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时间不长,但我却像吃了一辈子那么长。在和李黎回家的时候,我们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她开车的时候总是不停地看我,像是想要我自己回答她一样。可我将靠在窗沿,什么话也不想说。
她慢慢地开车,也许是实在憋不住了,她就随便问了我一句:“今天的饭,吃得好吗?”
我有些疲惫,敷衍般地回答说:“好。撄”
“那……灿烈是怎么回事啊?”她还是没忍住问了我。
“偶遇。”我冷冷地回答他。
“真的?”她自然是不相信。
“真的。”我有些不耐烦,情绪有了小小的波动,“你别问我了好不好,我太累了。”
她再转过头来看了我一样,虽欲言又止,不过还是识相地闭了嘴。回家之后,我什么话也没说就钻进了房间。卧室的床上还没有铺新的床单和被罩,看得我一阵心烦。不过手机倒是换了新的,卡还是原来那张卡。
我从柜子里拿出新的床单和被罩,一边收拾一边想,这人是脑子缺根筋还是脑子不正常了,都要结婚了还来招惹我?而且,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啊!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手上的那枚戒指吗?不可能啊!这戒指的款式那么普通,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个相同的呢,他怎么就那么笃定我是她偿?
这太让我想不通了。
就在我快被自己的牛角尖绕迷路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想了。拿起来一看,是裴在宇打来的。
“在宇啊?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小蕊,馨月生病了,你来看看她吧。”电话的那头,声音比我还要疲惫。
我隐约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赶紧追问:“什么病,严不严重啊?”
“呃……这个……”他在那边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最后才压低声音说,“是白血病,昨天刚刚查出来的。”
我整个人一愣,猛然间就瘫坐在床上:“我……我马上就过来啊!在哪里家医院?”
“首尔医院……”
“好!等着!”
然后,我拿起大衣和车钥匙,立刻就冲了出去。李黎正在洗澡,她从卫生间探出个脑袋问我怎么了,而我着急得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一路上风驰电掣,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医院。裴在宇在大厅等我,见我从车上下来,立刻向我招手,我跑过去与她会合。
“馨月人呢?”我着急得问他。
“在急救室。”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刚刚。她们正好是一月一次的审核,我去给她加油鼓劲。可是到她的时候,她跳着跳着,就晕倒了。鼻子里还在流鼻血。后来她的舍友才告诉我们,发现馨月经常晕倒。”
“她现在在急救室,你怎么就知道她是白血病?”
“这是她第二次进去,第一次出来后醒过来又晕了。而且医生都没敢告诉小馨月,怕她年龄太小,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正说着,我们就到了急救室的门外。大门紧挨着,“急救中”三个字还在门上边亮着。我有些无能无力地瘫坐在长凳上,眼里噙着泪花。最近事情太多,压力太大,而我在意的小馨月又得了这种病,换谁,谁也受不了吧。
裴在宇走过来,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然后轻轻抚摸。他小声地安慰我说:“没事儿,别想太多。”
有时,难过的时候就应该一个人呆着。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很坚强,眼泪很快就能憋回去。可是,总是会有人能在你千钧一发的时候让你眼泪瞬间崩堤,然后泪如雨下。
而裴在宇,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样的人。
我大颗大颗的眼泪立刻冲出眼眶,裴在宇坐在我身旁,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拥着我。我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大声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念叨:“为什么?小馨月还这么小,凭什么让她来受这样子的痛苦?!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她甚至……甚至还没有出道呢……天哪……上天不公啊……”
我就这样边哭边叫喊着。我哭,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小馨月突如其来的病,其中还有一些原因是灿烈的突然出现,让我实在是手足无措。再加上最近事情又那么多,我忙得晕头转向,心里多少有些委屈。于是便借这个机会大哭了出来。
裴在宇很了解我,他知道我心里藏着其他的事情在发泄。所以他什么也不问,就是把肩膀借给我,然后让我尽情地发泄。我在他的怀里抽泣得厉害,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等哭得差不多了,他用手背擦了擦我脸上的眼泪,然后问我:“哭完了吗?”
我抽泣着口齿不清:“哭……哭完了……”
“哭完了……那我先带你去吃饭吧。去吃拉面好吗?”
