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柳云生望向熙熙攘攘的人流回答。
“怨恨吗？”沧月笑着问。
柳云生目光闪了闪，抿唇未做回答，眼中对社会的不满溢于言表。
沧月抬头看向前方，目光深邃悠远，“柳云生，你有才华却屡试不中，大闹求公正，却被衙役驱赶押解，你没有丝毫办法。
而本妃只需动动嘴，便能将你从衙役手中抢过来。本妃拿鞭子抽他们，他们连躲都不敢躲。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再不回答本妃的问题，舌头割掉！”
柳云生抿抿嘴唇，丧气地回答：“因为你是王妃，身份高贵。”
“你错了，因为本妃有人！本妃身边站着能左右那些衙役生死的佩刀！”沧月沉声说道。
柳云生抬起头看了一眼沧月，又紧闭上嘴巴没有反驳。
内心却在吐槽，“你若不是王妃，哪来的侍卫，还不是因为身份。”
“你是不是想说本妃因为身份高贵，才有侍卫保护？”沧月轻笑一声。
柳云生眼帘微动，有些吃惊王妃竟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等柳云生回答，沧月继续说道：“基本今日本妃不是贵人，手中有刀剑，有绝对的实力，那些衙役依旧不敢反抗本妃！”
“王妃教训的是！”柳云生点头，丧气地叹口气，“嗐，百无一用是书生。”
“本妃再问你，你说在酒楼本妃杀人，为什么连大理寺的人都不能奈何本妃？”
沧月边走边问，随手从街边小摊拿走一个糖人。
“因为王妃身边有高手，因为王妃身份尊贵，因为官官相护！”柳云生语气隐怒地回答。
他发现王妃拿了小贩的糖人，小贩想开口要钱，被王妃身后的侍卫亮剑警告。柳云生着实厌恶透了这种强权威胁的贵人。
沧月扭头看了一眼侍卫，“本妃穷的付不起一个糖人钱吗？”
“王妃恕罪，属下知错！”
侍卫见主子生气，连忙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递给小贩。
他们这是侍卫待在贵人面前养成习惯了，面对平民区的百姓哪儿会在意，不直接抢完都算他们遵纪守法了。
“瞧见了吧，弱者只会向愈弱者压迫剥削。”
“本妃压迫着他们这些下人，这些下人变本加厉压迫更下层的人。你说，这是为什么？”
沧月没有惩罚了侍卫，而是继续询问柳云生。
柳云生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内心也曾多次问为什么，最终归结于朝廷不作为。
“你是不是想说因为朝廷对此监管不利？”沧月微微一笑。
柳云生张了张口，没想到王妃再次猜透他的心思。
“将眼前种种原因归于朝廷的不作为，呵，也对，也不对。”沧月转动着手里的糖人，语气平静地解释，“朝廷，也不过是社会制度的产物。
只要君君臣臣，贵人奴隶，士农工商各个阶层存在高低贵贱之别，这些现象就永远不会消失。”
“本妃嫁给了皇室之人，所以本妃能随口一句话，给一个官员的女儿，扣上个大不敬之罪的帽子。”
“因为本妃头顶着大将军之女的身份，顶着战王妃的身份，任何试图伤害本妃的人，本妃都能污蔑他们是敌国奸细，说他们故意加害本妃想打击战王和大将军。”
“因为本妃背后的权势足够大，即便大理寺也休想动本妃，哪怕他们亲眼看到本妃杀人。”
沧月的话一句句扎在柳云生心底，他清楚王妃说的确实如此。
柳云生不解地看向沧月，不明白王妃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他清楚，王妃敢说的那么直白，是根本不怕被他和别人听到，只因为王妃背后的权势足够强大。
柳云生紧紧掐着手心，第一次如此直白的理解权势的力量。
同时，也对自己多年来读书的最终目标产生了动摇。
他自小立志成为大官，为民请命，造福一方，想通过努力让官场清明。
今日经历的一切都在告诉他，爬得再高，官做的再大也没有用。
即便是成为大理寺少卿，面对王室权贵，依旧还是得低头让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说法，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期望而已。
柳云生眼中的希望之光，这一刻彻底幻灭。
他突然觉得，寒窗苦读十年，到头来就是个天真的笑话。
感受到柳云生情绪的变化，沧月银铃般的笑声四散开来。
再次听到沧月肆无忌惮地笑声，柳云生心中毫无波澜。他对现在所处的社会失望透顶了，累觉不爱！
什么忠君爱国，什么为民请命，什么志向报复！
都见鬼去吧！
柳云生眼角滑下两行清泪，只想一死了之。
这个世界太黑暗了，他不想再生活下去。与其跟这肮脏的世间同流合污，他宁愿清白地死去。
柳云生第一次觉得，人间即是黑暗的地狱。
再次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柳云生只觉得街道如此肮脏，空气如此污浊，环境阴暗到透不过一缕亮光。
许是打击太大，心灰意冷，柳云生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好在侍卫这次有眼力见，看出来自家主子没想要这书生的命，及时扶住了柳云生。
“王妃，书生晕过去了。”红杏惊呼。
她不明白，刚刚不还面色红润，咋就突然晕过去了。
王妃明显是想跟柳云生聊天，人昏过去了可咋整？
王妃娘娘的那些问题，她也回答不上来啊！可别又惹得王妃提剑砍人。
沧月打量了一下柳云生的状态，眸光沉了沉。
“这是身体太差劲儿，还是听了她的话打击过度晕过去的？”
侍卫长往前方看了看突然提醒，“王妃，前面是下九流的贱民区，那里太过脏乱，恐有危险。”
沧月望了一眼前方破败拥挤的屋子，点点头。
“去庄子上瞧瞧本妃的一千兵马。”
吩咐一声后，沧月转身上了马车，将近日所见到的场景刻在了脑海中。
贫富差距如此之大，社会各个阶层的矛盾必定很多。
她造反的条件具备了。
古人，做好迎接曙光的准备了吗？
沧月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目光炯炯地望向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