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不挨骂的倒是件小事儿,有人替展昭担心道:“年龄明熠也曾改过么?改了几回?”知道的小声回答道:“改了两回,别问了。”听见的立刻惋惜道:“改了的话,治河不治河就不用想了,明天一回去,先去排着队挨骂吧!跟你们说,今天晚上,我都能想得出明天姓文的气急败坏的模样来!”
还有人不甘心就这么挨骂,口里面仍旧不平道:“多大的事儿!太祖在时就有的流俗,人人都知道,偏偏就穷酸们吃饱了毛病多!事儿都给他做好了,不就行了?就改个年龄还大惊小怪,还是个什么大过么?”
一个便道:“若说咱们改年龄,是为了逃命,是该丢人。若为了立功,我觉得没什么不妥的。”旁边还有个说嘴的道:“别人改年龄为了啥,我不知道。你他娘的改年龄,就是为了早退休,好下棋、钓鱼耍子去!”
又一个道:“那文职的改的也多了,他怎么不说?他是看咱们安逸了,故意找错儿,显得他下来干活了,他没闲着!”话说到这儿,刘贺急忙替文烨说话道:“文烨那个人为人迂执,他没有那个心故意害人。”有人哼了一声道:“他没那心,只怕惹出来有心人。那帮人正没有借口辖制咱们,这不他就送来了?”
苏兴的事情才定了不久,已经心满意足了。他又不指望升职这事儿,又没希望被包龙图挑上,这时候便替展昭着急,在一旁帮他想办法道:“就说没改,俺们都可以给你作证,姓文的那个傻大个儿,还能去家乡查你么?我教给你:只要死咬住年龄就是个对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就没招儿!”
旁边的邓禹便问道:“龙图不认得韩煦么?比他年纪还高一截儿。”被发现了漏洞,苏兴马上又想起个主意来,便又开口告诉道:“就说户籍上登记错了,把兄弟们年龄弄颠倒了。”邓禹更加骂他道:“母猪也能凭花色认崽,差了那么多还能弄错,是让瓦罐扣住了么?你比包龙图更聪明?!”吃这一骂,苏兴也就不说了。
有人见不得苏兴的好,故意在旁边问邓禹道:“那你说说,像包龙图那样的聪明人,看常人像是什么呢?”邓禹于是便回话道:“别人我还说不好,要是看苏兴,就像咱们看小孩子。”
这时候潘阳便插嘴道:“是认为苏兴没坏心,看起来无邪可爱么?”邓禹立刻纠正道:“屁!是觉得这东西智力太弱,明明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戏,还非得认为自己高明,根本人家就懒得拆穿!”
说到这时,邓禹又转头说展昭道:“明熠也是,你也改的也太过了。再改一次,苏兴就得管你叫阿叔了!偏偏这一次又撞上个较真的,你就自认倒霉吧!”说到这时,旁边的玉堂立刻笑了,拍一拍展昭的肩膀道:“继续保持,争取在你的有生之年,让包龙图也能喊你声‘哥哥’。”
看着展昭闷闷不乐的模样,邓禹也觉得说得重了,遂就转过来安慰道:“多大个事儿!明天去包龙图跟前认个错,这事儿或许还能挽回。”话儿虽然这么说,邓禹还是觉得这个希望太渺茫:这个时候了还没有消息,应该是没有希望了。
展昭虽然也算个好的,到底来东京的时间太短,论资历浅了。上四军里面良将太多,功劳一大把的有的是,包龙图那边,没什么非他不可的理由。
细说起来,官年这事儿,所有在座的这里面,只有玉堂和刘贺是真的。他们俩又不用为了这事儿担心,因此两个人并不骂。其他的那几个骂的够了,也就按住这个话,又重新换了别的话题。
提到了调职之类的事情,又有诸多不满的:说是要重新调整职务,由底下的指挥使自己做主。还没开始呢,上头就过来警告说,这个人怎么怎么不能换,那个人又讲了不能亏,那么到底能亏谁?他们只知道做好人,真办起事儿来,得罪人的又不是他们!
邓禹忍不住愤怒道:“如今我算明白了:凭着武艺和军功就想一展抱负的,跟那班单凭着脸蛋和衣裳,就想得宠,想扶摇直上做皇后的黄毛丫头们一样可笑!”
抱怨的多了,有人忍不住提议道:“今天咱们过来了,有什么不快的都不准提,只管吃酒!”这个话儿白说了,还有人嘴里在不平叨叨:“出力的是我们,怎么有了好处了,全都是他们的功劳了?!”