我使劲地摇头说:“不好,我们要一起等……小馨月出来……”
“那我去给你买水喝?好吗?”
我使劲点头。然后他便起身,向楼下走去。我在原地使劲地擦自己的眼泪,抽泣得让我十分难受,有些吸不上气儿。于是,我便自己在一旁作深呼吸,一上一下,尽量让自己恢复。
裴在宇刚走没多久,小馨月就从急救室被医生们推了出来。我赶紧迎上去问:“医生,小馨月有事儿没事儿啊?”
“病情现在是稳定了。其他的,先等病人醒了以后再观察吧。”
我跟在医生的后面,进了小馨月的房间。房间里有两个病床,我便跟医生申请,能否换到vip病房。因为我希望,此时此刻的小馨月,不能被任何人打扰。
等转了房间之后,我才想起来这事儿还没有跟裴在宇汇报。于是赶紧拿出手机,发现我的手机都被裴在宇打爆了。哎,都怪我一着急,脑子就容易晕。赶紧打电话告诉他小馨月的房间号。
他累的气喘吁吁。我也累得脸色憔悴。我在卫生间看着自己这张惨白的脸,心想,这可完了,明天还怎么工作啊!
把小馨月安顿好,裴在宇将我拉出房间。虽然小馨月还没有醒过来,但是裴在宇依然将我拉了出去。也许他觉得,人在昏迷的时候,是能听到别人说的话的吧。
我俩坐在房间外的长凳上,他将奶茶递给我,说:“喏,你最爱的奶茶三兄弟。”
我哭得眼睛有些肿,抬眼看他的时候,眼睛都有些酸痛感。“怎么了?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对吧?”
他轻轻点头。我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和我一起坐下来。他看了一眼后,然后坐过来。我说:“你说吧。”
他坐下来后,勾着腰,将胳膊耷拉在双膝上,然后脑袋低垂着,似乎很艰难的样子。他用手胡乱地揉自己的脑袋。头发都因此被揉得乱七八糟。
“怎么了啊?”我忍不住地问他。
“小蕊……”他顿了顿,然后猛然起身对着我,“你知道的,小馨月家里很穷,所以根本付不起高昂的医药费。而且,我也还没有出道,根本就没有积蓄。公司给我的那点儿补助,我能解决温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所以,我想管你借一些钱给小馨月治病。你放心,等我拍完戏,剧组给我发完工资,我一定还给你。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想借钱给小馨月治病。不过我突然觉得好寒心,跟我借钱,就这么说不出口吗?我不过是个刚出道的小艺人,裴在宇为什么要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刚刚他还搂着我,借我肩膀给我发泄。难道他这样做,就是为了借钱吗?
见我脸色有变,他赶紧补充了一句:“真的,我发誓,我一定还给你!”
我转过头去看他,伤心中又带着生气:“裴在宇,我问你。咱俩是什么关系?”
“很好很好的朋友。”他斩钉截铁。
“既然是这样,借钱就大大方方地说啊,你有理气一点儿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放低姿态?你觉得我和其他的那些冷漠的人一样么?我们俩关系那么好,我本来就是小馨月的姐姐,她生病了,不管怎样,我都会想办法找人治好她的啊!更何况是付钱呢!”
“我……”
“你什么你?难道你觉得我出道当了明星之后就变了吗?我跟你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你还不了解吗?”
“对不起。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我……被冲昏了头脑……”
我转过身去不去看他,尽量让自己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去面对。我应该理解他的,对吧?毕竟借钱这事儿,的确让人难以开口。不过我寒心的是,他面对的是我啊,又不是别人。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大概是因为裴在宇还没有出道,而且就算是出道,也不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出道,所以他会有些自卑吧。他怕我看不起他,导致我不愿意借给他?哎……如果真是这样,他也有些太过敏感了吧。
“你放心吧。”过了很久,我缓缓说道,“我是小馨月的姐姐,你是小馨月的哥哥,现在小馨月有难,我俩无论如何都要帮助他。医疗费我们一人一半,你的我先垫上,等你发了工资,再慢慢还给我吧。”
男人要面子,裴在宇自然也要面子。如果我说小馨月的医药费我全部付了,他心里自然堵得慌。而且也许还会和我产生隔阂。如果说一人一半,就证明,在我眼里,他和我的能力,是实力相当的。我并没有看高他或是看低他。
他听了之后,笑了笑,表情也舒服多了。
“谢谢你,小蕊。”
我假装生气地指着他:“干嘛呢?好朋友之间不许说谢谢!”
