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西北军营,如今已经派去了救星,所以姜奕总算是可以喘上一口气了。
似乎所有的大夏皇帝都是对草原人十分的警惕,反倒是对于骚乱不断的南蛮人,抱着轻视的心态。
这样的看法似乎在内在也有着一定的道理。
比如:草原人的攻击性更加的强烈,野心招展,似乎不入侵中原决不罢休。
而南蛮人的进攻多是为了那南边的几块地盘,就那么三四座城池,常年就在南蛮人和大夏人的争夺之中。
但对于其他的领土,南蛮人似乎并不十分感兴趣。他们只关注自己周围和附近的几块地。
相对而言,南蛮人更加亲和,平日里不打仗的时候,照样是男耕女织,还捣鼓着他们独特的宗教活动。
对这些大夏人虽然敬而不敏,但是多了几分相似生活带来的熟稔感。相反,青夷人那游牧的生活,以及茹毛饮血,草原中那残酷的生活习俗,让大夏人望而生畏,甚至将其编进了吓唬小孩子的故事中。
这也是一代代的大夏人,对青夷人抱有恐惧和警惕的根源所在。
似乎只要青夷人,草原人南下,那国之将亡,民不聊生。
正是因为如此,在西北边境的大营中,士兵和将领都要比西南军营的人马多的多。
对大夏人来说,南蛮人就是糟糕透顶的邻居,但是大夏人尚且可以接受。
但青夷人,就是那包藏祸心的邻居,必须提防,虚与委蛇,之后彻底根除,方能够放下心弦来。
这基本也代表着大夏人对于青夷的人基本看法。
同样这也是姜奕如今的看法。
所以,在青夷人即将有所动作的消息传来之后,姜奕才会如此的恐慌,甚至不惜去使用文王。
但是相反的,即使是南蛮人的进攻多么的猛烈,战争多么的凄惨,姜奕总是对其缺乏重视。
但幸好的是,这次的战役打的不错,双方算是平手。
对姜奕来说,唯一有一点需要注意的就是,军报上提及,淮安郡王被南蛮所伤。
淮安郡王……
姜奕下意识的用指腹摩挲着衣袖的花纹,眼神开始微微上移,思索起来。
淮安郡王是父皇对南边的一道保险锁,一道阻隔线。
正是因为如此,父皇曾经才如此的看重甚至宠信淮安郡王,甚至将他的儿子傅晟接到京城,作为太子伴读入宫。
姜奕回想起从前,父皇就算是对傅晟,也比对他更亲近,更柔和些。
似乎,应该有这方面的关系吧。
淮安郡王的封地就在于南蛮交接的几座城池之中,手中也握有军权。
往日里,南方既有久负盛名的成老将军,又有一位郡王压着,这样过了二三十年,都从未掀起过什么风浪来。
姜奕的瞳孔微微缩起,他的嘴角勾起微不可见弧度来。
“这么看来,父皇可真是高明啊……”
姜奕在这个时候才发觉了姜启这个皇帝,竟然还有可以赞叹的地方。
他心中微微一挛动,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不过既然此伎俩可以奏效,父皇为何不在西北,重肖此法,故技重施?”
想到这儿,姜奕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就被升起的了然所替代。
“父皇不是不能……是不想吧?”
