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即使胜了，按我朝惯例，得胜将领也还需留外戍守，少三年之内，都是不得回京的！”
等送走宁国公和周海峰之后，冷溪与宋念单独将沈耻留下来劝，“如此一来，玉儿怎么办，你真舍得让她再等你三年？”
沈耻抱拳一拱：“只要沈家之冤未得昭雪，沈某便一直都还是一介罪臣，哪怕是娶了公主，也是连累她与沈某一起受人非议。倒不如此番出去闯一闯，实打实地挣下军功，衣锦还乡之时再行娶妻，便也不至于抬不起头了。”
冷溪双手一叉腰，“你是在逆王逼宫谋反之时誓死护卫先帝的功臣，我看华都城里哪个敢叫你抬不起头？”
沈耻见和她不通，便转而去求宋念：“官家，西洲这一次之所以这么猖狂，不仅仅是因为得知了我朝内部亏空巨大，想来也是因为一直震慑着他们的沈家不再，这才叫他们失去了忌惮。倘若微臣以沈家后人身份出战，即便不能吓得他们立即退兵，也能让他们回忆起当年被我沈家铁骑扫踏的恐惧，不敢轻举妄动，为我朝后方筹集粮草军需，争取足够的时间。”
宋念端着脸，一言不发。
冷溪灵机一动：“如此一来，沈辱兄弟去了，不就好了？”
却被沈耻定定地望着她：“冷大人！世上如何有兄长洞房花烛，弟弟上阵杀敌的道理！那沈某岂不是枉为人兄，枉为人臣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冷溪还欲再争辩两句，却听宋念在这时发话道：“好了，沈卿你的想法朕会考虑的，你先下去吧。”
冷溪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也正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心知他有话要和自己单独，也便没有再多嘴多舌下去。
待沈耻离开之后，她便又忙不迭地转过头来问他：“我听你方才的口气，是同意沈兄所求的意思么？一旦沈兄领兵出征，短则三年，长则五年那都是回不来的呀，你让玉儿怎么办？”
宋念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若不是因为朝中实在无将可用，你以为我会那么为难么？总不能让我为了一个西洲，御驾亲征吧？”
冷溪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噎了下，登时泄了气：“设立内阁之事还未成，你这个皇帝肯定走不脱……到底，我又何尝不知沈兄方才得很有道理，而且他也确实是现如今咱们唯一能够倚重相信的帅才，我只是，我只是心疼玉儿……”
“玉儿是我的亲妹妹，我难道不心疼么？”
宋念盯着面前的沙盘，摇头兴叹，“可在国事和战争面前，又岂能为了一个公主的婚嫁随意耽搁？我若当真自私了这一把，强行将沈耻留在京中，派遣他人去迎战西洲，不管是输是赢，我只怕沈耻都会抱憾终身，甚至埋怨玉儿耽误了他为国出力的机会，也是有可能的。”
“沈兄不是那样的人……”话到这里，冷溪却不再往下了。
是啊，纵然沈耻现在尚能在五城兵马司效命，可一旦与玉昭成婚，他便终身不得再出将入仕。
他已是为了她，放弃了自己的似锦前程……
眼下若是再因为她，失去了这个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报国良机，现如今他们两厢情好的时候或许不觉得，可将来呢，若是他们之间的情分淡了呢？^
冷溪想到这里，忽然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这人间四月却要比腊雪寒冬还要冷。
她不禁重新站起来，快步走到宋念身后将他抱住，却静悄悄的，不话。
宋念问她，她也不答，只叫他也闭上嘴，让自己就这么紧紧抱着他。
“原来，我也会有患得患失的时候。”良久之后，冷溪也被自己方才的反应惊到了，可一旦过了那个时候，心里只觉得好笑。
“你刚才想甚么呢？”宋念这时也能转过身去，在她高挺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下，“该不会也是在想咱俩的将来吧？”
“前方的战士要是知道，敌方大军压境的时候他们的君王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跟我谈情爱，只怕恨不得立刻倒戈回来，亲手把你宰了！”冷溪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不过认真的，你若是让沈兄独自带兵迎敌，那朝中其他老将老臣，特别是永顺侯，不会有异议么？”
宋念学着她刚才和架势把腰一叉：“有异议？行啊，谁有异议谁就自己上呗！你别看着先帝养的那群文臣武将在内斗和中饱私囊上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比一个厉害，可一旦见了真章，能拿得出手的压根没几个！”
他话到此处，便更加来劲了：“不是我看不起他们，就方才周海峰的那以快打快的打法，要是放别的人手里，我根本就不相信能成！偏就是让沈耻去，倒还有几分胜算。”
“你又没见他打过仗，带过兵，哪来的自信？”冷溪白了他一眼。
“就凭他是沈星之后，沈志煌之孙！”宋念笃定地一负手，“再了，当年冠军侯霍去病不也是年纪轻轻便一战成名，封侯拜将，我瞧着这沈耻行事沉稳，颇有章法，功夫又不在你我之下，就算成不了霍去病第二，这一仗也比让那些老废物去的强。”
“你这话的意思听着是在夸人家沈兄，可我怎么觉着还捎带上把你自己也夸了？”当然，顺便还夸了她。
“甚么话进甚么饶耳罢了。”宋念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等会儿便要拟旨赐兵符了，你若是闲来无事，便去看看玉儿吧，将这事儿和她一。”
“这么快？”冷溪惊道。
宋念赶紧把她给稳住了：“早晚她都是要知道的，还不如你去呢。”
她却还是有些心慌：“可你就不怕玉儿为此闹起来，不让沈兄走么？”
然而宋念却笑得颇是胸有成竹：“果然我的妹子还是我自己最了解啊，你信不信玉儿不仅不会闹，还会鼎力支持？”
“闹不闹的我不知道，鼎力支持绝对谈不上。”
“要不然打个赌？”
“赌甚么？”
“老规矩，十两银子。”
“哼哼，你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