苏兴则道:“你不看见养猪的么?没事的时候,老猪都懒洋洋在草堆上卧着,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看。小猪满圈里撒欢奔跑,还以为天下都是它们的。
等到主人要喂食了,老猪们立刻爬起来,也要吃饭。仗着胖大,它们一膀一推的,挤得小猪们全都往后退。因抢不过,有些个小的想不明白,因此才拉他过来吃酒。”众人听了都大骂道:“该杀的苏兴,也只有他能想出这个话儿,来骂俺们!”
就在众人闲聊的时候,又有人把福康公主出降的这件事儿,拿出来说,博一个热闹。有一个突然就纳闷道:“我听见说,出降的这个福康公主,第一个看上的不是驸马,是太长寺太祝王梓,太府寺卿王然的长子。怎么跟王家没说成,又给了那个李玮了?”
因这个话儿,好几个登时好奇起来,齐围过来听,有知道的便就说话道:“这几天我常去禁中当值,这事儿我倒是知道一点儿:公主为这王太祝,在宫里撒娇,好几天不吃不喝的。
苗娘子被她逼急了,答应了做媒,将此事禀与了赵官家。赵官家肚里面一寻思,也觉得王太祝此人相貌不俗,性格也很好,是个能包容公主的。他父亲王然老实本分,是故宰相王旦的从兄弟。夫人是宋太祖赵匡胤妹妹燕国公主的外孙女儿,也是书香门第的出身,脾气也挺好,公主嫁过去好相处,也就一口同意了。
当下派遣了王务滋,过去打听这件事儿。王务滋亲自登门去说媒,王家人不太敢推辞,已经打算同意了。一听说女方是苗娘子女儿,王相公的脸色登时就白了。
老头子眼也不花了,耳也不聋了,腿脚儿都跟着灵便了。连夜给儿子订了亲,然后回复王务滋道:‘犬子一介愚顽小吏,蠢粗鄙陋,难得让苗娘子垂青了,下官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事情不凑巧:小儿三日之前已有了婚约,夫人还没有来得及说,刚刚去问了我才知道。
还望公主另选名门,重择贵婿,犬子实在是不堪匹配!’”
一想到王相公的那张脸,被吓成避猫鼠也似的模样,众人忍不住便笑出声来。一个便道:“如果换我是王务滋,我就去王相公跟前告诉道:‘你听得错了,苗娘子问的是你家次子,长子订婚没订婚,有什么关系?’王相公听见了这个话儿,肯定他得吓昏过去!”
那人又道:“王相公在朝堂上几十年,装成个老实木讷的模样,什么风雨没见过?你以为人家还不如你?王务滋前脚儿刚走了,王家次子和三子的婚姻,也立刻就定了。连他家十一二岁的小儿子,也跟着把亲事火速就定了。官家一看没办法,事情也只好就这么算了。
说起来这公主也是不幸:几年以来,被她看对眼的人,虽然也有那么几个。可事到临头,人家不是嫌苗国舅名声不好,就是嫌苗娘子太跋扈,都不敢应。回复赵官家的话儿,不是说已经定好了婚姻,就是突然患病的。
眼见公主的年龄愈来愈大,该到出阁的时候了,赵官家终于想起个人来:早年的时候,武胜军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李用和次子李玮曾经与公主有过婚约,而且那个人举止沉稳,是个能托付终身的。而且官家已打听了,李玮至今仍旧是单身,便与苗娘子商议起来,这件事情总算是定了。”
一个便道:“这事儿苗娘子不吃亏!你想想看:李玮的父亲,是赵官家的亲舅舅,门楣不低。李玮的哥哥又掌重兵,已经是一个殿帅了。跟他家攀亲用处不小,十个王然也赶不上!这样的亲戚,难道苗娘子不拉着,让李家去投靠曹皇后呢?!”
附和的道:“苗娘子当年,距皇后的位置只一步之遥,可惜高兴得太早了,把个曹皇后得罪了,十几年两个人都不和。现如今最可能继位的赵宗实,又娶了曹后的外甥女儿,对苗娘子也是个大威胁。她着急想法子扳一局回来,也需要拉拢自己的人。而且官家现在还硬朗,国库还算有些家底儿。趁这个时候出降了,官家怎么不舍得花钱?
先前因为李太后的事情,官家觉得亏欠舅家,也总想找一个机会弥补。如今趁着公主出降,由苗娘子出面这么一说,公主以后每月的料钱,要个一二千贯不成问题!公主一向花费大,这时候不赶紧定下来婚姻,还有公主府一应的资银开销,过几年想多都捞不着了!人家苗娘子算的账儿,比咱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