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那破庙后心里总还是有些惦记,恰逢月初,夜里西市不兴宵禁,商贩们打烊也会晚些。
冷溪便想着去集市上给木不忘的破庙买些甚么,小阿全得知她要去逛集市,便也吵着要去。
仇婆婆却不放心她这般未出阁的女子在夜里带着个小娃娃出门,说甚么也都要把住隔壁草屋的南庭正抓来,陪她们这一道。
冷溪推脱不得,领着小阿全,和南庭正一道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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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忘借那间荒庙栖身是有原因的。”南庭正边走边道,“只是这个中因由,姑娘若真想知道,自己开口去问最好。”
冷溪立刻回头看了小阿全一眼,正低头啃地瓜的小娃娃连忙抬起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了呀,冷姐姐你别难为我了。”
南庭正的微笑成竹在胸:“知此事的只我与阿忘二人,有朝一日他若想告诉姑娘了,自然也会告诉你的。眼下还请姑娘不必为他担心,安心住下,其他全由着他就行了。”
“那也好,我还省事了。”冷溪嘴上虽放下,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细碎的牵挂,只是没法说出口,“那明日我想见一下阿魁,不知道南兄可否替我想想法子?”
他却面露难色:“这两日只怕城里也被冷指挥使紧紧盯着,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太过招摇,所以还请姑娘耐心等几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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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查富安钱庄和丁盟之事为着被冷成德抓回去已经是一再耽搁,眼下好容易有些眉目了,她哪有耐心多等几日。
眼珠一转,心生一处妙算:“不如这样,南兄帮我把阿七找来,明面上就说是南兄想他了,要和他叙叙旧。”
“叙旧倒是可以,只不过,诚然也不是思念这般粗糙而漏洞百出的借口。”南庭正心思活泛起来,确是个缜密之人,“万事谋定而后动,不如到时南某亲自往城北走一趟,便说是他尚有些旧物留在城南,却不知到底是不是他的,还得请他亲自前来分辨如何?”
冷溪连连点头,眼看时辰不早,小阿全也逛得犯起困来,一行三人就此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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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仇婆婆起得最早,鸡叫第一声时就从棉被里把小阿全拎了起来,冷溪在家里那几日被冷成德训出晨起练功的习惯,仇婆婆一出声便没了睡意。
起身后帮着她家打水热灶,等锅里的馍馍热透了,顺便一手揣馍,一手拉着小阿全,送他去南庭正的学堂。
由木不忘和南庭正一手筹建起来的学堂,即便追加了冷溪那五十两银子,她果然还是不该抱有期待。
一间光线昏暗的旧屋,几套拼凑出来的矮几蒲垫,挤进一群半大孩子,再多站一个南庭正,冷溪便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也都怪木不忘那张嘴太过于能说会道,几乎把城南泰半的孩子,不分男女都劝了来。
若非实在坐不下,估摸着他还要再劝人来。
这人精处处算计,却愣是和南庭正一起不收取半分学费,日复一日,从未破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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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兄才学过人,难道当真甘心做一辈子的免费先生,何不求一功名,稳当又有盼头?”午后,冷溪遇见放课的南庭正,与他一道去看木不忘时问。
“大概是因为,阿忘说,南某还没到为官的良辰。”南庭正笑得淡然自若。
冷溪惊道:“听他吹!怎么着,他还会算卦不成?”
南庭正怕她误会,连忙解释:“如今的朝廷就是一汪混着淤泥的积水,平静无痕的水面下深浅不一。南某不才,略有洁癖,不愿去淌那污浊,平白脏了自己的衣裳。”
他说的在理,冷溪又是一点即透的聪明人,自是不会再多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