姜奕的双眸变得冷静而锐利,他如今在脑中重新描摹着父皇的思路。
“即使到死都要牢牢的抓住权利——还有名誉。”
姜奕回想起来,自己可以在朝堂旁观议政之后,所看到的那些场面。
“父皇是在持衡啊……”
“不管是朝廷中的党争,或者是军营。”姜奕的双眸闪过一丝的光芒,他似乎对曾经的父皇的想法和见解越来越明了,越来越清晰。
“王阁老势大,父皇就封了当时的季老大人为太傅。南边有了成将军还不放心,还需要淮安郡王相持衡。北边……”
姜奕对西北军营的事情曾经不甚了解,但如今整个国家的绝密情报都对着他一个人全部开放,这也让姜奕发现了更多的东西。
“北边的是栾老将军,但是父皇也授予了成州陶知府的管教之权。”
“还有我……和文王。”
姜奕此时已经看透了姜启曾经的那些路数。
不过是两相持衡,相互压制的‘术’而已。
父皇的帝王之术,似乎也不过如此罢了。
但是姜奕不一样,或者来说他更为‘胆小’一些。所以做事下决策更加的谨慎。
南边的战事连绵不绝,这让姜奕十分忧心。
再加上这次淮安郡王受伤的消息传来,这让姜奕忽然在脑袋中诞生了一个想法。
他墨色的眼眸微微闪动着光芒,凭空为他整个人的气质增添了几分的锐利。
“既然伯父受伤……那让傅晟回府看看,也是正常吧。”
姜奕抓住了脑中的灵感,嘴角微微勾起,在宫殿中自言自语的说道。
一旁的侍立的崇安低眉顺目,这个时候他听到的一切都会当做没有听到一样。
“去,将这个消息传给傅晟吧?他知道该怎么做。”
片刻后,姜奕继续低头批改着奏折,一面用冷清的声音对崇安说道。
“是。”
崇安微微低下头,之后匆匆的离开了宫殿之中。
次日,姜奕的桌案上就收到了傅晟的请求文书。
上面说是家父受伤,想要回府探望。
这一切都在姜奕的预料之中,这样的顺利让姜奕的心中涌起了几分的惬意。
这就是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感觉吗?
这就是权利的感觉?
‘看起来,还真是不错。’
……
就这样,几天之后傅晟就收到了陛下关怀的圣旨,特地许他回府邸探望父亲。
同时,姜奕传给他的还有一道密旨。
这道密旨上,特许了傅晟可以暗中上书奏章而无需走朝廷官方的路径。
傅晟很明白姜奕的打算是什么。
这一次出了京城之后,他估计就如同父王一样,再也回不来了吧?
接下来,他就会继承着淮安郡王府的使命,在南方和南蛮人相抗衡。
傅晟很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也很清楚姜奕为何要将他送出京城。
如今父王老迈,而且病重。
若是长久这般下去,南方的淮安郡王府的实力就会衰落,从而南边边境不稳。
姜奕……不,如今该称呼他为陛下了。他的这位陛下顾虑的就是这个吧。
傅晟冷峻的面容颇有些压抑,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氛。
但在内心之中,确是有一块石头落了地。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和姜奕不同,和皇室不同。皇室皇位之争频频,不到最后的一刻,谁也不知道登上皇位的会是谁。
但是淮安郡王膝下只有一子二女,而且长子傅晟,自幼就居住于京城,为太子伴读。十三岁就被册封为世子。
淮安王府只有他这一个继承人,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正是因为这样,即使和父王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傅晟也早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使命。
他即是人质,也是皇室的下个棋子。
以他为要挟,让手握着兵权的父王不敢轻举妄动。
但同时,收拢,拉拢,亲近他这位当时年岁还尚小的准世子。
在皇宫中和皇子们一起长大,自然在该当棋子的那一刻,他也做不出背叛的举动。
皇室啊……先帝啊……
可真是高明。
就是这样,让淮安王府两代人都为他们心甘情愿的卖命。
想到这儿,傅晟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夹杂着他冷酷的威势,显得格外的渗人。
但是他不得不说,甚至想要鼓掌赞叹。
他们的确是做到了让傅晟去为他们卖命。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十多年的同伴之谊,岂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改变的?
如今他已经被套上了壳子,心中也有了惦念的人。
这样的他,早就逃不掉的。
“去叫管家来。”傅晟对着门口侍立的侍女说道。
等到步伐匆匆的老管家赶到之时,傅晟已经从这件事情的余韵中平复了心情,也回复了理智。
“去收拾行李吧。我们回王府去,这一次估计是不会在回来了。”
傅晟的话语中带着三分的寂渺,仿若是出尘一般。
老管家很是镇静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世子可定好了时期?……可还要和……那位道个别?”
