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唯栀只剩下一门周四下午的选修课,但还不到闲下来的时候,她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画室。
江弋自回国后也一直忙碌着,二人只有晚上才有片刻时间温存,又因为在洛湛眼皮子底下,江弋连亲亲抱抱都不敢过份,以免撩起了火,难受的人是自己。
他下班的时间不定,时间不算太晚的话,洛唯栀会去接他下班。
这天下午,江弋发来信息汇报行程,洛唯栀算算时间,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拿上画出门,将画送到相熟的店里装裱,然后去了江弋说的地方。
封城数得上来的高档会所就那么一些,洛唯栀几乎都来过,不过她平时专注于画画,游乐的时间少,来这些地方的次数并不多。
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洛唯栀问了下随侍左右的侍应生江弋包房的位置,向着指引的方向走去。
空气中浮动着极淡的香气,包厢里的歌声被隔绝,只透出点点尾音,小皮鞋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敲出规律的声音。
洛唯栀走到一半,手机震动,她拿出手机解锁,边走边看微信。
走到分岔的位置,深色地面上的水渍反射了一瞬头顶的光,但洛唯栀看着手机没有注意地面,脚踩上去,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后仰。
“啊——”
电光火石间,一条手臂从侧方稳稳托住她的腰,下一秒,洛唯栀身体被那只手带得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男性冷冽成熟的气息混杂着烟草和酒味道扑面而来,混乱得让洛唯栀喉间一阵发痒。
她有轻度的咽炎,不喜欢烟味,这也是她很少来这些场合的原因之一。
心脏因为差点摔倒而猛烈跳动,惊魂未定,洛唯栀沉了一口气,飞快站定向眼前的好心人道谢。
“太感谢——”你了。
明亮的光线照亮这一角,眼前的这张脸实在是太出人意料,熟悉又陌生,洛唯栀要说的话卡顿了一瞬,那只手还放在她腰间,紧紧地拥着她不放。
“谢谢。”
洛唯栀眉间一蹙,换了更利落的两个字,想要挣开顾荆越的怀抱。
以前喜欢他,他抱抱自己,那时候能感受到愉悦,满足,还有心动。
现在什么都不剩下了,内心只有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的排斥。
她脸上抵触的情绪太过明显,像一根凝着冷光的针直直扎进顾荆越的心脏,扎得他鲜血淋漓,内里嗅到血腥气。
全身上下就只能感知到那点疼,蔓延到他的全身各处,连自己什么时候松开手的都不知道。
她看到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看陌生人都不如,防备冷漠的眼神,她应该是笑着的,猫儿一样亲昵地靠近他,满眼都装着他,再轻快叫他一声“三哥”。
三个月,他失去了本就该失去的。
明明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结局,也是他从未想过有过开始却开始的结局。
从她靠近自己的那天,他就知道她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姑娘低调,但他对封城的势力了熟于心,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洛家的人。
她追起人来很有毅力,尺度和分寸把握得很好,他的室友对她的观感都很好,但他没想过和这样的人纠缠不清,事实上,爱情也从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后来老师带他到金融峰会,他得知顾老爷子重病的消息,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天他在主会场门前的阶梯上思考了很久,冬日的寒风将他身上最后一丝热气吹散,他做下一个决定。
出来的时候,她把抱在怀里的热饮塞进自己冻僵的手心那瞬间,他又犹豫了很久,才问出那句话。
他想,最迟两年,两年的时间,他一定要将他该做的事情做完。
很抱歉,耽误她,他会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一切。
如果他更努力一些,或许……两年就足够。
他会解脱,也会让她解脱。
不记得多久未见,男人身上冷而沉的气质更重,唇色透着浅淡的白,浅灰色的西装胸口处打湿了一点,洇出深色的痕迹,像被贯穿的伤。
洛唯栀后退两步,习惯性看向别人的眼睛。
他微微怔愣的眼里翻涌着她看不明白的情绪,像暴风雨前夕的浓云,压抑无比,她只停留了短短片刻,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身后的人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动作,无力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挽留什么。
双目注视着那道远离的背影,和这段时间梦里无数个背影重叠,但痛感令他保持着清醒,清晰地知道这不是他的梦境。
梦境和现实都让人疼,但不同的是,梦醒之后他能得到片刻喘息,但现实却避无可避。
顾荆越痛得几近窒息,撑着光洁的墙面。他的手捂着心脏的位置,高挺的身躯弯下去,难受地喘气,眼睛却还眷恋地看向前方。
廊道安静,洛唯栀听到身后暗哑的男声传进她的耳朵。
“栀栀……三哥……胃疼。”
她的脚步不停,在下一个拐弯的地方,走向新的方向。
人影在视野里消失,顾荆越垂下眼,力竭后支撑不住,单腿跪下去,膝盖和坚硬的地面相撞,发出砰的一声。
眼前一阵晕眩,顾荆越手撑着地面,耳边似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他强撑着抬起头,眼眸中透着希冀,但模糊的视野里只有一个穿着马甲的男人跑过来。
“先生,您还好吗?”
是会所的侍应生。
顾荆越摇摇头,高大的身形晃了晃,下一秒,浓郁的血腥气从身体深处层层迸发,直到再也抑制不住喉间上涌的腥甜,他嘴一张,吐出一口鲜红的血,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先生!先生!”
侍应生大喊两声得不到回应,按下耳边佩戴的蓝牙耳机:“请叫救护车来,一楼有客人晕倒了!”
侍应生没有经过专业的急救培训,托着顾荆越的头,洛唯栀站在拐角,紧紧拧着眉心。
章谨此时正向这边走来。
这场应酬结束,原本要离开,但顾荆越不舒服,进盥洗室吐了,他去给他拿水漱口这才过来。
“顾总!”看到眼前的一幕,章谨脸色骤变,急忙上前,脱下衣服,让顾荆越枕着侧卧,之后拿出手机拨打急救。
“先生,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10分钟左右就能到。”
章谨吐出一口气,问起侍应生情况。
洛唯栀肩膀一松,轻步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