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时间，魏斯语和盛多多带着旺财回到训练大楼里，看大家还在专心rank，也没过去打扰，干脆扭头去厨房给崽子们准备夜宵。
盛多多站在魏斯语身边，笑眯眯地腌鸡腿：“你今天打算几点钟回去？我等下应该是樊德恩送我走，我让他顺便把你带去酒店？”
“我这次的酒店离基地不远，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行，不麻烦你们啦。”
“真的安全吗？”盛多多还是担心。“那到时候看吧，如果樊德恩那边工作结束得早，我就让他把你带过去，你别一个人这么晚走在马路上，我怕不安全。”
“好嘞，谢谢登嫂。”
盛多多笑着伸手去拧魏斯语的腰。
闹哄哄的夜宵结束，其他人回到训练室去继续rank，两个女生起身去给厨房阿姨帮忙收拾，程智岩依旧悠闲地坐在桌边喝蘑菇汤，看得刘鹏定连声笑他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魏斯语的手机就放在桌上，微信消息发来的时候，原本程智岩是没兴趣偷看别人手机的，偏偏余光就扫到了一眼。
【妈妈：之后如果你还有想出国的想法，爸爸妈妈也还是全力支持你，千万不能委屈自己】
——出国？魏斯语没说过她要出国的事情啊？
消息再发来，程智岩这回直接放下了碗，凑到手机那边去看。
【妈妈：其实妈妈知道你在国内考研压力大，这段时间准备复试也容易焦虑，没关系的啊，囡囡在爸爸妈妈心里就是最棒的！】
【妈妈：爸爸妈妈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和妈妈说】
【妈妈：喜欢上海当然是好事，妈妈也喜欢上海，多繁华多漂亮，咱们在复试好好表现！可以逆袭的！】
【妈妈：之前不是说想去欧洲读书吗，现在咱们先把国内的事情弄好，之后要是囡囡还想去的话，我们再申就是了，爸爸妈妈永远支持你！】
程智岩皱眉，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只是那瞬间的心颤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魏斯语忙完出来，看到程智岩也喝完汤，打算把他面前那个空碗也拿去厨房洗了，不料程智岩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他在害怕，但又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明显：“我想和你谈谈。”
小魏收回手，茫然地盯着他的头顶：“怎么了？想跟我说什么？”
“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吗？”
魏斯语就这么懵懵地被他带进小会议室，顺手拿了手机。
隔壁大会议室里还坐着教练组的各位大佬，相比之下这个小会议室还是清冷了些，整个房间布局都显得更加紧密。
程智岩也不废话：“我有个问题。”
“嗯。”
她难得觉得这个状态下的程智岩有点可怕，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表情，但就是这种看不出情绪的表情才最有威慑力，让她下意识挺直腰板坐好。
“你最近是不是要考研复试了？”
“对，还在后天，明天我要去找导师。”
“初试和复试的权重各是多少？”
“应该五五开吧，各一半。”魏斯语实在是不明白这小孩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个。“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那如果复试没有通过的话，是不是就被淘汰了？是不是就不能在上海读书了？”
魏斯语点头。
“复试成绩要多久出来？”
“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考，这个工作效率我没去问过，应该挺快的吧？”
“如果你不能在上海读书，你会出国吗？”
小魏依然懵着：“不知道，看情况吧，可能再来一年也可能申请出国。我这还没复试呢，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
“所以你为什么放弃出国呢？既然有能去欧洲的机会，为什么不去呢？”
魏斯语愣了。
她不知道程智岩是从哪里知道她放弃出国的事情，但是现在这么突然被问起来，她根本无法组织语言。
去年那段可以说是完全迷失自我的时间，她不是很想再回忆一遍。
而他似乎在等她的答案，老半天没说话。
半晌，她打破沉默：“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当时我放弃保研……”
“你还放弃保研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她去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啊？放弃出国，放弃保研，为的就是自己拼一把考上复旦吗？
那可是复旦啊，淘汰率多高的学校，多少人的梦中学府，她为什么要牺牲出国的机会和保研的资格来试试这所学校啊？万一失败了呢？那她这么久的努力是不是就白费了？她说可能再来一年也可能出国，可是之前明明可以出国的，为什么要赔上这一年呢？
“对。”
“如果你想再来一年的话，还选上海的学校吗？”
