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朗眉头紧锁,问道:“真人无事便好,但青先生为何说,已经知晓放蛇之人是谁?可是这紫乱王蛇,来历非凡?”
青伯谊叹息道:“唉,不知纪捕头可听说过,天邪教的三尊四王?”
“都是天下第一等的危险人物,自然听过。”纪朗对这些东西了熟于心,当即脱口而出道:“所谓三尊,是指春秋魔尊、负天魔尊、担山魔尊;四王则是,青病王、万鬼王、迷心王、无欲王、以及蛟龙王。”
青伯谊颔首道:“不错,想必纪捕头已经知晓,春秋魔尊应悲歌,就在诸余的消息。”
“春秋魔尊之事,昨日桑庄主与楚大侠,已经告知了官府,消息很快便会传到京城,援兵不日便至。
春秋魔尊擅出谷州,违背盟约,陛下自会向古通天施压。”纪朗疑惑道:“青先生如此询问,莫不是这紫乱王蛇,是春秋魔尊放的?”
“天邪教三尊四王之一的蛟龙王,精通毒术,曾化名虺紫衣,靠着一手蛇毒祛病的法门,加入百药盟进修医术。
后来,正魔两道于定州绝命峡大坝,掀起大战,虺紫衣应召前往,向盟中长老表明了身份,百药盟这才得知,虺紫衣便是蛟龙王。
教于魔道,实在有些丢人,百药盟也不想得个有眼无珠得名声,便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虺紫衣失踪,对外传言,乃是钻研蛇毒遭受反噬而亡,他是蛟龙王的事,仅有少数人知晓。
而虺紫衣在百药盟求学之时,特立独行,时常带着一条紫黑毒蛇。
那紫黑毒蛇品种极为罕见,典籍之中几无记载,虺紫衣也是偶然得到一窝,寻不到原本名姓,便将其起名为紫乱王蛇。”青伯谊将一段秘辛缓缓倾出,反正他现在不是百药盟的人了,说出来也没什么负担:“春秋魔尊现身诸余,又有紫乱王蛇出现,我想并非是偶然。”
纪朗恍然大悟道:“所以,紫乱王蛇应是天邪教所放,二道士果真是被误会了!”
“无论是春秋魔尊,还是蛟龙王,将紫乱王蛇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进米斗之中,都不算难事。”青伯谊直言道:“说句实话,灵宝观中,除了至虚真人外,还无人能入那一尊一王之眼。”
闻人希眼神闪烁,有些不解:“那应悲歌千里迢迢来诸余,便是想害至虚真人?”
“的确不太符合常理。”纪朗轻抚下巴,沉思道:“灵宝观向来与世无争,如何会招惹到魔道第一大教?
而且就算有怨,至虚真人的武功虽还不错,却也不值得春秋魔尊亲自动身。
若是一尊一王亲自前来,灭个成名门派都不是问题,是否有些小题大做?”
闻人希、纪朗这般作想,楚笑烦却有不同见解,经历启辰星、伏化羽之事后,他明白灵宝观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善渊教、玄牝衍天教、天邪教,能被三家大派同时盯上,这里面的水,远比楚笑烦原本预估的要深、要浑。
但浑些也好,甚至越浑越好,多么难得的“挡箭牌”,有他们在,楚笑烦便能浑水摸鱼,潜藏在三家大派之后,调查“圣人”之事。
“明康。”
“青先生。”
“我开些药材,你亲自去抓,尽快取来。”
“是。”
明康附耳过去,用心记下药材斤两之后,快步离了道房,去下山取药。
青伯谊转身点了床上二人的穴道,让他们昏睡过去,而后帮二人盘腿而起,青伯谊坐于身后,用真气帮他们调理经脉。
“呼。”
见二人性命,都有机会保住,桑千秋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寿宴喜事,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吉利。
闻人希对纪朗吩咐道:“今晚就别让百姓下山了,你带人逐个盘问,等明日天亮,再派一队兄弟护送百姓下山,盯着他们回诸余城。
戏一定要做足,告诉兄弟们,每一家都要派人昼夜看守,在山上没传出消息前,不许再放人出城。”
纪朗懂得闻人希的用意,拱手道:“放心,绝不会让凶手看出破绽。”
“时间很紧,现在便去。”
“是。”
纪朗得令,转身推开房门,却见卓玉堂迎面狂奔而来。
“不好了!师父!不好了!桑庄主!”