他点头,然后惊喜地问我:“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吧?”
我破涕为笑,这算什么问题。我根本就没有和他闹嘛。不过为了抚慰他受伤的心灵,我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忙说:“嗯……和好了。”
“那我们一起进去,守着小馨月醒来吧。”
我再次点点头。
小馨月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醒来。我因为哭过,眼睛酸痛,所以困意特别大。她醒来的时候,我趴在床上睡死了过去。要不是因为有裴在宇在,恐怕小馨月醒了,都需要医生和护士来了才能发现。
小馨月躺在床上,身体十分虚弱。尽管这样,看见我后,她依旧是一副开心的笑颜。她看着我,发自内心地说:“小蕊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小傻瓜,想姐姐就给姐姐打电话啊!”听到这话我十分心疼。
小馨月转动眼睛看了看裴在宇,又转回来看我,撅着那苍白的嘴对我说:“在宇哥哥说,小蕊姐姐特别忙,不应该总是打电话打扰你。每次我想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特别怕会打扰你。所以我就不敢打。”
听到这话,我气儿不打一处来。等着裴在宇,没轻没重地就往他脚上踢了一脚。他被我踢得呲牙咧嘴,却也不反抗。我说:“你干嘛给孩子这样说?”
谁知,他也委屈得像个孩子:“还不是为了你好。”
这理由,完美得让我无力反驳。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没忍住,竟然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笑得小馨月和裴在宇都用无辜又无知的眼神盯着我。
小馨月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在我耳旁响起:“小蕊姐姐,你在笑什么呀?”
我捂住嘴,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你们在,真好。”
我和裴在宇在医院里陪到了小馨月到五点。她醒来后又已经睡了,还说了几句梦话,看来是睡得很香。我上午九点多的时候还要录制专辑,于是就跟裴在宇说:“我得回家了,一会儿我还有工作。我工作完就立刻赶过来。”
裴在宇小声笑了一句,然后说:“你刚刚还说我?我觉得我说得没错啊,你看你多忙,我怎么敢让小馨月那黏人的家伙给你打电话呢!”
我白了他一眼,然后跟着他一起出房间。“别乱扯,也别跟我耍滑头!我一会儿把钱打你卡上,记得把卡号发给我!”
回家之后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就不得不起来工作了。李黎来叫我起床的时候,我正在梦里和灿烈厮杀。醒过来的那一刻,我满头大汗。
“怎么这么早就把我叫起来了?我的嗓子还没有苏醒过来呢。”我半眯着眼睛,嗓子带着早晨特有的嘶哑。
“怪得了我咯?通告上写的是这个点儿,我有什么办法?况且,提前这么多时间叫你,是因为你总是磨蹭,大概磨蹭了四十分钟,我们应该就可以出发了。”
大早上的我懒得跟她争辩。不过李黎自从当了经纪人之后,的确让我刮目相看。不仅把我照顾得井井有条,而且每天早上特别准时的就起床了。前段时间我还怪她变得不像自己了,不过现在看来,她的表现还不错。
开车一起去公司的时候,我坐在副驾驶上,这里脑补妈妈送女儿上学的情形,大抵也不过如此吧。什么?!我怎么能把自己当成李黎的闺女呢?!真是脑洞太大,补都补不回来了。
“明天开始要拍戏了,拍戏的地方在釜山,一口气要拍四集,所以你要在那儿住一段时间。你后面的通告我都给你延迟了,你专心拍戏吧。”
“好,没问题。”刚回答完李黎的话,我转而又想到,如果要去拍戏的话,我要走,裴在宇也要走。那么,就把小馨月一个人留在首尔了,虽然公司说会派人去照顾小馨月,但我总是不放心。于是就问:“你会跟我一块儿去釜山吗?”
