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点?如此奇怪的名字,想来一定是和那些来自未来的幸存者有所关联,毕竟在这个时代,哪有人会给自己取上这么一个难以理解的名字呢?
况且,像是这般独特的名字,如果自己曾听过的话,必定会对此有着一定的印象,想到这里,陈银川在脑海之中搜寻了一番,而后,他像是记起了什么一样,眼神中带着几分讶异和不可置信,随即大声反问道:
“既然你叫奇点,那么我想,你一定认识一个叫做顶点的家伙吧?!”
为什么陈银川会这样反问他呢?
原因在于——在极短的时间内,陈银川快速梳理了一遍自己在这末世降临之后所遇到的一切,虽说不上是毫无所获,但是好歹,他记起了曾经与他对话过的一个男人——来自平行宇宙幸存者联盟的顶点。
思来想去,陈银川认为,唯一能和这个神秘莫测的奇点扯上关系的,就只有名字相近的顶点先生了。
然而,在听到陈银川的反问之后,那虚空之中的声音却是销声匿迹了,而后这片血红色的空间也随着颤动了几下,对着面前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头绪的陈银川,只好全神贯注地警惕着周边,好在这般奇异的现象并没有持续多久,在陈银川的感知中,约莫过了几十秒后,那个自称为奇点的声音再次响起了,与此同时,还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突兀地现出身形来。
“顶点曾是我的学生......”
只见他飘飘然悬浮于这片血红色的空间之中,不过是显露出身形,那些纠缠在陈银川身上的血红色能量顿时便如乳燕归巢般涌入他的体内。
“陈银川,看来幸存者联盟在你身上寄托的信任还真是不少啊,不过你可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为何物?”
老者缓缓地飘至陈银川的身前,他那透着睿智光芒的双眸印在一张毫无感情波动的、满布着皱纹的脸上,而在陈银川看来,此人本该是给予他人一个温和印象的才对,可在他的视野之中,此人便犹如一条贪婪的毒蛇般,危险而又神秘。
强忍着心中的违和感,看着那逐渐逼近自己的老者,陈银川还是忍不住喝道:
“不管你怎么说,幸存者联盟确实帮助我渡过了一段艰难的时期,正是有了他们的及时雨,才有了如今的我,如果你想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那就给我拿出证据来!”
听到这里,漂浮在空中的奇点倒是愣了一下,在他的推演之中,接近百分之百的概率,眼前这个名为陈银川的小子,其心中对于幸存者联盟的信任容不下任何挑拨,可现在看来,他却是错了,于是看,奇点悄然落到了陈银川的面前,饶有兴致地环绕一周,随后语气轻松地说道:
“哦,我还以为你会为了维护那些蠢货大声呵斥我呢,没想到你还算得上是明事理,不错,既然你想看的话,那就让你好好看看吧,这些蠢货们丑陋的嘴脸。”
说罢,他便笑眯眯地走到了陈银川的身前,随即,用他那粗糙而满布着血腥味的手掌蒙住了陈银川的脑袋。
事发突然,哪怕陈银川意识到眼前这个奇点的奇怪举动,但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牢牢按在原地,半点动弹不得,不过最主要的是,他能感觉得到,眼前这个老人身上那股诡异可怖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类似邻家老人般的沉稳和关怀。
很快,奇点便把自己的手掌从陈银川的头颅上拿了下来,望着眼前这个老者,感受着脑海中突然的轻松,陈银川有些疑惑地问道:
“奇点先生,你刚刚做了什么?”
“你问我在做什么?呵,”
奇点不屑地展开了紧闭的手掌,露出了其中放置着的一滩流动的、在腥红色的光芒下反射着金属光泽的液体。
“我在拿你想看的证据。”
一种奇妙的直觉在陈银川的心中不断荡漾,望着奇点手中的那滩液体,他的心底不禁升起了一个难以忘怀的想法,他突然觉得这所谓的证据,便是藏在自己脑海中的“系统”。
顺着陈银川的目光看向正操弄着无形力量的奇点,只见在他的手心处,那滩神秘的液体被随意地揉圆搓扁,反复不断地变幻成各种难以言喻的造型,最终,在奇点的手中化成了一块芯片,一块光滑得无以伦比的芯片。
奇点随手一抛便将这枚芯片扔到了空中,随即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从虚无之中爆发,将这枚泛着微弱银光的芯片定在了半空之中,随后,那块芯片猛地颤动两下,似乎想要逃离这份束缚,可是,任凭它再怎么爆发能量,也没能改善自己的处境半分。
不一会儿之后,那枚悬浮在空中的芯片不再动弹了,旋即,一股绿色的数据流从它的身上缓缓地逸散到了空无一物的地面之上,在奇点的引导之下钻进了陈银川的大脑之中。
霎时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陈银川便被拖入了一片虚幻而又朦胧的世界之中......