老管家考虑的很是周全,但这个问题让傅晟皱起了眉头。
“就三天后吧。”
他对另一个问题避而不答。
他是不想去见姜奕的,如今的他们估计就算是强行聚集在一起,也没有什么话语可以聊吧?
是的,就算是曾经他们还是最为要好的朋友,姜奕婚礼大殿的时候,傅晟还帮着挡酒。
但短短一年多,他们就已经是陌路人了。
傅晟对这倒是没有几分后悔和失落,他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他和姜奕终归不是同路之人。
既然不是同路之人,又何必强求着……强求着将那友谊继续维持下去?
傅晟自认为是个愚人,但就算他这个愚钝的人,也不愿意去强行绑缚所为的感情。
他理智的接受了现在的一切,并且希望——“就维持现状吧”。
‘就这样吧。’
或许几十年后,他们还能再见一面,那时候再去说缘分。
……
青夷王城-宫殿中
陆青正在兢兢业业的批改着文书,摇曳的昏黄烛光给他整个人都增添了些许的暖意。
“这群人都是xx吧?”
一边批改着,陆青在嘴边还一直嘟囔着一些过不了审的话。
他烦躁的挠了挠头,他真是好像摇醒前几天傻傻的自己。
那群能把你绑到边境的人,能是好人吗?
陆青你清醒一点,不要被敌人的糖衣炮弹和三拜茅庐就给收买了啊?
唉……
一切都是从十多天前开始说起。
当时的他天真烂漫,真心的以为自己的才华有了用武之地。之前的那些,不过都是挫折,都是他明珠暗投,都是汉王错把珍珠当做鱼目。
依照他的性格,原本不会被如此的撺掇几下就相信别人。
但可怕就可怕在……这个乌穆,真是一个——(陆青觉得是)魔鬼啊。
操纵人心,利用自己那和善的言行和很有欺诈性的外貌,就硬生生将他的理智忽悠走了。
那几天他还一阵沉浸在终于遇到明主的兴奋之中,但结果下一秒,他才发现自己是来到了地狱啊!!!!
那乌穆,他就是那群魔鬼的头子。
何止是说谎话不打草稿,简直是将他骗的一愣一愣的。硬是让他恍惚了这么多天,还……还为青夷签下了卖身契。
呜呜呜呜
想到这儿,陆青简直都要眼泪汪汪了,手中的笔也是一顿。巨大的后悔简直让他的胃部痉挛,险些要将这些天吃到的东西都吐出来。
这都是乌穆给他的心里阴影啊。
陆青晃动了几下沾着墨水的毛笔,在白色的纸张上留下一丝的痕迹。
原先是哪个傻瓜觉得他和善,好欺负?
觉得他亲近,和蔼?
都是假象,都是假象!
陆青愤愤不平的想道,现在就算是传说中的夜叉来到他面前,估计在他眼里也要比乌穆那个魔鬼和善。
“真是魔鬼啊……”
“哦,小青说什么呢?”冷不伶仃一个声音出现在了陆青的耳畔,让他墨色的瞳孔一瞬间微微缩起。
浑身打了一个颤。
陆青委委屈屈的一手拿着笔,转过头去看着突然出现的乌穆,战战兢兢的说道:“没……没什么。”
因为收到了惊吓,他的声音还是颤抖着,还带着点尾音来。
这个魔鬼走路没有声音吗?
陆青小心翼翼的收起心底的抱怨,生怕被乌穆那个小心眼的人看到。
乌穆从他椅子后方走了出来,陆青小心的听着。
走路的确是有声音的,但是这个声音很是微小。
不过,这项技能用来吓人倒是不错。
陆青这样想着,只要被吓的不是自己就好吧。
“您……您怎么来了?”
面对乌穆时,陆青都被哦吓的用了敬语,他很是受宠若惊。他深吸一口气,勉勉强强从嘴角挤出了一丝僵硬的微笑来应对乌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