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慈恩巷,整个燕林城的百姓都唯恐避之不及,你这卖包子的摊贩却堵在巷口做生意,本就不合常理。
若说你的手艺高超,包子做得美味至极,名头响亮,那就算开在巷道深处,生意也会是络绎不绝。
但事实上,你的包子味道很一般,唯有开在闹市,才有可能有得赚,但你却顶着门可雀罗、血本无归的压力,坚持开在无人问津的巷口,为何?
而且你对我讲述郑家之事的细节,太过详细,你竟然连那位小偷的动作与心里变化都一清二楚,我当初以为仅是民间的‘艺术’加工,并未在意。
但当我见到悬案卷宗之后,便觉察到不对。
你的描述,与小偷的口供完全一致,但府衙并未公布这些细节,唯有当年此案的经办之人才会知晓。
故而,我开始怀疑起你的身份。
想查清你有没有问题,很简单,你对我讲述郑家之事时,曾提过‘当时我也在做青菜生意,街坊们都了解他家的难处,便都将青菜贱卖给了他。’
若你是府衙中人,当年便不可能是买绿菜的商贩,我只需寻些住在附近的商贩与老人询问,便能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
果不其然,所有人的答案全都一致,你是被郑家灭门近半年后,方才来到燕林,因为你选择在灭门巷外摆摊,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怀疑你是应飞白,因为你留在卷宗中的话语悲愤,显然是很不甘心,但我也不敢确定。
剩下的事,就很简单了,我寻简文雍询问了郑家灭门一案发生后,半年内府衙的人事变化,他一调查,发现那段时间唯有知府应飞白与总捕头邵长青,引咎辞职。
郑家灭门一案太过骇人听闻,燕林府衙办案不力,朝廷不可能置之不理,定会有罪罚降下,你二人引咎辞职,应该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保护府衙众人不被追责。
我再去灭门巷外,故意用捉摸不定的话术,向你打听郑家的位置,你既心有不甘,一定会现身想弄清我的身份。”
听着楚笑烦的讲述,应飞白连连点头赞叹:“楚大侠可谓明察秋毫,当年若是你在燕林,也不至于让凶手再逍遥七年。”
“你太可怕了......”龚七的表情,变得似笑非笑:“你查到的所有线索,几乎都是从我、詹良、南宫忆、应飞白、季时休的话语中,抓出的漏洞。
见微知着?一叶知秋?
如此就能顺藤摸瓜,查清一切?
楚笑烦,你太可怕了,跟你交谈恐怕得留一万个心眼,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你扒得一干二净。
想必今日之事,很快便能传遍江湖。
这世间,又有几人心里,能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楚笑烦,你说当我的朋友是一种悲哀,我并不否认,可通过字里行间就能洞悉一切秘密的你,自此之后还能交到朋友吗?”
楚笑烦毫不在意龚七的说辞,他笑笑言道:“若是想交朋友,便不会心怀鬼胎与我说话,自然不会怕我察觉到什么。”
“哈哈哈,楚笑烦、楚大侠,我已能预见到,你的未来会比我更可悲。”龚七心中,已再无疑惑:“今后,龚七便在阴曹地府之中,静看楚大侠的......未来!”
......
“父亲,您不让我去学堂,为何又让我私下读这么多的书?”
“明事理。”
“您是想让我考取功名吗?”
“不,阿七,你未来会同我一样,当一个普通的捕快。”
“那我读这些圣贤书籍,又有何用?”
“阿七,人的一生,总会面临种种抉择,而你我父子,在出生之时,便被迫踏上了一条单向的不归路。但这不是绝对的,让你看这些书籍,是希望当抉择的机会,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不要再走错路。”
“父亲,我不懂您的意思......”
“记住就好,以后你会明白的。”
......
“父亲,‘圣人’派人送来了武学秘籍,我要练吗?”
“咳!咳!练吧,若我不在了,你也能保护好自己。”
“父亲......”
“你我父子,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怕您的病......”
“无妨,反正我也时日无多,不怕你气死我,有什么话,尽管说......咳!咳!咳!”
“我不想娶亲生子。”
“为什么?”
“与其让子女一辈子活在阴影之中,我宁愿孤独一生。”
“......”
“父亲......”
“也好,就让龚家的厄运,在你身上结束吧......”
......
不想遭受酷刑的龚七,选择咬碎藏在嘴里的剧毒,致命的毒性瞬间夺取了他的全部力气,以至于两眼一黑,仰躺倒去。
“龚家的命运,结束了,可是父亲,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的选择,是不是辜负了您的期望?原谅我,父亲......”
在众人漠视的目光中,申渊踱步上前,搂扶拄这曾经交心的搭档。
“对不起,原谅我,大人。”
龚七紧紧握住申渊的手,用最后的气力,说出了道歉。
手掌跌落在侧,瞳孔也随之失焦。
龚七,死亡......
“‘圣人’,你等着!”
紧攥着手掌,指甲已嵌入血肉,申渊面色冷漠,但那额头上抽动的青筋却清晰可见。
“方文。”
“属下在!”
“带走龚叔的尸身,回府衙放好。”
“是!”
“袁武。”
“属下在。”
“带一队人,封住龚叔的家宅,我未亲至,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见龚七尸身被抬走后,在场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放在了郑姓老仆身上。
郑姓老仆悚然一笑,用违和感十足的稚嫩嗓音说道:“如此,就该轮到我了?楚笑烦,你我仅见过一面,既然你这么聪明,可曾看出了我身上的破绽?”
“有。”
“哼,我不信。”
郑姓老仆不屑一笑,他二人仅有过一面之缘,话不过三句,如何能看出破绽?定然是在装模作样!
楚笑烦微笑道:“你的确引起过我的疑惑,但左右不过是多对付一个高手,我并不清楚幽影门究竟有多少人,但想来也不会太多,所以计划里并未有详细责任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