“应该是，但就不会选复旦这么高难度的学校了，我怕再失败一次。”
“为什么非要是上海啊？”
“这个城市发展机遇大，我之后可以在这生活工作，直接定居下来。而且我们说过的，上海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而且还有你这么个大神在。”
话说得轻快，听着像是在调节气氛，但这个时候落在他耳朵里，那就是讽刺。
他以为能是什么别的原因，哪怕就只说前面那几句也可以，但偏偏加上了最后一句，偏偏把他也算在原因里。
过去他可能会因为她这个原因这句话心动得不得了，但是现在知道她为了能来上海读书而放弃了出国和保研之后，他不觉得自己还能那么冷静了。
“可是魏斯语。”程智岩盯着她。“你不需要为我放弃那么多的。”
魏斯语甚至愣了一瞬：“你说什么？”
“之前我说上海还有我在，那个时候我没出问题，我很健康。”程智岩的眼睛已经红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连我自己都照顾不好了，还怎么在这个城市帮到你啊？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为什么要放弃那么多明明可以让你更轻松一点的机会啊？”
她没接话，只是默默垂下脑袋。
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因为去年经历的林林总总，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心梗。她从来不是会跟别人分享自己那些负能量的人，只是现在，有人窥探到了她过去负能量的一角，她却只想逃避。
而程智岩知道的那一角，海平面下是一整座冰山，她不敢也不想给他看。他已经受了很多折磨，不需要也不应该从她这里再吸取什么负能量才是。
他已经有点呼吸不顺了：“那如果……如果这次失败了，你这么久以来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她还是没说话，手指揪着袖口，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程智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到底何德何能。
如果这次他没有看到她妈妈发来的消息，是不是还天真地以为她一定能在上海读书，之后他可以时不时就见到她，甚至在不忙的时候去找她，带着她到处走走？
他早该知道现在的竞争有多激烈的，早在去年查她考研时间的时候就应该去看看各个学校的报录比的，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不知所措。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放弃那么多啊，为什么要为了他做这些本不应该的牺牲啊。如果真的出国了，去欧洲读书，至少见过的世界变大了，眼界开阔了，就像他们每次出国打比赛那样，回来之后都会觉得自己焕然一新。
可是为什么要放弃啊。
“我……”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来，因为实在是不想去揭开去年那段黑暗，魏斯语还是打算直接结束话题。“现在时间不早了，我明天白天还要去学校找导师的，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今天加训也别到太晚了，祝医生嘱咐过要调整好作息的。”
“真的不是因为同情我才这样的吗。”
魏斯语双手握拳，短短的指甲就这么扎在手心上，疼且酸，眼睛也是。
“不要这样好不好。”程智岩已经掉进那个死循环，整个人下意识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止不住地颤抖。“不要这样。”
她立刻上前去抱住他的脑袋，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但是却被他一把推开。
“不要这样，魏斯语你不能这样……你走吧，快点。”
被点名的人再次愣在原地。
“走啊！”
那瞬间，她看见他漂亮的眼睛在落泪。
大家经常说他的眼睛能装下很多东西，粉丝喜欢刷他眨眼睛或者笑起来的动图，比赛现场的导播拉近景的时候也喜欢往他眼睛那块怼镜头。她见过那双眼睛里的意气风发，也见过那双眼睛里的自信和满足，但唯独没见过眼泪。
就算他哭，也都是垂着脑袋，没有面对过镜头。
但是现在她看到他在哭，过去在电话里听到，现在亲眼看到。
像是小狮子在绝望地嘶吼，希望她离远点，越远越好。
而恰恰，她向来没有办法拒绝他。之前听到他在电话里求她来上海，她二话不说买了红眼航班的机票，这次更是。在步步后退向小会议室门的那个过程里，她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头皮在发麻，连呼吸都变得刺痛，也能清楚看见他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离开，眼里还装着泪，满是受伤和绝望。
她或许该告诉他去年她经历的那些不痛快，但她不想，更多的是自身对于分享负能量的抗拒。
“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说完就转身开了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