见一向沉稳的卓玉堂,神色如此慌张,纪朗下意识让开了道路,让其直接进入道房之中。
“师父......”卓玉堂抬眼便见,自家师父赤条条盘坐在床榻之上,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便看向桑千秋问道:“桑庄主,我师父这是?”
“无需担心。”桑千秋并未告知至虚真人中毒之事,而是反问道:“你这高喊着,风风火火跑进来,到底是什么不好了?”
“哦!”卓玉堂一拍脑壳,焦急说道:“桑庄主,你快去冥思殿吧!那春秋魔尊打昏了四师弟,要将二师兄劫走,结果被廉前辈撞见,现在二人正在冥思殿前交手呢!”
“什么?!!”
桑千秋神色大震,惊讶于应悲歌的胆大,但仔细一想,灵宝观中也没什么值得他忌惮的人,撞见廉言属于是倒霉。
廉言实力不差,但对付应悲歌还是有些勉强,桑千秋不敢耽搁,直接运使轻功,飞身向冥思殿而去。
楚笑烦三人面面相觑,道房之中还有两位身重剧毒之人,也不知此时是否应该离开。
犹豫之际,青伯谊似是感知到了三人所想,直接开口说道:“几位自便,留明康一人陪伴即可,就算蛟龙王真的来此,也奈何不得我。”
听得此言,三人不再犹豫,拱手致意后,便在卓玉堂的带领下,向冥思殿而去。
刚出道房,闻人希便向纪朗说到:“有桑庄主坐镇,冥思殿那边不会有事,纪朗你就不要去了,盘问百姓同样要紧,记得做好笔录,交由我过目。”
“......”
纪朗颇为无语地看着自家上司,他当然知道有桑千秋坐镇乾坤,不会有事,他纪朗是想去帮忙吗?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跟绝顶宗师交手,不是一碰就碎?
纪朗是想去看热闹,而闻人希显然也知道纪朗是去看热闹,但闻人希偏偏不让他看!
这明显是在报复,因为刚才谈话之时,纪朗不给他面子!
纪朗暗自腹诽,自家上司如此小肚鸡肠,如何能当得百姓父母?
见纪朗神情不忿,闻人希心底调笑,但面上却拿腔拿调道:“怎么?总捕头这副表情,是有意见,要与本官说说吗?”
“不敢。”识时务者为俊杰,见闻人希拿出一口官腔,纪朗不敢再违背命令,咬牙切齿说道:“属下这就去办!”
恨恨拱手道别,纪朗猛一跺地,调转方向往天尊殿而去。
......
冥思殿前,早已被道士、门客、官兵围得水泄不通,一众人很有默契的拉开了距离,生怕被前面鏖战迸发出的气劲伤到。
却见众人包围之下,两位绝顶宗师短兵相接,招式凶猛,于咫尺之间,进行硬桥硬马的对拼。
廉言两脚落地生根,双拳连环进退有度,一招一式力若千钧,打得劲力荡荡而出,堂而皇之,不着任何歪门邪道,专攻应悲歌中三路。
仅一交手,应悲歌便发觉对方实力不亚于自己,可眼前之人完全是一副生人面孔,有如此实力,绝不应该籍籍无名。
应悲歌怕吃暗亏,便选择以精妙步法,绕身游斗,先观察出对方武功路数,再行破敌之法。
“阁下拳势刚猛、劲力雄浑,抛弃繁杂变化,仅凭烂大街的‘意体拳’,便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着实是让应悲歌佩服之至。”
侧步躲开锤胸一拳,应悲歌出言试探,企图弄清此人来历,可话未说完,便见廉言扭步屈肘,向下颚撞来。
“我见魔尊侃侃而谈,何来喘不过气这一说法?”
