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奇鬼兴高采烈地跟着丁蕾出了门，像痴汉一样尾随着她，兴致勃发地嗅着丁蕾的衣角，一个跟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舔着嘴角，毫无尊严地四肢攀爬往前走，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好香，好香……
而站在最后面，一点一点往前行走，品赏着丁蕾这样食物的姿态的独眼鬼却足够冷静，像是在欣赏画作一样，一点也不着急。
只是在丁蕾快要拐弯走到校门口那条道的时候，独眼鬼突然停住了脚步，“嘘！安静！”
前面的四只鬼都被独眼鬼这么严肃的制止声给吓住了，马上安静了下来，趴在地上，连呼吸都在克制，连问句怎么了的胆子都没有。
独眼鬼是他们四鬼生存的可能性，所有危机都由独眼鬼发觉然后带着他们避开，已经很久了，独眼鬼很少能有如此紧张的时候。
尤其是最近风声紧。
地府在抓鬼怪进地府夺魂珠，他们这种恶鬼，最容易成为目标了。
“猎物先放在这里，”独眼鬼那只单眼第一次完全睁开，里面还带着恐惧的小心翼翼，“安家人来了。”
“啊，天啊，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我没看清前面的路。”
在五奇鬼感知到危险时，丁蕾已经加快脚步先往外走了，因为生病而晕晕沉沉的，所以她有点没在意前面的人，结果遇到几个也没看前面而是在聊天的人，然后就撞在了一块儿。
丁蕾头都没来得及抬就不断弯腰道歉。
“真的很抱歉，没撞到哪里吧？”
“丁蕾？”
赵耀祖捂着肚子还没能抱怨两句疼痛，苏明镜就颇为粗暴地推开了他，一脸惊讶地冲到了最前面，“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状态很差？”
“表姐？”
“……”
赵耀祖听到面前这个浮躁的姑娘喊了这么一句就吸吸鼻子，默默退到了后面，安静地和安平艾笑站到了一起。
得了，出事遇亲戚，办事遇仇人，一般这样都得不到好处，自己老实受着就是。
“你来我学校是做什么？”
丁蕾顶着滚烫的眼睛看着苏明镜，她自己没感觉，但是在苏明镜眼里，自己这个小表妹已经开始打晃了。
“办事，”苏明镜一把扶住了丁蕾，“你——”
苏明镜在触碰到她的身体的时候，先是惊讶于她透过衣服的滚烫，然后就是惊讶于她身上沾染上的那股让她都察觉到不舒服的气味。
粘稠的，仿佛一沾上就甩不开一样。
“生病了而已，我现在去外面的药店买药……”丁蕾觉得自己再不过去可能就真的要倒下去了，她和这个表姐不熟，只是逢年过节见面打个照应而已，也没必要寒暄这么久，所以她拍了拍苏明镜的手，想让她放开。
“安平。”
苏明镜没管丁蕾那个抗拒的动作，有点不怜惜地将手中的人拉到了安平身边，“你看看……”
“姐……”
丁蕾没那个力气反抗，但是这不代表她就喜欢她表姐把自己送到一个陌生男人那边去了。
她皱着眉头，用嫌恶的眼神看着安平。
“你接触过什么？”
安平刚刚没注意，这才把视线放在丁蕾身上，就看到了她的眼底弥漫着病气。
那不是正常的病，是鬼怪搞出来的。
“把手给我。”
安平直接将手伸了出去，想要把丁蕾的手拿过来，好好诊诊脉。
但是丁蕾没有那么乖巧，安平的手递过来的时候，丁蕾直接毫不收力地打了过去，硬是把安平的手背给打红了。
“你很奇怪。”
丁蕾的扁桃体已经发炎到让她觉得说句话都是折磨了，只不过短短站在这里几分钟的时间，她的病情就加重了。
“不好意思，我要走了，请你们让开。”
苏明镜有点尴尬地看着安平，然后又是一个伸手想要阻挠丁蕾的动作，和她解释什么。
可是在这样身体极其不舒服的时候，丁蕾不打算多给面子。
不过是个一年见两次的亲戚而已，脸也不是说给就要给的。
所以丁蕾又是一个甩手，只是这一次没把苏明镜的手甩开，反而把自己的身体给甩下去了。
她直接晕乎地倒在了地上，多亏苏明镜在旁边，所以还算是及时地接住了她。
“丁蕾？丁蕾！”
苏明镜看着安平，安平马上把上了丁蕾的脉，“五奇鬼。”
“把她带到我们那边去。”
“头儿……你感觉到了吗？”
