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纭更加来了劲,呷了一口茶,“沈执墨让夫人生不如死,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但是沈执墨这样对待夫人,只能证明他不喜欢夫人,倒是有三件事说明他喜欢吴三娘。
第一,正房所生的子女都会高看一眼,看在吴三娘的面子上,将文毓说成夫人所生,给文毓一个名分,如果沈执墨不喜欢吴三娘,他不会这样做。
第二,葛郎中说过,仅凭吴三娘珍藏的那坛酒,可以判断出沈执墨在练双休功,阴阳的那种,吴三娘一直将小坛酒珍藏在身边,证明她年轻时曾与沈执墨一起练过这种功。沈执墨如果不喜欢吴三娘,绝不会将吴三娘留在身边,更不会与她练那种功。
第三,吴三娘是厨娘,也是管家,说明沈执墨十分相信吴三娘,因为喜欢,才相信!吴三娘身边随时带着铃铛,能控制院中的乌鸦和狸奴,说明沈执墨对吴三娘,不是一般的信任,更不是一般的喜欢,是非常信任,非常喜欢!”
旺财补充道:“纭哥说的对,夫人虽然是正房,在一些事情上也让着三娘几分。滴血验亲,证明文毓是三娘所生,夫人没有什么过激言行。”
秦氏说:“照纭儿说的,沈执墨与吴三娘在老家时就认识。”
董纭点头,“两个人在老家兴许就有婚约,吴三娘在临安以厨娘的身份一待就是十多年,如果她不是心里装着沈执墨,她就不会安心过这种无名无分、不明不白的日子!”
昱凡道长仔细倾听大家的谈话,并不时看一眼桌上吴三娘的画像,董绥问:“师父,如果有点眼熟的话,说明在老家曾见过这个人!”
昱凡道长说:“有点眼熟,就是一时说不上来!”
董绥道:“如果沈执墨与吴三娘年龄相当的话,您十八岁云游四方时,那一年吴三娘十三岁左右!”
董绥突然想到院子里的画师,“师父,有了,让两位画师琢磨着画一张三娘十三岁时的画像,您一准能想起来是谁!”
画师很快画出一张三娘少女时期的画像,昱凡道长端详一番,轻声道:“认识!像我家的一个亲戚!”
画师说:“要画的东西都画完了,如果都很满意的话,就此结了画钱,我们往回赶!”
两位画师走后,大家继续商议接下来如何做。
午饭时,师父说亲自去趟临安,董绥认为不妥。现在情况出现了变化,师父认识吴三娘,两人还是亲戚关系,师父去临安的决心或许大了许多,但董绥仍然认为不妥,考虑到作为徒儿,说出的话没多大的说服力,董绥故意将这个问题,抛给他爹爹和纭哥。
董绥征询道:“爹爹,师父打算去临安,您怎么看?”
董先鸣看了一眼董纭,“听听纭儿的意见。”
董纭心直口快,说:“我认为不妥,昱凡道长上赶着去见沈执墨,兴许就中了沈执墨的圈套。当年沈执墨与耳东一同从北方来到南方,他没有与昱凡道长相认,随后又偷偷来看炼丹房,同样也没有与昱凡道长相认,人在昱凡道长的眼前晃来晃去,却不相认,说明沈执墨心存顾虑,或者还有其它原因。如果房梁坍塌,是沈执墨做的手脚,明摆着他的毒手已经伸向玉泉观,如果房梁坍塌不足以证明沈执墨所为,那么旺财从沈执墨家中带来的那个铃铛,足以证明沈执墨在暗中窥视玉泉观的一切!”
