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勐海县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省各县市的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的领导齐聚一堂正在观看投影,县公安局金局长正在台上讲解,『主席』台上方悬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勐海县4-15贩毒案汇报会”。
金局长说:“这启案件是公安部直接参与侦破,省公安厅直接指挥,由我们勐海县具体执行的重大团伙贩毒案,但由于我们在工作中的失误,造成至少有一名隐藏在幕后的主要成员逃脱,这个情况我们并没有在案情通报中披『露』。”
这时,一名参会人员举手道:“请把录像暂停一下。”
在会议室后面进行投影工作的女警察立即将录像暂停。
举手者指着屏幕上暂停的录像问道:“我看到这个人多次出现在毒贩头目的房间门口,他应该是贩毒分子之一吧?”
金局长回头一看,正是王小伟提着塑料袋给毒贩送水果时的定格,虽然影像有点模糊,但还是能看清脸庞,便马上解释道:“他不是贩毒分子,是一个水果店的老板,但每天上午会按照贩毒分子的要求,给他们送一袋水果。”
坐在后排的邹毅和王坚、曾援朝顿时惊愣住了,因为影像有点模糊,加之他们坐在后排,开始时并没注意到这人是谁,现在影像一定格,三人仔细一看就都认出来了,竟然是王小伟。
那人又问道:“金局长,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不是贩毒分子?”
金局长说:“因为他送水果的事,我们侦察员都事先知道,也是要求他这么做的,而且他已经在勐海县生活了七年,从来没有与任何嫌疑人接触过,所以我肯定地说,他不是贩毒分子。”
这下参会人员议论开了,有人接连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金局长,不是还有至少一名贩毒分子逃脱了嘛,而且你在汇报中也说,毒贩头目在最后时刻,曾经接到一个电话,才让贩毒分子知道了你们的行动,差点造成抓捕失败,我看这个人有疑点?”
“对,我也注意到了,他一共有七次与贩毒头目见面,也是八天中唯一同贩毒分子接触过的人,虽然我们不能肯定他就是贩毒分子之一,但也不能就此解除他的怀疑,但既然有嫌疑人逃脱,他就应该不能就此轻易被排除。”
“如果我们假设,这个人是早就潜伏在勐海县的贩毒分子,而且这次贩毒分子们又是特意来勐海县与他联系,才最终达成了与境外毒贩的交易,是不是有这种可能?”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他很可能就是利用了你们的信任,借送水果的机会,公开与贩毒分子见面,最终达成了毒品交易,而且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最后向毒贩通风报信之人,甚至是真正的幕后『操』纵者。”
“我同意这种假设……”
金局长被大家天马行空的猜测和假设弄得哭笑不得,可又无法从正面进行解释,因为越解释越会牵扯到王小伟的身份。本来这段监视影像是不准备拿出来放的,但厅长不了解真相,非要用影像资料来说明案件的侦破过程,他才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却害得自己无言以对。
曾援朝却被这种莫须有的议论气得直咬牙,猛然站起身说:“这种假设不能成立,这位水果店老板我认识,他是一位三次走上战场,十五岁就飞刀杀敌,两次重伤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战斗英雄,他来勐海县做水果生意,是因为工厂倒闭失去了工作,才不得不自谋职业,这种假设是对他的污辱。”
邹毅急忙小声地:“援朝,你太冲动了。”
王坚赶紧拉着曾援朝坐下,也轻声地:“你这种话没有说服力,只会让大家更加怀疑。”
果然,立刻有人站起来反驳道:“他就算过去为国家立了大功,但不能证明他现在还是英雄,我们的假设也只是提出自己的疑问,何况这宗案件本就有嫌疑人逃脱,为什么就不能怀疑他?”
“金局长,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你们就因为他过去是功臣,就没有对他产生怀疑,是不是,这没有说服力。”
金局长真的没想到,会场竟然有人认识王小伟,而且站出来为他辩护,算好没有说出王小伟的名字,否则就是自己的失职了。可别人的责问自己真的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如果事先就说王小伟是嫌疑人,虽然不会引起参会人员的责问,但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和案件的真实『性』,可现在却引起了大家的胡『乱』猜测和假设,自己更无法自圆其说了。
有人见金局长不回答责问,立即想到了在场的上级领导,便大声地:“厅长,我提议,应该对这个人进行重点关注,假设他真的是隐藏及深的贩毒分子,总有一天会『露』出狐狸尾巴,勐海县公安局应该保持对此人的监视。”
一名坐在最前面,年过五旬的老警察望着沉默不语的金局长,似乎猜测到了什么,虽然他了解整个案件的过程和结果,但其中又有不能言明的秘密,那就是有一个神秘人物在这宗案件中起了决定作用,是一位立下重大功绩的平民英雄。他便起身走到金局长跟前小声问道:“他就是案卷中代号a的神秘人?”
