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一接到姜唤的信,安顿好家里,带上一大叠银票,就马不停蹄的往府城赶。终于在掌灯时赶到了姜宅。
姜唤迎他走进厅堂,又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两人思量许久。
“姜兄,我觉得瑾弟当下之困,根源还是在京城,咱们在府城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依峰弟所言,咱们该如何做?”
江峰叹了口气,“只能是去一趟京城了。”
姜唤低头沉思片刻,“当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明天我就跑一趟京城,府城的事就劳峰弟多看护了。”
“姜兄,府城你熟,你留在这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好了,峰弟,你不用说了,我意已决,瑾宴是我的小舅子,于情于理都应该我去……”
“老爷,”一个仆人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没看到有贵客在吗?”姜唤黑着脸。
“老爷,刚才“福缘斋”的伙计来报,说夫人有喜了,瑾家三姑娘让你派马车去瑾家接夫人。”
“你说什么?”姜唤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恭喜姜兄,你要当爹了。”
姜唤高兴的连话都说不来了,“峰弟,我……我要当爹了。”
江峰点了点头,“姜兄,嫂子有孕,你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开她,这京城还是我去吧。”
次日一早,江峰带着姜家的两个仆人向京城飞奔而去。
又一场大雪接踵而至,空旷的街道上站着个身穿黑披风的身影,雪花落在她浓密的睫毛上,变成一滴滴的小水珠。她抬头看了眼“福缘斋”,门上的封条被狂虐的北风掀起一角,在风中凌乱的飞舞。
到了腊月三十这日,瑾蔓觉得自己怕是瞒不住了,终是向蔡二娘坦白了事情经过。
蔡二娘放在茶几上的手抖了不停,出口的话却是冷静异常,“蔓儿,去把家里所有银子都取出来,交给姜唤,让他想法子去救四儿。”
“娘,我给姐夫送过银子,可他不要,他让咱们不用担心,江峰已经赶往了京城,相信四弟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北街的姜宅里,灯火通明,姜唤看着瑾薇的背影,嘴边带着温柔的笑意。真好,今年终于不是自己独自守岁了,有薇儿,还有他们的孩儿,他不再是孤单一人……
瑾薇看了眼窗外璀璨夺目的烟花,“相公,我想去看看四弟。”
“薇儿,也不知为何,前不久府台大人刚颁布了一条禁令,不准任何人前去探监。你放心吧,我已经差人把新衣和酒菜,给四弟送进去了。”
东街的一个小院中,林幽抬头看了眼空中的烟花,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烟花虽美,转瞬即逝……
大年三十的夜晚无疑是热闹的,就连牢里的瑾宴,偶尔也能听到一两声的鞭炮声。
地上摆着一些酒菜,皆是牢卒送进来的,甚至还有一套新衣服,他知道这些定是姜唤送来的。
这是自己在这个异世过的第三个年。也是唯一独自一人过的年,林幽在干嘛?他想蔡二娘,想姐姐们,不知不觉间眼泪就流了下来……
“哭什么哭?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似的,”隔壁牢房传来训斥声。
他震惊的转头看向隔壁,昏暗光线下,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扒在栅栏上。
这些天,隔壁牢房的人不是瞎嚎,就是发呆。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邻居是个神经病。
没想到今天他竟然开口讲话了,还口齿清晰,哪里像神经病了?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没出息。”
“你……你没病?”他疑惑道。
“你才有病呢?”隔壁横了他一眼,“地上的酒菜你吃不吃?不吃拿过来我吃,这么好的菜不吃简直是暴殄天物。”
瑾宴默默的把地上的酒菜移到栅栏边,立马从栅栏缝伸出一只漆黑的手,一把抓起盘子里的鸡一阵狼吞虎咽……
顿时,吧唧嘴的声音不绝于耳,瑾宴悄悄的往后挪了一下。
不消片刻,几个盘子就变的光秃秃,那只漆黑的手又抓起地上的酒壶。
“啊,好酒,你小子看来家世不错,家里人送来如此美酒。”
瑾宴打量着脏兮兮的中年人,怯生生地问,“这位大哥,你是因何事进来的?”
“呃,”男人打了一个酒嗝,“刺杀皇子。”
“什么——刺杀皇子?”瑾宴吓的瞪大了眼。
“瞧你那点胆子,”男人白了他一眼。
瑾宴又往后挪了一下,男人瞟了他一眼,“实际上我是被冤枉的,”
“那你没有刺杀皇子?”瑾宴疑惑道。
“杀了,”
瑾宴更疑惑了,一脸怀疑的看着男人。
“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说既然刺杀了,哪里冤枉了。”
瑾宴点了点头,他刚才还真就这么想的。
男人捡起地上的秸秆一边剔牙一边道,“我去刺杀皇子,并非我的本意,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男人伸直手指往屋顶指了指。
瑾宴一瞬间浑身颤抖,“怎么可能?虎毒尚且不食子……”
“怎么不可能,自古以来,哪一个坐在那个位置上的——还能称之为人,恐怕连畜生都称不上了。”男人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诡异的光。
瑾宴一刹那浑身冰凉,他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咱们这位……把帝王权术玩的那叫一个溜,成年的七个皇子,活生生让他玩死了五个,剩下两个,一个心灰意冷浪迹江湖,一个双腿残废……”
瑾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天哪,这种皇室密辛是自己这个级别的能听的吗?太恐怖了。
他猛吸了几口气,平息一下心情,“大哥,你进来几年了?”
男人扔掉秸秆吐出一口气,“十年了?”
“大哥,恕我直言,如果真如你所言,以那位心狠手辣的程度,你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男人眼神一凛,“你小子胆子虽然不大,人倒是蛮聪明。不错,刺杀成功后,他确实想杀我,我靠着装疯卖傻才逃过一劫。本来想靠着装疯逃到草原去,谁成想他还是不放心,我前脚刚到凉州 ,后脚就被抓了起来,这一关就是十年……”
男人眼中一片黯然。
“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那个位置有什么好?”瑾宴不忿道。
“小兄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想。”
两人沉默了半晌。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瑾宴,不知大哥的尊姓大名?”
“我叫罗一响,今年这年过的贼快活,不但有酒有肉,还有人陪着聊天,知足了……”
“罗大哥,你的心态真好,如果换作是我,估计早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