董绥站在道术的角度,抢先道:“纭哥说的对,沈执墨家中三娘用铃铛控制院中的乌鸦,旺财来到玉泉观,身上的气味引来十几只领头乌鸦,荆棘岗大批乌鸦飞来后,能听懂旺财摇动的铃声,说明沈执墨家中的乌鸦和玉泉观这里的乌鸦都受同一种法术控制,这样的巧合绝非偶然,而向铃铛施法术的人,正是沈执墨。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沈执墨出于什么目的,控制玉泉观和荆棘岗的乌鸦,但可以肯定,对我们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昱凡道长与吴三娘有亲戚关系,秦氏又动了心,又开始惦记三娘的女儿文毓,认为难得有这样的好姻缘!人到了这个时候,往往只往好处想,不再考虑那些凶险的因素。
秦氏说:“昱凡道长一家对沈执墨有养育之恩,昱凡道长与沈执墨没有个人恩怨,三娘又是昱凡道长的亲戚,道长去临安,还会有什么凶险?难不成沈执墨恩将仇报,对道长下毒手?他又为何下毒手?再者说了,沈执墨喜欢吴三娘,有吴三娘在跟前,沈执墨能对昱凡道长下毒手?”
董绥猜出娘亲的私心,为了彻底打消娘亲心中的幻想,董绥说:“孩儿立志一辈子学习道术,即便沈执墨吴三娘都是好人,他家的毓姐与孩儿也无缘,娘亲您就不用费心再往这方面想啦。如果有可能,领旺财去临安,让旺财认下这门亲事!”
董绥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给董绾添堵。董绾瞥了董绥一眼,道:“毓姐才看不上旺财呢!你们猜豹哥狼剩喊旺财什么?”
旺财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绾姐揭他的短,旺财赶忙走到董绾身边,央求道:“求求你,绾姐,不要说了。”
董绾心说:“绥弟不要毓姐,也不能让旺财得到!娘亲心实,有朝一日领着旺财去临安,夫人出面,兴许这门亲事就成了,自己岂不空忙活一场!旺财求也不行,必须彻底断了娘亲这个念想!”
董绾躲到秦氏身后,通通通说了出来,“碎嘴子!老头纹!扫把星!毓姐貌美如花,怎么能嫁给旺财。娘亲你干脆不用去!”
看到旺财因难堪而变了脸,秦氏安慰道:“碎嘴子总比哑巴好;老头纹显得成熟;扫把星能把霉运一扫而光。有道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我家旺财本来不是赖汉,愣让豹哥狼剩说成了赖汉,是不是预示着旺财能娶到花枝。”
如此夸奖扫把星,还是第一次听说!绾姐心想,为了旺财,娘亲真舍得费脑筋!本来想借他人言,埋汰一下旺财,谁曾想被娘亲拆解成了好话。
董绾想了想,无计可施,断然道:“反正我认为毓姐与旺才不合适,毓姐与绥弟最合适!”
董纭纳闷绾姐为何反常,听到听最后一句,霎时没了疑虑,原来绾姐在替绥弟着想。应了那句话,好东西留给自己人!
旺财听秦氏一席话,瞬间心花怒放,担心绾姐以后这种场合还会埋汰他,郑重道:“绾姐,你放心,这辈子就是打光棍,旺财也不会娶毓姐,至于毓姐能不能嫁给绥哥,就要看两人的缘分了!这下你放心了吧?幸亏今天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豹哥狼剩给我起的外号,如果传出去,让旺财以后如何找媳妇?绾姐,求求你,以后不能这样啦!”
旺财突然发现范贵亭在场,赶忙打圆场,“贵亭哥也不是外人,一定能替我保密,是吧,贵亭哥!”
范贵亭爽声道:“你放心,我啥也没听到!”
董纭董绥一番劝说,昱凡道长心里亮堂了许多,认为去临安的确不合适,笑言道:“纭侄无尘不让贫道去临安,绾姐不让尊嫂去临安,那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绾姐,你说说!”
董绾心说:“我只在意旺财,至于你们道观的事,我才不关心呢。”
料定昱凡道长故意难为自己,董绾脸一红,回道:“你们大人的事,我一个小女子怎么敢多嘴!”
实际上,下一步如何做,大家都很迷茫。
董纭打破僵局,分析道:“旺财和董绾、说董绥也可以,进过沈执墨的家,又成功从他家跑出来,以我估计,吴三娘他们一定不会向沈执墨隐瞒事情经过。”
董绥问:“为何?”
董纭说:“就因为吴三娘随身带的那个银铃没有了!没有了铃铛,三娘无法控制乌鸦,仅这一点就能将三娘难住。要想重新控制乌鸦,必须拿到新的加持了法术的铃铛,达到这一点,必然向沈执墨说实话!”