李黎转动方向盘,一边小心翼翼地看路,一边回答我:“不去啊,助理陪你去就够了。”
我高兴得一拍手,若是把小馨月交给李黎,我放一百个心。“黎黎,我去釜山的日子,你去首尔医院帮我照顾一个人呗!”
她有些惊讶地问我:“谁呀?还需要让本尊亲自去照顾?”
“小馨月。”
“小馨月?”她顿了顿,继续问:“小馨月是谁啊!”
“是我当练习生的时候认识的朋友。是个小女孩儿,只有十四五岁。她昨天被检查出来得了白血病。本来说好裴在宇照顾她的,但是裴在宇也要拍戏,所以小馨月就没人照顾了!”
我一口气很着急很迫切地说完,谁知道李黎的注意力却不在这儿,她抓住其中的某个小点儿,然后发散开来。“裴在宇?裴在宇不是男二号吗,你们之前也认识?”
我笑嘻嘻地回答:“也是我当练习生认识的朋友!”
“嘿张小蕊同志,为什么你有这两个朋友我都不知道?”
我给她赔礼道歉,完全没有一个当艺人的尊严:“因为我太忙了,所以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告诉你!最主要的是没有机会!”
“这是理由吗?给你两巴掌你信不信!”
“不要这么暴力嘛!我发现你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你就帮帮我嘛,小馨月真的挺可怜的。”
“我说不帮了吗?”她斩钉截铁地反问我,我听后刚想欢呼,她就加了一句,“不过得给我发工资!”
“提钱伤感情!”
她转过来看我一眼后又转过头去,似乎失去了和我说话的***一样。不过很快她又想到想跟我嘱咐的话语。这时候恰逢红灯,她稳稳地停住车,然后特别正经地盯着我,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你去了釜山,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啊!”
“什么意思?”
“……”她半天不说话,良久,“我希望你,把和某个人的恩怨放下,认真拍戏。毕竟,这是你的***作啊!”
原来是这个。灿烈,灿烈,又是灿烈。以前他在我心里阴魂不散,现在他整个人又和我纠缠不清。这到底是一件好事儿,还是一件坏得透顶的坏事儿呢?我很爱他,我得承认。可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根本就无法分辨。不过可以知道的是,他是即将有家室的人,我不能去招惹他。哪怕是他主动的,我也不可以这样。
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李黎说:“我真想告诉你一件事,可是你现在在开车,我特怕你听了之后会出事故。综合所有一个可以考虑到的因素,我决定现在不跟你说。”
李黎好奇心这么强的人,听了我说这话,当然是不放过我了。所以她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是要掘地三尺问出个所以然来。我我也拗不过她,于是准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就是,灿烈知道了。”
我这样猛然一说,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于是她又赶紧问:“你说什么?什么意思啊?什么叫灿烈知道了?”
“就是,灿烈知道我是谁了!他知道我的身份了!”
李黎听见后,表现要比我想象中的要淡定很多很多。只见她缓缓侧头来看你,然后咽了咽口水,眨了眨眼,再确定了一下导航确定自己还走在大路上。
“你说的是真的?你没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是真的。”
她专心致志地开车看前方的路,我却总觉得她的大脑在放空一样。看她这样,我也不敢再说什么话来刺激她了。若是我告诉她,我和灿烈一起上床了,就在你洗床单的头天晚上,她会杀了我的吧!李黎发起狂来可跟动物没什么区别啊!
“我现在需要缓缓。你不要跟我说任何话。”
我本侧着身子对着她,然后又愤愤地正。车子开了没多久,她又对我说:“你把安全带系上,我怕我一会儿忍不住,会飙车。”
此话一出,我脸,被她吓得铁青。
最后,李黎并没有飙车。她的忍耐性还是挺让人震撼的。当车安全地行驶进停车场时,我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的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感谢感谢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耶稣上帝保护我。在李黎开车的时候说这种事儿,真是太需要勇气了。
我打开安全带刚想下车,却被李黎拉了回来,她特别严肃地问我:“你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我吗?”
我被她这样一问,问得特心虚。“没……没有……”我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停地咽着口水。
“最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