廉言肘击凝实,有真意附着其上,内力奔腾于周天,而不露半分真气,劲力如铁板一块,不散不分,一招一式皆有莫大威能。
“恭维之言,当然要言过其实,但阁下带来的这份压力......恐怕我松懈半分,挨上一下,便是重伤吧。
阁下绝非无名之辈,不知身份可肯坦言相告,让应悲歌知晓,是在跟哪位英雄人物过招。”
应悲歌绰号“点指乱离”,手上功夫不弱,虽修得是内家指法,但近身肉搏亦是不惧。
弓步压身,应悲歌眼疾手快,便在廉言肋下点出十指,破了这一肘积攒的威势,致使气劲倾斜,荡破了一旁冥思殿的华表。
应悲歌看出,廉言乃是外家功夫出身,练到极致催生内力,再转修内家大成的绝顶高手,与这类人近身相搏,打得虽朴实无华,但却远比真气对撞、极招厮杀凶险万分。
因为真气对拼,就算不敌,却还尚有拉扯的余地,可跟这类外功出身之人近身对拼,生死就只在咫尺之间了.
廉言拳掌指脚不亚于神兵利器,修成宗师,又有真意附着,任凭应悲歌真气澎湃,但在咫尺之间,却挡不住廉言分毫。
若是寄希望于真气护体,应悲歌此刻已经死上七八回了。
若问应悲歌,为何不拉开距离,将局势转成对自己有利的真气对拼......他倒是也想想拉开,但他刚才带着禹元心刚出殿门,便被廉言从旁袭击。
廉言出招极快,应悲歌负重,自觉躲避不及,便暂时放下禹元心这个累赘,选择先对付廉言。
可这却正中廉言下怀,外功高手招式环环相扣,最重节奏,应悲歌初始茫然无知,等反应过来,想脱身时,却已经深深陷入,廉言以拳术布下的天罗地网,无法自拔。
应悲歌周身罡风四起,纵使他身法变换莫测,却始终逃不出廉言的连环攻势。
若是以大挪移之法,强行与廉言拉开距离......应悲歌明白,那是取死之道。
当实力相当,并在咫尺之间时,永远不要自信于自己的轻功,能快过外功高手的拳头。
挑战过这门真理的,大都非死即残。
但这也并非是绝境,外功高手的内息,会稍逊于内功高手,应悲歌只需继续游斗下去,拖到廉言内息周转的间隙,爆发真气,便可顺利脱身。
但在这之前,应悲歌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任何疏漏,因为一招不慎,最轻也是重伤,而且他还必须全神贯注,不能有一刻失神,内息周转不过短短一息,错过了,他可没把握撑到下一次。
什么?
你说以极招对敌?
有那运气的功夫,早被廉言锤死八百回了。
外功一旦练到极致,便会让人知道,什么是攻势如狂风骤雨,任你内力循环一周天,早已被拳头锤遍从头到脚。
外功入道的高手,实力绝对是同境中的第一流,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先修外功,催生内力是一条死路。
江湖流通的外功武学,大都是寻常货色,练不出精纯内力,到时以一身斑驳内力,去转修内功,无异于前功尽弃。
所以,没有顶级外功武学的支撑,奔着外功入道,纯属浪费时间。
而外功的锤炼,又会消磨人的天资,根骨不够者,就算是天资聪颖之人,也会被折磨到混混沌沌,一身灵气难留半分。
等外功修炼到极致时,想入道滋生内力,还需一点契机,而这点契机,不比突破宗师简单,足以堵死天下间,九成九的外功武者。
而能以外功入道,还能修成宗师的,可以说是万中无一,像廉言这般的绝顶宗师,更是凤毛麟角,天下少有。
就算你历经千辛万苦,以外功入道,却也仅能是同境第一流的人物,大派弟子、天资不凡之人,仅是按部就班的修炼,就不会比你差,内力短板会永远掣肘,让外家当不得天下无敌。
在世人眼中,会修行外家之人,不是走投无路的散修,便是脑子不正常的“受虐狂”。
而内家,永远都是江湖的主流。
应悲歌对廉言的身份已有猜测,但却有些难以置信。
趁着廉言、应悲歌激战正酣,有几位胆大的道士,偷偷将昏迷的夏洪与禹元心救走,应悲歌注意到了,却也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