昱凡道长轻轻点头,以示认可董纭的话。
董纭继续道:“沈执墨对玉泉观及玉泉观的两个小道士十分熟悉,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当吴三娘说了实话,沈执墨猜到旺财和董绥到过他家后,他会有什么反应?他做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董绥感叹道:“纭哥,这个思路太好了!”
董先鸣说:“担心旺财说出他现在的住处,我估计沈执墨会着急搬家。”
昱凡道长说:“如果沈执墨这些年积攒了许多钱财,他第一时间应该带着旺财见到的所有人,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哪所院子的财物兴许就不要了。”
董绥说:“爹爹和师父说的都有道理。”
旺财的话更有新意,“大家只说沈执墨首先做什么,却忽视了吴三娘!夫人和三娘正在为文博文毓的婚事着急,如果三娘知道拿走她铃铛的两个年轻人来自玉泉观,我估计三娘比沈执墨要快一步,来玉泉观找绾姐、也就是找绥哥!”
董绥为之一惊,“对啊?怎么没想到吴三娘会做什么?”
董纭问:“难道三娘敢瞒着沈执墨来玉泉观?”
旺财说:“以三娘的脾气,以三娘对毓姐婚事的关心程度,三娘能做出不惜翻脸的事情,我记得三娘与夫人谈到官人时,语气中流露出对官人的不满,试想,三娘就这么一个女儿,难得毓姐能看上一个人,三娘一定会极力帮毓姐抓住这个机会!”
秦氏欣然道:“真若是这样的话,老身愿意在玉泉观多待些时日,倒要看看毓姐长啥样!”
大家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
董纭说:“绕来绕去,还是昨天晚上说的那些,既然玉泉观的乌鸦被沈执墨控制,当他得知旺财去过他家时,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快速赶到玉泉观杀人灭口!娘亲,不要把沈执墨、吴三娘想象的太善良,如果沈执墨已经变成了恶魔,估计三娘他们也已经变成恶魔或着在变成恶魔的路上!”
秦氏倒吸一口凉气,惊问:“纭儿,有那么严重吗?听旺财说,夫人、三娘、两个孩子不像是坏人!”
董纭说:“咱先不纠结坏人好人,眼下最要紧办的是如何防止沈执墨下毒手。旺财,你没问问官人现在长什么样子?”
旺财说:“没有,一提到官人,估计院子里的乌鸦会主动攻击我们!”
董纭说:“三娘珍藏的这张画像是沈执墨本人的模样,这些年来沈执墨以何相貌在临安出现,我们不得而知!”
董绥说:“估计沈执墨的易容术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连家人也不能见到他的真容,说明沈执墨很忌讳他本来的相貌。如果现在沈执墨来到玉泉观,他肯定还会易容。他躲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又如何防范?”
董纭看了看范贵亭,“这个时候不要吝啬花些银两,最危险的是昱凡道长、旺财、绥弟,你们师徒三人,只要你们躲在蒲凡斋不出去,外人不允许进入蒲凡斋,花重金雇人把守蒲凡斋,这样过上几个月,估计风险就会过去。那时我们再慢慢想办法与沈执墨接触,问问他为何对玉泉观做下这些事情,如果能和解就和解,不能和解就报官。”
昱凡道长不想连累旺财和董绥,他说:“先鸣兄,你带孩子们离开这里,所有的事情由我一个人承担。量他沈执墨不会太放肆,如果沈执墨冲着陈家的家传秘籍而来,我就说丢失了,他也没什么办法,如果他要是冲着贫道多年收藏的经书秘籍而来,大不了贫道一把火把西屋烧了!”
董先鸣说:“这个节骨眼上就不要说见外的话了,玉泉观有难,我与孩子们怎能撒手不管?”
董纭说:“现在请贵亭老弟到村上找上20多个青壮年,说好一天一夜多少钱,恰好是冬季,没什么农活!”
范贵亭去村里找人,董纭说:“去偏殿查看用的木框做好了,昱凡道长,看看何时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