露出一身花绣来。鼻子兀自冻的通红,头上一顶柳条帽儿,提了朴刀,口内高则声叫道:“识相的留下买路财!”吴英一见,口内骂道:“哪里来的两个野汉,就敢在老爷面前学剪径!”
既然吴英要打听底细,那两个汉子便直说了道:“老爷是蒙山大王吴英、王元,是会的快留了包裹,放你过去!”吴英听了当下大怒,口内叫道:“这憨子兀谁是吴英?”左边那个矮挫的便道:“只我便是‘急火星’吴英,这个爷爷便是‘飞天大虫’王元。”
吴英听了登时大怒,骂一声道:“我把你两个贼厮鸟!”先指着假吴英,口内骂道:“这般粗丑蠢笨,就来妆我!”又指着假王元道:“那呆鸟莫装甚么‘飞天’,晚爷一箭射下来。”直挺了朴刀,一径寻二人便杀。那二人万料不到遇上真的了,心中先怯,敌不数合,早叫吴英戳翻一个,那一个撇了同伴,撒腿便走。后面吴英几步赶上,往背心里一戳,那汉呜呼也死了。见两人都死了,事不宜迟,吴英急忙往前面赶去。
吴英去了没多久,从山梁里走出来两个大汉,一个问道:“哥哥,你见这地上的蹄子印,今天咱们能捉住只野猫么?”前面的听见了不满道:“野猫算屁!今晚能捉了野猫它爹!”
因为兄弟不明白,前面的遂就解释道:“豹子!我盯了这几个月,足有三五头豹子在这里。”三五个月没收获,哥两个饿得眼睛都绿了,恨不得立刻就在地上拾一大锭银子,必须要想法子发一笔三五十两的财才好。
因见着了人,吴英赶上去问他们道:“两位哥哥,小人来这里寻一门亲眷,山高林密的,投错了路径,可能与我指个路?”两人打量了吴英一番,口内便道:“却巧俺们也要出山,顺便送你一程也好。”吴英听见这话便谢了。
三个人同走,往西行了三五里,见了一块大青石,又转头向北,三五里路便见了人烟。这时候时辰已不早了,三个在酒肆里吃过饭,吴英遂就道了谢,把出十两银子来,送与两个人做盘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