金局长盯着厅长却没有任何表示,因为隐瞒王小伟的姓名和身份,是公安部首长直接对自己下的命令,连厅长都不知道,案卷中王小伟起的重大作用和他的功绩只能用字母“a”来代替,所以他此刻也无法给厅长任何回答。
厅长笑了,这名辑毒英雄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因为做为一名老警察,他懂得金局长能肯定地否定王小伟不是贩毒分子,那就表明是有充足的理由,否则不会贸然在同行们面前做出这种承诺。何况在这次会议中,当时毒贩引爆身上炸『药』之事都没有进行详细述说,只说一名毒贩引爆了炸『药』,警察应对有序,没有造成一人伤亡,这都是为了保护这名代号“a”的神秘人,可曾援朝的辩护让他真正了解到了这名幕后英雄的过去,怪不得这名神秘人能有如此果敢的身手,不愧是三次走上战场的功臣。
于是,厅长转身立刻威严地:“大家的假设和疑问,金局长不能回答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还在对所有嫌疑人进行秘密侦查,包括此人在内,这也是厅里的安排,你们都是公检法系统的执法者,应该懂得办案原则和保密原则,案件没有最终侦破前,所有的细节都不能公开。所以,今天会上所有讨论的问题都属于绝密,相信你们都能遵守。散会吧,剩下的案件交流明天再继续,我们也该去吃饭了。
大家便笑着起身,因为厅长的话中透『露』出一个信息,这名送水果的嫌疑人并没有从案件中排除,只是不能在会议上进行讨论,所以金局长为了掩人耳目,才肯定地说他不是贩毒分子,这是勐海县公安局的以退为进,所以大家只能心知肚明地离开。
金局长当然也明白了厅长话中的含义,在自己无法向大家解释清楚的情况下,厅长的含沙『射』影方式,也是保护王小伟的安最好解释,但不能再让认识他的人与参会人员继续辩护,不然会把王小伟的真实信息传播出去,逃脱的毒贩就很有可能对王小伟产生不利,只是又不能明说,只能善意地提醒一下了,也好让他的朋友放心。
金局长便上前拦下了正要离开会议室的曾援朝,拉着他走到一边小声地:“曾局长,我认识你,是昆明市局的副局长,我没想到你认识王小伟,但这件事我希望你保持沉默,不要再继续与人争辩,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的信息,我虽然不知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但有些事也不要想的太多,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们要相信他不会贩毒。”
曾援朝盯着金局长,因为他的主观意识中已经把王小伟定为了贩毒嫌疑人,所以也就误会了金局长话中的含义,认为金局长的这种解释在言语上是为王小伟好,可又似乎在警告自己,意思是案件在继续侦查,王小伟有着重大嫌疑,他的任何信息都不能透『露』出去。
曾援朝的心顿时冰凉冰凉,关心则心『乱』,他不仅误会了金局长的意思,而且更是往坏处着想,所以只能无言地点了下头,默默地走出会议室。
公安局内部餐厅外,邹毅和王坚瞧着脸『色』苍白走来的曾援朝,因为两人也从厅长的话中读懂了某种信息,于是小声地:“援朝,金局长说什么了?”
王坚也轻声地:“小伟是不是有重大嫌疑,他们还在查,让你保持沉默?”
曾援朝难过地点了下头。
邹毅和王坚顿时傻了,贩毒,王小伟贩毒,不不不,只是怀疑他贩毒,他绝对不会贩毒,可刚才的影像和人们的假设,以及厅长的含沙『射』影和金局长的提醒,似乎又是在证实着这种不敢想像的可能,他难道真的走到了这一步,这不是找死吗?
不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应该相信他,也必须相信他,他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好不容易才过上如今安宁的日子,他是战斗英雄,是哥哥们眼里最聪明、最勇敢的弟弟,他怎么会干违法犯罪的事?
