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亿在川蜀种种的行动,白家这头都得到了消息。根据种种的迹象来看,李亿、刘正微这亲家两个布的局,头一个要拿的就是川蜀,直抵地天泰药坊的老巢。按照行内众人的看法,李亿对药行一窍不通,他做这行得来的消息,全是听刘正微父子说的。
根据可靠的消息说,到现在为止,刘正微一行,已经川蜀联合了九十七家本地的药坊,全都挂上“鹤松堂”的匾额,一齐挤来地天泰。
对这个情形,庆堂询问孙岐南的看法,孙岐南这么回复道:“按照小人的看法,眼下的事儿,主人也不必太忧虑:‘鹤松堂’是刘家和王家合在一块儿开起来的。单凭刘正微一个人,根本没有那么多钱。李亿虽然说卖了地,挣了不少,然而全放在刘家人手里,这厮也不是太放心,必然不肯全投进去。
小人大胆推测说,那些挂‘鹤松堂’匾额的店铺虽多,并不是刘正微彻底把店铺买了下来。很可能他们跟店铺的主人签了合约,在每家只投了三成的钱进去。赚了钱之后,两边再分利。这样的套路,刘正微以前是做过的。”
这个猜测庆堂也同意:川蜀本地的那些药坊,庆堂多少还知道些底细。那些人挂上“鹤松堂”这块牌子,顶多用一用他们家名号。有了这一块金字的招牌,就容易赚钱。各家都是积祖的买卖,要紧还是自己做主,谁肯听命于别人呢?
另有一个主管卢长信,对庆堂说道:“鹤松堂在川蜀合伙儿的那些店铺,我查过了。那些松散的倒没什么,就是一帮乌合之众,他们投过去只是图财。有一个跟李亿合伙的人,叫孟起光,是个川蜀本地的大户,却需要防备:这孟氏一族,是川蜀本地的土人,开始的时候,他们家也是靠做药材起家的。
当年西夏兴盛起来,在边上开始与咱们交战,朝廷就下了一道令,叫宋朝这边的商贾,不许与夏人做买卖。这么一来,药材这一行当的互市,自然也一块儿停了下来。
转眼到了下一年,边上突然闹起了瘟疫。不单是咱们,连夏人那边,中了招的也不少,死的人一片接着一片。因为朝廷的严令,不许与夏人之间互市。宋朝的商贾害怕被罚钱,没一个敢明着把药材卖过去的。边上的黑市,足足把药价提高了十几倍!
孟家人认为这是个良机。因为有这个朝廷的严令,他们不敢卖药过去,便打着‘扶助百姓’、‘拉拢人心’、‘宋蕃亲和’这些旗号,接着宋朝的名义,捐了一大批药材出来,白白送给了夏国的人。因这件事儿,不但收拢了夏人的民心,连夏王元昊都知道了,对他们家大为称赞。
等到宋、夏一罢战,重新开始互市的时候,孟家立刻就发达了。当初在中国挤不进前面二十名的人,一下子在夏地就成了气候,变成数一数二的了。孟起光趁势想要拿下来夏境,他那些药材卖出去时,许多是半卖半送的。
谁知道好景过了不长,李元昊突然被害了,夏国那边做主的人,换成了国相没藏讹庞,这厮与刘正微做起来买卖,把姓孟的直接给摒弃掉,他们自此就落了下风,从夏国全部退出来了,开始转行做柜坊的买卖。就这么个人,如今与李亿联合起来,绝对不是件好事情,咱们必须得小心提防。”
因这个话儿,庆堂便对卢长信道:“卢主管对川蜀那边熟,诸事也明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那边也需要个掌舵的人,不如就拨你过去吧!这几日,其他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把手里的那几件处理完,就可以启程。”
卢主管道:“主人调小人过去无妨,临走之前,咱们得拿出个对策来。一旦遇到个什么事儿,让小人心里面也知道个方向。川蜀距东京路途遥远,我怕来回请教的工夫儿,再误了大事儿!”