老二在其余四只鬼里算是最冷静的一个了，所以独眼鬼才让他先行往前去探探情况，可谁知道安平那几个人背着丁蕾离开之后，他就马上变得和那几只鬼一样了，抑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克制不了自己涌动的欲望。
他也宛如丧失了尊严，满心满意地去卑微舔舐着那股香甜的气味。
“头儿……头儿……”
老二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双手指节弯曲，指甲在地面摩擦，划出了好几道划痕，舌头伸到最长，眼看着就要触碰到粗糙的地板了。
独眼鬼带着剩下的几只鬼过去，一把将老二给拽了起来。
可是老二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眼睛里都隐隐约约流出了点泪水，他想去，想吃，想闻，那是比丁蕾还要绝美十几倍的好东西。
那才是真的佳肴。
老三，老四，老五站在这里也开始忍不住了，比老二还要更甚，不需要开口也没有故意的意思，但是他们的口水已经流下来了，胃里甚至出现了他们不该出现的因饥饿而发出的声音。
“头儿……”
像是嗷嗷待哺的鸟，四个人都对着独眼鬼发出了渴望的喊叫。
“你们这是怎么了……”
独眼鬼皱着眉看着这四个丧失了理智的人，往前了几步，刚刚走到安平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自己都无法克制地受到了影响。
这是什么？
他第一次也表现出了与往日不同的状态，眉眼间不再是懒懒散散，不再是冷静理智，他的眼底也出现了对欲望的渴求。
“那个女孩……”
独眼鬼的喉结上下移动了好几下，手摸着艾笑站过的那块地板，流连忘返，像是在抚摸一块最珍视的宝物，不断地抚摸。
“怎么会这么强，这种味道，从未见过……”
“头儿……”老二颤抖着手，把手放在独眼鬼的肩膀上，伏下身子在独眼鬼耳边说，“这个味道，如果我们全都拿到了，魂珠都会被充盈起来吧……他们已经忍不住了……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明明知道上前一步就可能会坠入无尽的深渊，可就像是鸦片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那是安家那边的人……”
“头儿！现在的状况很明显啊，地府就是要利用我们，打压我们……被抓住是迟早的事……倒还不如死前吃个饱，而且得到了那个女孩，我们的能力都能有所增长……不一定就真的比不过……”
“而且我们兄弟五个啊，可不比那些落单的鬼怪……头儿，你仔细想想……”
“对啊，头儿……这样的机会失去了可就不能再来了……”
独眼鬼和老二听着后面三只鬼一人一句的规劝，没有说话。
但是老二是也动了要去拼一拼的风险的，没有人能拒绝自己的本能，怎么可能能抗拒着生来的天性。
独眼鬼怕是也在动摇，不然怎么可能思考这么久一句话都不说。
按照他平时的作风，现在早就是一副洞察一切的样子，然后做出简短的回应了。
怎么可能还以这样有些卑微的姿势跪坐在地上，手一直摆放在那块固定的地面上一直不动弹？
“头儿，这是最好的时机，”老二将放在独眼鬼肩膀上的手又施加了些力气，“我听说安平那边可是都受了伤，最起码安平和那个住不进巷鬼，都是大伤元气的伤，另外那两个姑娘再厉害也不就是两个黄毛丫头，现在是他们战斗力最弱的时候，这个时候下手，总比之后下手好。”
独眼鬼将手拿了上来，不再对那一小块地方执念那么深。
他其实还能控制，本能，天性，这些看起来不能掌控不能拒绝的东西，其实都是可控的。
只是看人罢了。
独眼鬼转眼看着身后那三个早就丧失了理智，只是迫于一直对自己的屈服而自行强压渴求的鬼，还有在自己身边一直以理劝服，但实际已经忍受不了了，连讲话的时候都能听到他后槽牙不断碰撞摩擦的声音。
今天这事不是下个命令就能压下去的。
独眼鬼摸索了一番，随即干脆放任了一把。
“那就去吧。”
他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叹了口气。
“去吧。”
小心行事地去，反正自己的欲望压抑的也够久了。