很快,眼前亮起了一阵剧烈闪动的白光,随后他便来到了一处如梦似幻,却又是那样真实的大厅中。
在昏暗的大厅之中,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在不断对比着荧幕上的数据,他们点按着手上精巧的手环,调整着各种数据之间的关系,不断尝试着去改变那些复杂的信息,以求寻找到一个合适的状态。
至于那些稳坐高台之上,面容隐于暗影之中,不可窥探的人物,亦是埋头于各种会议、书信处理之中。
没人能注意到陈银川的到来,也不应该有人能注意到,因为这些人其实是借由着那块芯片之中存储的数据,从而复刻出来的虚拟现实。
回过神来,陈银川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种虚幻且不可触摸的状态,很快他便适应了这个奇怪的存在形式,随后在大厅之中四处转悠了起来。
起初,无数嘈杂难懂的声音响彻在他的耳边,各种夹杂着奇怪口音的语言令陈银川无法听清这些人到底在讨论着什么,可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环绕在他耳边的杂音仿佛被屏蔽了一般,越变越小,随后,一个清晰而又让人感到熟悉的声音,在陈银川身边的不远处,猛地响起。
“柴可夫斯基先生,你做的很好了,接下来换我上吧。”
这熟悉的声音一经传入陈银川的耳中,他瞬间便想起了住在自己脑海中的懒散ai,两人之间的声音几乎没有差别,瞬间,陈银川便回忆起了ai曾说过的一句话,它曾说,自己的人格便是仿照顶点而做成的,难道说,眼前这个留着带着金丝边眼睛的男人,就是当日曾与自己交谈过的顶点么?
在陈银川意识到此处所处的时间点之时,这片虚幻的世界又一次扭曲旋动了起来,陈银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时间正在倒退。
就像是倒退的电影一般,顶点回到了自己所属的那片议厅之中,陈银川的身躯也不自主地飘到了某个研究人员的身边,可随后,一个声音响起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来自幸存者联盟麾下首席研究所的柴可夫斯基,同时也是负责03-6号平行宇宙穿梭仪的项目负责人。”
这个声音?原来是柴可夫斯基啊,陈银川饶有兴致地盯着身前这个正舞动着四肢的男人,不得不说,这个自称为“柴可夫斯基”的人作为他首次接触到的,来自平行宇宙幸存者联盟的成员,他那特点鲜明的声线,以及那不错的话术,都在他的记忆之中还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怀着好奇的心态,陈银川紧紧地跟在柴可夫斯基的身边,不愿错过任何一道有价值的信息。
他看着柴可夫斯基颓唐地说出了陈银川是一头丧尸的事实,又看着所谓的“管理者”用那不可见的力量将之抓到半空中,望着柴可夫斯基在管理者面前恐惧的模样,再结合记忆中两人曾经的对话,这一刻,陈银川不禁对着这素未蒙面的柴可夫斯基生出了几分敬意。
他还真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啊。
陈银川默默地站在一旁,他还清楚地记得,柴可夫斯基在发现了自己所负责的穿梭仪居然附身到了一头丧尸之上时,那写满了苦涩的脸上是那样的失魂落魄,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柴可夫斯基仍然能够在与陈银川的电话之中保持住自己得体的态度,实属难能可贵,陈银川自认为,若是将柴可夫斯基换做自己的话,一定会被这种种困难压弯了腰背吧。
望着柴可夫斯基那气势昂扬的样子,陈银川忽然轻笑道:
“柴可夫斯基也真是拼了老命了......如果是换成现在的我来与他对话,估计我会一口应下拯救人类的重担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卷“录像带”用不了多久便又一次放映到了顶点出场的画面,陈银川也随着画面的变动,周围人透露的信息,逐渐理解了当时发生在这个昏暗大厅中的一切,而在这一过程当中,他的身躯也在变得越发虚幻。
自双脚开始,陈银川的一切开始变得透明不可见,就像是橡皮擦轻轻拭去画纸上的石墨一般,缓慢而坚定地将之吞没。
“看来能待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陈银川喃喃自语着,过不了多久,那透明便蔓延到了他的脖颈处,而此时,恰好正是顶点提出要与他进行一次交易的时候。
而发生在这之后的事情都不过是正常情况下的交流,况且过不了多久,陈银川脑海中的穿梭仪所储蓄的能量,也不再能够支撑起两个宇宙之间的联系了。
“在这之后的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不过,在穿梭仪之中还藏着控制宿主的力量,可正是有够卑鄙的,要是当时的我还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像这样多次拒绝柴可夫斯基的提议,怕不是直接就被变成傀儡了......”
在最后的时间里,陈银川再一次转头看向了位于高处大厅的“管理者”,尖锐的目光像是将那层蒙着他面部的阴影刺穿一样,将那人的相貌牢牢封存在记忆之中。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一股奇妙的感觉便在瞬间铺满了全身,而后,他回到了那片猩红的,可怖的空间。
“回来了啊,感觉如何?”
甫一回到母体所在的空间,尚未睁开眼睛的陈银川便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声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满脸笑意的奇点正慢悠悠地躺在摇椅之上,手中拿着一把纸扇不断摇动,随着奇点手中纸伞的往复摇动,这片猩红的空间之中竟也刮起了微微的凉风。
可是,见到这如同老年人乘凉般的一幕,陈银川实在是有些哑口无言。
“咳咳!”
他咳嗽两声,随即注视着这位行为古怪的老人,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说实话,如果幸存者联盟能够将这末世彻底驱除的话,就是把我的身体交给他们又何妨,不过可惜的是,他们似乎没有这样高超的能力。”
躺在摇椅之上的奇点慢慢地甩动着手中的纸扇,而后老气横秋地对着陈银川指点道:
“不管是灾变发生前的时代,抑或是百年之后的时代,人类也不过是在自己所规定的闭环之中不断重复着那些愚昧的蠢事,说到底,我也正是因为看不惯这些蠢货背地里干的那些蠢事,才会选择离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