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明,环光婆娑,韩墨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清楚了,那爆破废墟的力量来自安果果。
十字罪割握在手中,小心向着较高处前行。她清楚,如果对方真是来自圣城的间谍,依照生前老电影库里的剧情套路,这些个穿梭于国家之间的“刺客”、“信使”、“破坏者”无一不是个中高手。
那么,自己握在手中的就不再是罪割,而是一把毫无用处的烧火棍。
除恶扬善,也是需要绝对力量的啊。
正思忖利弊时,建筑物的残渣又滚落了一部分,它们自火山口般的高处落下,咕噜噜一阵后在韩墨的脚尖处停稳。
她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两个人了。
两边都看见了对方,谁也不打算先说话,在夜色的渲染下都意图遮掩自己的目的。
安果果自然明白不能白白走掉,总要做点什么或者找一个蹩脚借口搪塞过去,但这正不是她所擅长的,所以,要在这里杀掉这个鬼差吗?
她看看四周,一双蓝色的瞳孔没有印出额外的不速之客。也就是说现在是灭口的最佳时机。
韩墨握着罪割向后退了一步,是因为安果果向前进了一步。
强大的压迫感从那具幼小的躯体里散发出来,就像是撕破夜晚的光明,瞬间震慑住了韩墨。
再迟钝的人都能觉察到越发紧张的气氛,早川觉得,总要有人打破沉默,也总要有人来制止这场冲突,“鬼差大人,能带我们撤离到安全地带吗?”
韩墨的目光落向早川仅仅只有0.1秒便又回到了安果果身上。面对强敌,任何一秒的疏忽都可能导致死亡。
不,是化为虚无,“我想你们不需要我保护吧。”
“当然要。”早川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先一步走到韩墨面前,那把罪割的锋利枪头只在胸口前的一寸距离,“我们没有能力抵抗危险。”
示弱?韩墨不觉得早川一点都不知道身旁的安果果是什么人,“站着别动。”
“鬼差大人不保护居民吗?”早川走近时,故意背着右手,腕上的渡川没有来得及取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当然瞒不过韩墨,她将枪头抵在了早川的灵核上:“那是一间漂亮的店铺,我想你不会愿意失去它。”
“烦死了!”安果果从废墟上跳下来站在早川旁边,韩墨手中的罪割伸过去几乎触碰到了她的鼻尖,“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干脆点比较好的哟!”
宣战?不不不,这是把选择权交到我的手中。韩墨想起生前同宇宙海盗交涉时的画面,的确有这样的方式,在双方都不愿发生冲突的时候,不想放低姿态的那一方会用“你看怎么办”来缓解气氛。
“跟我回三栋接受调查!”
“凭什么?”安果果毫不客气,也毫不畏惧
“我刚才看到你所展现的力量,非居民所持有。”
“好笑,你说看到就看到了?”安果果底气不足,她刚才没有觉察到韩墨的到来。这不应该,却也是事实,早川的悲伤透过整片垮塌的废墟漂浮出来,有那么一瞬间让她想起了生前。
韩墨勾起嘴角:“无力的反驳,我究竟看没看到你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她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收束法”控制着发散的灵气,将所有力量调动到了双臂上。
安果果抬手的刹那早川叫道:“不是她!”
两双眼睛四只瞳孔同时望着她,那里面是疑惑。
早川呼出一口气,伸出自己的右臂,将手腕上的渡川展示出来:“鬼差大人是我。”
“渡川?”韩墨更加疑惑了,她知道早川并非现任摆渡人,所以渡川为什么会在她的手上,“盗取渡川可是重罪,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在腰间抽出一只迷你扫描仪,“别动。”
韩墨用仪器在早川的那只渡川上晃了一下,条状的液晶显示器上立马显示出了一段数字与一个人名——“,丁茶茶”。
“不对,这是我盗取的!”早川大叫道。
“别说了。”韩墨眼中坚毅的光芒暗淡下去,“安全区就在泊醇街,那里没有受影响,你们自己过去吧。”说完收了罪割,扭头走开了。
早川愣在原地,她不明白离开的鬼差究竟是什么意思。
“事情复杂咯。”安果果笑道:“看来我们的鬼差大人也真是护短呢,她现在心神不宁,没空和我们计较,所以呢早早姐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早川注视着韩墨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心中并未松出一口气,反而更加难过了。
韩墨跨上摩托,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的时候通讯器响了,耳麦那头传来布里克低沉的问询:“确认没有?”