独眼鬼摸着自己魂珠的所在地，为了让五奇鬼这一个团体能够永久存活，他都不知道克制了多长时间，又有多长时间没有将自己的魂珠喂饱了。
他都在不可控制地被影响为他们喜欢的那类人。
不善不恶的倒霉蛋，其实也就是在善恶之间摇摆不定的纠结患者，也就是为了适应环境但又不喜欢特定环境从而不敢做出选择而压抑自己的可怜虫。
复杂的味道真的是好闻的。
丁蕾的情况在路上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没有时间把她带到郊外的那个房子里，所以没有办法，只好把她带进了安家的房子里。
“叔叔阿姨……”
艾笑很久没有过来过了，但是她还是无法忘记二楼的房间里，安平的父母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不在，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
“不用管他们，他们向来不会对这种事情多问。”
“她不会有事吧？”
苏明镜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的表妹，身上滚烫的吓人，脸红的不行，嘴唇都开始发青发紫了，还在不断地颤抖，难受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状态糟糕的很，让她也慌张的很，即使是不熟，也好歹是个亲人，她可不想看到丁蕾因为鬼怪这种事情而丧命。
“肯定不会有事，五奇鬼里只要不是五只鬼一起吸了味道，她就不会死。”
安平一边说，一边想建立一个保护结界，可是结界建立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不稳定了。
像是泡沫一样，只能撑一会儿时间，撑到了极限，就会毫无预兆地破裂。
在场的其余三人看见安平如此吃力的样子话都不敢说了，包括艾笑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出来。
安平又尝试了好几次，还是无果，暴躁的情绪都不需要表露了，大家都看在眼里。
“你的伤已经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了？”
赵耀祖还是没忍住，嘴欠了一句。
“不是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安平将束缚在自己手腕上的纱布松开，灵力这才有了可以回转的机会，他将那只受了伤的手放在丁蕾的额头上，“是为了保全我的身体，我体内的灵力自动自发开始克制，但是它们还是没法忍住我的血液的召唤。”
“你知道的，这样做就是个死循环了。”
艾笑在那个结界被构建的最初就按住了安平的手，制止了他的行为。
“你的身体终究会自我调节会好，可是那些伤会在你不断重复无视之中一个一个被积压着，你自以为的没事只是把那些伤疤都往下积累无视了，问题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只是去隐藏了而已，等到最后，万一积累太多崩溃了怎么办？”
“就不能换个简易的保护结界先缓缓再说吗？”
艾笑察觉到，安平之前想设立的那个结界又是个强力结界，这几天他就没有施展过一个普通结界，全都是强力和超强力的。
“简易结界救不回她，只能让她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不往前更加严重，”安平指了指丁蕾现在的模样给艾笑看，“可是如果按照这样来说，她的脑子都会被这高温烧坏。”
“那你呢？”
艾笑没去看苏明镜，视线只放在安平身上，又重复了一次，他的手腕已经又开始滴血下来了，“那你呢？”
她又重复了一遍。
“乖。”
安平笑了笑，拍了拍艾笑的手，然后强行将她的手拿了下去。
强力的保护结界一出，丁蕾的状况马上就好转了下去，她张开了嘴，嘴里飘出来了四缕灰黑的烟丝——都是人的模样。
只是这些人都没有眼睛，是四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