可人要是犯了糊涂,被生活所迫,那还管什么风险,不不不,他现在比我们都过得好,至少已经赚了几十万块钱,他已经不缺钱了呀,可钱又是一切罪恶的根源,谁不想拥有更多的钱,而且贩毒是最容易一夜暴富的捷径?
邹毅三人不敢再想像下去了,肯定和否定、相信与不相信,怀疑与现实,让三人陷入了无比的深渊,痛楚的心根本无法再愈合,只能默默而又快步地走出公安局大门,沿着灯火通明的大街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曾援朝小心翼翼地:“小毅哥,我、我们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一下?”
邹毅猛然停住脚步,瞪着他压低嗓子喝斥道:“你也想毁了自己吗?通风报信,对得起我们头上的国徽吗?”
曾援朝痛心地:“可、可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呀。”
邹毅犹豫不决地:“我、我们应该相信他。”
王坚恼火地:“你这话说得就没有底气,什么叫应该相信他?”
曾援朝气恼地:“别说没用的话,到底该怎么办?”
邹毅火冒三丈地:“还能怎么办,保持沉默,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事,他只是嫌疑人,不是罪犯,就算是罪犯,他也是我们的弟弟,国法难容,但亲情难灭。”
曾援朝心烦地:“说得轻巧,看到他时,你还能象以前一样,自然地微笑、自然地亲热?”
“唉!”王坚叹息道:“我们这是做什么呀,他现在又不是罪犯,也可能是我们想多了,正如金局长开头所说,他只是去宾馆送水果,并且是得到侦察员同意的。何况厅长也没有说,他就是嫌疑人,大家的猜测只不过都是无凭无据的假设,最后的结论还得勐海县公安局拿出证据。好了,就算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吧。”
邹毅无奈地:“也只能这样了。回去吃饭吧,免得大家又猜测我们为什么不辞而别。”
曾援朝只能无言地跟随两个哥哥返回公安局……
这一夜,王小伟在宾馆开心地陪着老人们聊天,却不知哥哥们为了自己的事情,陷入了无尽的烦闷之中……
第三天早上,王小伟打电话让岳父来店里帮忙,没想到大磊也来了,这才想起是星期六,加上五一放假,他也能连休三天,便决定带着儿子一起去昆明,同自己一起去打靶。
大磊高兴得跳了起来,并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又从信封中拿出一张照片说:“爸爸,你看,这是小磊弟弟的照片,我上个礼拜给北京写了封信,向爷爷『奶』『奶』问好,问小磊弟弟长得怎么样?爸爸和自己都很想弟弟,能不能寄张照片来。昨天收到了爷爷的信和小磊弟弟的照片。你看,小磊弟弟长得跟大伟伯伯一样英俊。”
王小伟一惊,挥手就抽了儿子一个耳光,吼道:“谁让你瞒着我给爷爷『奶』『奶』写信的?”
大磊吓坏了,爸爸除了小时候打过自己的屁股外,从来没有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而且会打自己的耳光。同时,他又非常的委屈,自己只不过是想小磊弟弟,才想要张照片,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打自己,便生气地把信和照片往父亲手中一塞,扭身跑了出去……
岳父气得冲着王小伟吼道:“你打他干什么,不就是写了封信嘛,他做错了什么?”他跑出去追外孙去了……
王小伟赶紧看着老人的信,见没有提到秀秀梅的事,知道自己错怪了儿子,急忙出去寻找儿子,看到大磊只是坐在大街边哭泣,岳父在安慰时,才放心地过去在儿子身边坐下,搂着他内疚地:“大磊,对不起,爸爸不该打你。我是怕你把家里的事告诉了爷爷『奶』『奶』,要是他们知道你妈妈死了,那样的话他们就不会要我们的钱了,爸爸也就违背了对大伟伯伯的诺言,那我就是一个不讲信用的人。”
大磊哭着说:“爸爸,是我不对,我不该偷偷给爷爷『奶』『奶』写信,但我知道不能说家里的事,只是我想小磊弟弟。爸爸,你不是也很想小磊弟弟嘛。”
王小伟看着手中小磊的照片,他真的跟哥哥长得一模一样,便将照片放在儿子手中,含泪说:“大磊,好好收着吧,等你考上大学去了北京,就能看到小磊弟弟了。”
岳父瞧着父子俩,无言地去了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