“没有异常。”韩墨发现自己撒起谎来居然没有任何顿挫感。
“嗯。”布里克默了片刻,说道:“七栋医师报告,有一位摆渡人中了毒,你去看看。”
“看看?”
“摆渡人丁茶茶,可能撑不过今晚。”通讯挂断,再无声音。
韩墨本就烦乱的心头更是迎来了无法排解的郁闷,她发动引擎朝着七栋飞速前进。
布里克已经追到了冥府城区的边缘地带,在一栋高耸的建筑上驻足,挺立于天台的边缘上,他望着越飞越远的哈耳皮埃和其背上的饲主葛塞,什么表情也没有。
“不追。”布里克向所有鬼差发布命令,有疑惑者不甘询问,他回应道:“是白王大人的命令。”
“布里克这真是白王大人的命令?”丁义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来。
“如有异议,早会时可提出来。”布里克冷漠回应道。
耳麦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丁义才又汇报道:“已进入白玉京地下宝库,派会计过来清点吧。”
“知道了。”布里克关闭通讯,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黑漆漆的冥堡,白王独自进入,一路上没有人敢阻拦,因为上次动乱而增派的守卫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直到白王进入大门才恢复到挺拔的姿态。
长长的冥桥连接着冥王的宫殿,桥上的地灯射出惨白的光芒,走到门前的白王脱下手套,伸出手掌紧贴在紧闭的宫殿门缝上,“我来问候您了。”
漆黑大门上显现出赤色如血的封印图案,在白王翻转手掌的同时如同链扣门锁一般一截又一截的打开。
图案每一寸的位置都在改变,一段又一段地移动,直到整个图案完全换了一种样式。
大门开启,没有一点声音,就好像本不存在与这个世界上的两片门板被无形的大手给推开了。
白王整理了一下衣着,昂首挺胸步入门内,完全进入后抬手一个响指,身后的黑门又静悄悄地关上了。
大殿内灯光明亮,紫红色的立柱分布两旁,镶满钻石的通道一路铺陈到正前方的王座之下。
而王座之上,坐着自回响叛乱之后谁也没有亲眼见过的冥王大人。
那是同圣王一样“年纪”的少年,黑发披肩、正襟危坐。他的双目炯炯有神,见白王进来,嘴角露出了几分苦涩。
“您还是这么有精神,王啊。”白王脸上挂起假笑,伸手放在胸口深深地鞠了一躬。
冥王忽然伸手,想要隔空握住眼前这名阴险可憎的“盗贼”,可幽冥锁链缠绕他的腰身、脖颈、双脚,王座上的封印法阵消除了他所有的力量。
被限制、被囚禁、被重重的按压在那冰冷的王座之上。
“叛徒!”
呵斥声响遍大殿每一寸角落,而白王岿然不动,但那面色却阴沉了下去。
“谁是叛徒呢?”白王上前,从衣兜里掏出一粒药丸捏在手中,“您的记性不太好,让我帮您好好回忆一下吧!”
冥王惊惧地向后挣扎,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粒纯白色的药丸上。他无力地抗拒,但白王却越走越近。
“我来并不是为了让您感受痛楚。”白王一把捏住冥王消瘦的腮帮,将他的嘴巴打开:“我来这里,是需要您的帮助,王啊你可别忘了,你欠吾王的那个人情,即便是虚无,也有人向您追债的啊!”
嚎叫声从冥王的喉咙里发出来。垂死的反抗?无能的狂怒?
不,都不是,更像是一只肮脏的家畜,在圈笼里等待着备好的刀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