庆堂便道:“这个不急。等晚上的时候,我把主管们都叫过来,咱们这些人一块儿,商议出个稳妥的法子来。”
为防鹤松堂在川蜀做大,白家这边得立刻行动。当夜庆堂就召齐了人,坐在一块儿议事了。当下众人商议了一通,拿出了几条计策来:
这第一件,李亿在川蜀大肆收拢人马,当地不少的大店铺,纷纷挂上了“鹤松堂”匾额。李亿想把摊子铺大,在每家只投了少量的钱,并没有全买。
对此众人便想了个对策说,白家立刻拿出钱,把这些店铺剩下几成的份额,也买到手里。为防这件事被李亿识破,白家人去办这事儿的时候,事先得打着别人家旗号,这是对付李亿的第一个法子。
这第一个法子,算不上一个最好的办法,麻烦不说,而且这事情做起来太慢。倘若还有更好的法子,庆堂是能不用就不用。
众人又分析了当下的形势:地天泰在川蜀经营得广,拿货容易。拿货的时候,当地人给地天泰这边的价钱,比鹤松堂足足低一分。地天泰的师父,全都是在行里干了多年的老人,炮制药材的手艺精熟。药材炮制的时候,出来的废料也更少。
因此减去两分的利,地天泰这边还能有赚头。若鹤松堂也减两分的利,也跟着把价格降下来,他们立刻就不赚钱了。长时间下去熬不住,他们也只好罢手了,这是对付李亿的第二个法子。
除了前面的两个外,众人还想出来第三个法子。这第三个法子,便是依靠多年的人脉,大量把住川蜀的货源,让刘家在本地买不到货。一旦鹤松堂在本地拿不到货了,势必从外地往里面调货。
入川的商船,大多数都由白家掌控,只要死死把住了关口,他们从水路运进来太难。若走陆路,车马费用是一笔大钱,成本太高了又不合算。
正在众人商议的时候,突然孙岐南站出来道:“其实除了这几件以外,我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不用去卡鹤松堂,咱们也能把事情给办了!”庆堂立刻询问道:“孙先生既然有好主意,不妨说出来,大伙儿都一块儿听一听!”
只听见孙岐南说话道:“与其去压价儿,咱们不妨把川蜀本地收货的价钱,提上来两分。这样一来,松鹤堂为了能够收来上货,也得跟着一块儿提价钱。”有人不同意便道:“李亿有钱,赔着本跟他们拼价格,是两败俱伤,只白白便宜了供货的人!”
孙岐南道:“李主管,话儿我还没说完呢!等到把价钱提上来,药贩子一看能赚钱,肯定纷纷往这里涌来。时间一长,川蜀本地的货不够,肯定得从外面调!这个时候,咱们就借助水运的便利,从长江把地天泰自己的货,往川蜀运。
等到松鹤堂把这些货吃得差不多了,马上地天泰再出手,把药价全都压低两分。这么一倒换,地天泰倒是没什么,松鹤堂立刻就该倒了,不愁他们不卷铺盖走人!只是如果这么做,需要的银两实在太多,又冒些风险。到底能不能决定,还是得看主人的意思。”
对这件事儿,白庆堂低头算了算:如今白家大多数的钱,全都在东京的交引铺子里面。前不久在河北的事情上,又支了粮引一大笔钱。现在有的,多是些盐、茶、矾、香药等的货物,一时半会儿又换不来钱。
还有些在茶贾、瓷贾这些人手里,一时半刻也收不上来。另有一些被地产套住,眼看那些卖地的商贾,一时半会也卖不出去。
眼看现有的银钱不多,都使尽了,再遇上事周转就难了。庆堂算来算去,幸而近日有南洋两只船的货,马上要交付,赶早出发送出货去,能救个急。
那李亿、刘正微是甚么人?不吃个大亏儿,他们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庆堂为了一劳永逸,彻底将李亿、刘正微赶逐出川蜀,思虑了两日,随即就选择了冒险的路子。
为了此战,庆堂将孙岐南留在身边。把李丰芝、卢长信等几个跟他多年得力的辅佐,都派去川蜀,阻住鹤松堂人马攻蜀。
如今这么个热闹法,玉堂有些按捺不住,也想跟进去掺和掺和。怎奈庆堂发了话,一切的事务都不叫他知道,不准白玉堂再进去搅和。
刘、白两家在川蜀交手的这件事,暂且不说,如今再看东京城的地价:蔡河的百姓已安顿好了,急需要建房的已经不多,人数就有限了。开封府那边,包龙图第一时间拨了钱,命店宅务紧急购买了不少的房屋,全部拿出去用来租赁。除此之外,还有几块地在加紧建房。
众人大致算了一下,等到这些房都建好,再加上已经买了的房屋,开封府东城,一下子能多三千间公房。开封府西城,也能增加两八百多间的公房。这些房子租起来便宜,一个月才不到二百文。
而且店宅务终于发了话儿,规定了期限,叫将买卖、租赁房屋的价格,到期限必须降下来。若再有人继续哄抬,一旦被查明,严惩不贷。因店宅务这样发话了,许多在太府寺有门路的人,纷纷跑过来打听,问问这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熟悉店宅务这事儿的人,悄悄告诉他们道:“如今包老弹做了府尹,跟以前可大不一样了!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关系,怎么都好说,糊弄就过。如今换他做府尹,他说撤职真就撤职,他说严办真就严办!
别的不说,如今魏延旭已经被降到副职了。再弄不好,他脑袋上帽子马上就掉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紧要的关头,你一个耗子儿,何必非得跟猫去谁对着干呢?!你若想房屋被他们查封,你就去试试,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因为太府寺这个话儿,民间房屋租赁的价格,立刻就跟着降了下来。既然房屋便宜能租到,哪个还花大价钱去费劲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