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天心里一凉。
那么多年,他一直是喊的自己“爸”。如今这血脉关系拱手让人。他从来无怨无悔,但是他不能容忍让人欺负到自己家门口来!
“容临安,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二十几年前自己犯下的孽,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我风流怎么了?哪个男的年轻时不图点乐子!”容临安冤枉。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咣当一声,顶楼的大门又被推开。
注定,是个热闹的一天。
高楼风大,迷了人眼。
打头的是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在她之后忽然呼啦啦拥上几十个特警,甚至有谈判专家要求与沈南天对话。
沈南天笑了。
多年以前,他还曾经是容临安的左右手。
他也曾经有自己的叱咤时刻。可是荣华转眼,人就已经老了。
天台在短短一秒钟内就挤满了人,人人严阵以待,面目严肃。
章华怕吓到余娉婷,劝她,“容太太,您先下去,这儿太危险。”
“我自己丈夫在高楼,我怎么会舍下他求一人安全?”余娉婷目不转睛盯着那边,沈南天气势威严,容临安哆哆嗦嗦。
她关心的,却是那个哆哆嗦嗦的容临安。
听到自己妻子那番话,容临安一时哽咽,“娉婷——”
“闭嘴!”沈南天加重勒他脖子的力道。
谈判专家在试探沈南天口风,提了很多,可沈南天就是不回一句,让他们找不到破绽可寻。
局势似乎在这毫无转圜的境况,祁浩往前一迈,“沈叔叔,劝你回头是岸。”
沈南天似乎是觉得夸张,轰然大笑出声,“祁浩!你少给我虚情假意。在你心里一直就把他容临安当爹,可惜你这一番深情厚谊了,别人可从没把你当过一回事!”
沈南天说话太激动,不自觉又带着容临安往外围退出一大步,后脚跟踩到了空气。
险险惊呼声乍起。
有人开始妥协,声称有什么要求都好商量,凡事好说好谈。
沈南天附耳在那人身畔,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低语,“容临安,你给我记住,祁浩他娘是你让我杀的,是你欠我一条命!如果你要再欺负我女儿,我做鬼都一定不放过你!”
“糟了——”
绑匪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后摔去。祁浩手快,几步奔一步把人拽了上来。
余娉婷已经惊得捂住了嘴,身子不住地颤抖。
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密密麻麻的,好半天,容临安才看到旁边的人,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章华又道,“容董,没事了!没事了!是祁总救了你!”
容临安似乎还没缓过来,又过了一会,他执意走到护栏边,向下看,“死了没?”
警方回,“底下设置了保护气床,不过这么高跳下去,内脏估计受到一定挤压,具体情况还需送医查看。”
“送医送医?他差点要了我的命!你们还想让他活下来!”容临安暴怒。
“容董,警方有警方的规矩。”章华劝解,看到旁边余娉婷一直望着底层。
“容董,你看太太也吓到了。”
余娉婷回过神来,走回里侧,”我没事。“
“怎么能没事,你脸都白了。”容临安记得刚才她的话,危难关头是她不肯离开。心中感动,忙握住妻子的手。
祁浩在一边松着关节,好像是手拉伤了。容临安想起刚才的那一下。幸好他眼疾手快才把他给拉回来。
容临安朝他走过去,“这次多亏你了。”
“应该的。”祁浩冷淡回复,没有什么感情。
要是从前,容临安准会生气,他是他儿子,他容临安可是他老子。他凭什么这么冷冰冰对自己说话?可这时候听着声音,竟觉得活在世上就已经是万幸。能听到声音就已经是万福!
沈心怡接到警方来电时,她正好看到几天前的一则新闻,写着监犯逃狱,她好奇正待看下去,警方的电话来了。
对方问她是不是沈心怡。
她虽然觉得奇怪,仍说了是的。
对方像是不放心,又在审核,请问沈南天是你父亲吧?
不知为何,沈心怡忽然呼吸困难。
就像那天从医院回来见到这座容氏大厦忽然升起的那种难受。
她不明白是这难受从哪里来,好像避不掉,她跑去茶水间猛喝了好几口水,还觉得胸口闷得慌。
她以为那种感觉好像错觉,因为只有那么一分钟不到,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可这个电话又让她心砰砰砰地跳。那种熟悉的难受又来了!
沈心怡说是。
再后面的声音,她只觉像在做梦。
还是场噩梦。
沈南天死了。
跳楼死的。
挟持不成,跳楼而亡。
沈心怡挂了电话。等方圆来。两个人说好了今天要一起去寺庙的。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走下去,看到方圆的车子里有个陌生男人。
“我爸爸给我安排的司机。”方圆解释。
因着那几天前的事故,所以当父亲的不放心。特意给方圆安排了保护的人手。
方圆又说那座寺庙很灵验的。问沈心怡要许什么心愿。
沈心怡摇摇头。
“不会吧,你心愿都没想好吗?我这几天在病房想了很多,可要说起心愿嘛,其实不多,就那么几个。一要家人健康百岁,二要一生平平安安,三要......三要感情圆满。”方圆说着说着自己就先笑了出来。
两个人在山门前下车。
她从前很少来寺庙,才发现再是山里的寺庙,门前也已经通了车,方便达官贵人一脚登门。
沈心怡随着方圆一起往里,看到早已经有人在寺院里等候,好像恭迎一个贵人。
贵人就是方圆。
住持亲自替方圆解签,沈心怡没有求签,就在大殿散步。
一抬头看到那些高高的神佛,看起来慈悲温柔,天下太平。
她忽然笑了。
这世间黑白半分,有慈悲如是,有恶行昭昭,才会需要菩萨来感化。
若是这世上统统好人遍地,还需要菩萨做什么?
沈心怡并没有信仰。只是在这一刻,忽然觉得,像方圆这样有东西可以相信,也是一种幸运。
她多希望自己还有可以信任的。
可是再也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上午的那一个电话,就像霹雳一样,把她的天地彻底给划裂开。
如果佛能救人,这世上不应该有那么多痛苦。佛若不能渡人,要这佛心何用?
方圆正在听住持的教诲,忽看到身边有个人影飞快出了去。
“心怡你去哪里?”她追出去。
沈心怡跑得飞快,像一点声音听不到。
两重门以后,才是外面的大门。
汽车在路边安然候着。
沈心怡慢下来,身后方圆好不容易追到她,扯着她袖子问“心怡!你突然跑那么快干什么?”
“我爸爸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