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伟自信地:“那当然,你拿回来的报纸我经常看。三寸人间
王志德说:“你以为打仗是玩游戏,是要死人的,小孩子想这么多干什么。”
王小伟气恼地:“谁是小孩子,不管怎么说,我都十五岁了,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信念。何况你也说过,红军里头还来红小鬼,八路军里还有小八路,解放军里也有小战士,我为什么不能去当解放军?”
王志德盯着儿子说:“你慨然已经知道要打仗,为什么还想参军,难道你不怕死?”
王小伟认真地:“怕,我当然怕,谁不怕死,这不是我说的啊,是你曾经对我说的,是你刚参加地下游击队时,第一次打仗时的心情。但你也说过,枪声一响,什么也不怕了,不消灭敌人,自己会被敌人消灭,只要能多消灭一个敌人,自己死了也值得。所以,我要去参军,以军人的身份为祖国而战,死了也值得。”
“哈哈哈!”王志德乐得哈哈大笑,伸手一拍儿子的头骂道:“臭小子,真不知道你脑壳里装了些什么,可惜你只有十五岁,不能参军。”
王小伟站起身恼火地:“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年龄是死的,人是活着……”
“老头子,什么事这么高兴?”门外响起姜梅花的声音,她推开门和王军一起进来道:“大老远听到了你的笑声,象打雷一样。”
王志德说:“我家小伟呀,人小心大……”
王小伟立即道:“妈,别理他,刚才他是在嘲笑我。饭菜我都做好了,等你回来吃饭呢,我给你去盛饭。”
姜梅花说:“让你哥去。军军,快去盛饭,我还要去班。”
“好!”王军笑着赶紧去了厨房。
姜梅花走到饭桌前一瞧,责怪道:“小伟,我给你煮的鸡蛋又没吃,这可不行啊,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得跟。”
王小伟说:“我等会吃也是一样。妈,快坐,我给你去端饭。”他拉着母亲坐下,自己又去了厨房。
王志德在另一边坐下,瞧着妻子说:“小梅,你们所长怎么老是喜欢叫你顶班,而且是经常做连班,这可对身体不好?”
姜梅花拉着脸说:“怎么,心痛我了,早干嘛去啦,你不是让我低调做人吗。我们招待所三十个人,三班轮流倒,年纪大的有老下有小,年青的又都有小孩,我轻松一些,别人家有事求到我头了,难道你让我一口拒绝,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王志德笑道:“好好好,算我多嘴。”
兄弟俩端着饭出来,王小伟把饭碗和筷子交给母亲,自己坐在母亲身边。王军把饭碗和筷子交给父亲,一家人开始吃饭。
姜梅花边吃边说:“军军,你转业回来已有半年多了,也该找个对象了,我们招待所的司机小刘,你还小一岁,孩子都一岁大了……”
王军笑道:“妈,小刘的事你都说了几百遍了,从我转业回来你没停过嘴,对象我会找的,你急什么。”
姜梅花不高兴地:“嫌我罗嗦是吧,难道你想象你爸一样,三十岁都还是光棍,要不是我这个被他抛弃了三年的黄花闺女一直等着他,不嫌弃他,这世没有你和小伟了。”
王志德尴尬地:“小梅,我今天可没惹你,儿子的事怎么又把我牵扯了。”
姜梅花说:“怎么不能扯到你头,你我大九岁,当年村里的人都说我嫁了个老头。现在军军已经二十五了,如果不赶紧找对象结婚,再过几年很快是三十岁,到时候你以为还会有象我一样的傻姑娘等着他。”
王志德赶忙转移目标道:“王军,你妈妈说得对,是该找对象结婚了。”
王军笑道:“好好好,我明年一定找对象结婚。只是妈,你刚才说爸爸抛弃了你三年,这是怎么回事?”
姜梅花笑着说:“五零年夏天,你『奶』『奶』直接来我家提亲,说她儿子是解放军的营长,长得又非常的英俊,你外公外婆一听,立即答应了。一个月后,你爸爸从广西桂林回来结婚,但我俩都没见过面,他直接带着人来我家接亲,可看到我后,吃惊地问我多大了,我刚把我的年龄告诉他,你猜你爸是怎么做的,他吓得转身逃跑了,这不是把我抛弃了,直到三年后,他从朝鲜回来,我去找他,问他还要不要我,他这才正式娶了我。”
王小伟好地:“老头子,你当年为什么不要我妈,为什么要把她抛弃?”
王军却愣愣地:“五零年,妈,你那时有多大?”
王志德训斥道:“你不会算呀,你妈当时才十四岁,我敢娶她吗,我要是娶了她,会开除军籍。”
王小伟惊叫道:“哇,十四岁,妈,你也太成熟了吧。”
姜梅花瞪眼道:“解放前,十二三岁嫁人的女孩子是常事,再说这事也不怪我呀,是你『奶』『奶』怕你爸讨不媳『妇』,硬让你爸娶我回去,而且没把我的年龄告诉你爸。”
王军好笑地:“那三年后你怎么又去主动找我爸了?”
姜梅花说:“你爸跑了后,你『奶』『奶』慌忙对我说,让我再等你爸两年,可我这一等是三年多,后来才知道,他是去了朝鲜。五三年十月,他才转业回来到天龙山乡当乡长,你『奶』『奶』赶紧把消息告诉了我,可他却没来找我,我只好厚着脸皮去找他,问他还要不要我,不然我在村里怎么做人,娶了亲却没有嫁出去的女孩,等同是寡『妇』,谁都瞧不起我。”
王志德赶紧地:“好了好了,快三十年的事了,你别在孩子面前出我的丑了。算好,我没有牺牲在朝鲜,还是活着回来娶了你,这不是很好嘛。”
姜梅花说:“不是你娶我,是我硬要嫁给你,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哈哈!”王军和王小伟都乐了。
王小伟此时也想起了自己的事,急忙地:“妈,下午你去班时,不是说晚回来要跟我说件事嘛,是什么事,你说出来听听?”
姜梅花一愣道:“没什么事呀?”
王小伟急啦,叫道:“你不是说,去部队考军校的事吗?”
姜梅花这下子明白过来了,急忙地:“哦,对对对。老头子、军军,我听小伟的老师说,在部队里考军校很容易,录取分数要地方低二十分。他老师还说,邵阳市委一些当官的,他们去年有五个没考大学的儿子,把年龄悄悄地改大了一到两岁,然后去参军,今年全部考了军校,毕业后是解放军军官。他老师还担心,怕小伟复读一年也考不大学,建议我们家也把小伟的年龄改大两岁,让他今年去参军,明年在部队里肯定能考军校……”
王军惊讶地:“妈,是那个老师这么说的?”
姜梅花没好气地:“你别管是那个老师说的,反正我是同意小伟用这种方法去参军,你和你爸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帮小伟把年龄改大两岁。老头子,我可从来没有让你为家里办过一件私事,但这次帮小伟改年龄和参军的事,你必须管,你要是敢推辞,从明天起,我和小伟让你们没饭吃,让你们去喝西北风。”
王小伟立即惊喜地:“哇,还可以用这种办法去参军、去考军校,真是太好了。老头子、哥,这可是妈妈给我带来的福音,你俩要是敢不听妈妈的话,我和妈妈今后让你俩去喝西北风。”
王志德瞧了眼小儿子没吱声,继续低头吃饭。
王军却说道:“这种违反纪律的事我做不到,小伟必须回学校复读。”
王小伟顿时火冒三丈地把碗朝桌子一顿,吼道:“你算老几,复读不复读我自己说了算,你少在我面前装老大,惹『毛』了我,小心老子一脚踹死你。”他气冲冲地推开自己卧室门,进去后又“嘭”地一声摔了门。
姜梅花瞪着父子俩道:“我警告你俩,小伟要去参军,要在部队考军校,你俩必须支持,他要是有过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她放下碗走了出去,也“嘭”地一下关了门。
王军放下碗,望着还在慢慢吃饭的父亲,心烦意『乱』地:“爸,妈这不是添『乱』吗,哪个老师会莫名其妙地说这种无生有、无根无据的事?”
王志德慢条斯理地:“还能有谁,肯定是小伟这个老师,你妈本来是个马大哈,平常只会丢三落四,唠唠叨叨,从来不会说大道理,今天却能说出这种条理分明的事情,只有小伟这个老师才能教会她。”
王军忧虑地:“唉,南边的形势越来越严峻,战争随时都能暴发,如果把一个十五岁少年送去当兵、前线打仗,别说是我弟弟,是任何人我也不会答应,这是犯罪呀。”
王志德说:“南边的形势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这恐怕是小伟坚持要去当兵的真正原因,刚才我和他是在讨论这个问题,他已经从报纸闻到了硝烟的气息,他才坚持要去当兵,想前线,想去打仗。”
王军说:“这绝对不行,算我重新入伍,也不会让他去。等妈回来,我们把情况告诉她,妈要是知道了真相,不会由着小伟这样胡闹。”
王志德说:“这种央还没完全定论的国家大事千万别告诉你妈,她本来是个见风是雨的个『性』,到时四处一吆喝,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王小伟又拉开门走了出来,崩着脸往桌前一坐,端起碗吃。
王志德好笑地:“我还以为你要绝食呢。”
王小伟没好气地:“我傻呀,我午都没吃饭,是想死也不会当个饿死鬼。”
王军赶紧去厨房端出饭锅,边给弟弟碗里盛饭边说:“把这半碗饭也吃了,要是还不够,我给你去买饼干。”
王小伟挖苦地:“你是想黄鼠狼给鸡拜年也好,还是想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罢,我一句话,一定要去当兵,你们看着办。不然的话,我自己去云南听枪声、听炮声、看坦克、看大炮,顺便去看看越南疯狗长得怎么样,你们要是想阻止我也可以,从今天开始把我五花大绑关起来,如果不这么办,我会随时溜之大吉,到时你们可没后悔『药』吃。”
王军瞧了一眼不吭声的父亲,把锅子放回厨房后,回来坐下默默不语地把碗里的饭吃完,然后望着慢悠悠吃着饭的弟弟。八年了,自己去当兵时他还是个七岁的儿童,虽然曾经三次回来探亲,也只觉得他渐渐地长高了,由天真烂漫的儿童变成了能说会道的花季少年,去年底自己转业回来后,才对他个『性』的傲气和言语的倔强有所了解,但自认为是父母对他骄生惯养的结果。
可今天一天之内,自己却完全颠覆了对弟弟的认知,他的所作所为让自己根本无法理解,他不仅能吃苦,有着坚忍不拔的个『性』和意志,而且懂得孝顺,勤快地做家务为父母分忧,但其『性』格又变化莫测,说翻脸能翻脸,明明刚刚还在打雷,可立刻又能变成艳阳天,明明一分钟前还是风和日丽,转眼间是狂风暴雨,象条赖皮狗似的让你防不胜防,甚至于思维充满聪慧而又狡诈,个『性』嚣张而又懂得变通,言语冷酷而又不失留存一丝温厚,怪不得父亲说威压不住他,看来让他复读的事自己不能强行出头,否则会事与愿违,废力不讨好不说,搞不好还会影响兄弟之间的感情,他复读的事只能由父亲去打破僵局了。
王志德吃完饭放下碗,瞧着慢吞吞吃着饭的小儿子,不说话也不催促,到象似在欣赏一件正在慢慢雕刻、却还没能成型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