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看玉儿啊？”鬼知道冷溪能磕磕巴巴地问出这句话，背地里得使出多大的劲儿。
宋念清了清嗓子，眼神往别处撇了撇，就是不肯看她，“是，是啊，怎么着就许你来看我妹妹，我不能来？”
“你自己的妹妹，爱甚么时候来看就甚么时候来。”冷溪眼瞧着反正他也只带了奇宝一个人，便咬着后槽牙，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说着，她便又憋着一肚子，连个礼也不行地就撞开他的肩膀往前走了。
宋念被她撞得骨头发疼，火气噌噌噌地往头顶上冒，特别大声地哼了一声，“奇宝咱们走！”
两个人背对背朝前走，谁都不再搭理谁，奇宝战战兢兢地夹在中间，劝也不是，走也不是。
哪成想各自都还走出三步，便听见这对奇葩的声音同时在奇宝的两只耳朵边上炸开。
“姓宋的！”
“冷飞鱼！”
“我都主动跟你说话了，你还没明白我甚么意思么！”
“非得每次都要我先低三下四，供菩萨似的哄你么！”
奇宝低着头在边上掐指一算，得了，吵个架连说话字数都一模一样的，除了眼前这两位也是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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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溪原本还真是打算先服软道歉的，谁想被他这一激，眉毛立刻竖了起来：“说的像是你没错一样，难道不是你先把关于我二哥的事儿瞒着我，一直到最后都不打算告诉我么？”
宋念还是觉得她在无理取闹，钻牛角尖：“这件事我答应了你二哥不说，难道你要我背信弃义么！还是说你认为告诉了你，结局就能改变？我告诉你，不会！甚至还有可能让阉狗更早地察觉到不对，让那天晚上的事更早发生！”
“你这话甚么意思，敢情打从一开始你就不相信我的能力了是吧？！”冷溪也不管这里是哪儿，更不管会不会被宫里的其他人听到了，反正今天非得跟他论个清楚。
宋念也破罐子破摔地喝道：“没错！我就是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那急脾气能耐得住性子！最开始的时候，华都城中与你二哥暗中联系的只有任道远一个，是我跟他一点一点将线放长，才又钓出了白千千还有那个蒙面人范长西么！要是让你提早知道了，你难道不会立刻鼓动着你二哥去抓人，然后打草惊蛇么？！”
“钓出来？谁是鱼谁是渔翁这个问题，你是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还是就是不肯承认？！咱们一起，都让秦世忠那老奸巨猾的狗犊子给耍了！”
“那你又知不知道，你二哥究竟是为何暴露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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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冷不丁地凉凉发问，将冷溪问得一愣，看着他的神情，她下意识地觉得跟自己有关：“为甚么？”
可话一出口，宋念就后悔了，为了她，这件事本来他也打算一瞒到底的，只是刚才实在吵急眼儿，竟也跟她犯了同样的毛病。
“你倒是说啊！是因为甚么？”冷溪着急地抓着他的双臂。
宋念咬了咬嘴唇，望着她满脸的失神难过，那种好像整个灵魂都几乎支离破碎的神情，惹得他禁不住反过来抱住了她：“好了好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也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就当是我气急了乱说话好不好？”
冷溪在被他拥住之后，浑身竖起来刺啊毛的，一下子全都软了下来，鼻头忍不住又酸了：“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阿正和心穗大婚当夜，我跟踪他去到东厂外面，让那群人看出来他是故意让我跟去的？”
“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哥哥他也已经回不来了，咱们都不要再去纠结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了。”宋念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听我的，你甚么都不要多想，只管气我就好，大不了你杀了我去给你二哥抵命也行，但你不要再拿这些事折磨你自己了。”
“你让我怎么能不想……”冷溪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任凭眼泪打湿他胸前的缂丝金绣，“你不明白，你永远都不明白，我从一开始做这一切都只是想要我的家人们能活得好好的，哪怕不要荣耀功名，不要金银富贵，我也只是想保护他们，让他们一辈子平安无事，结果呢，他们一个个还是走了，还都是，还都是因为我……”
一旁的奇宝瞧着眼下的场景，心下也忍不住喟叹，但他这人最是知情识趣，旋即悄悄然退了下去，张罗着人去将他们周围的宫人都打发开了。
宋念一心扑在怀里的泪人儿身上，他从来没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这么久，整颗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拧了一把地疼：“你爹爹是为了人间正义而死，你二哥也一样啊，怎么会是因为你呢？若你硬要这么说，那岂不是我这个从头到尾都知道真相的，错得更多么？”
“你不明白……”冷溪用力地摇了摇头，“你也不会明白……”
宋念耐心极好地软下口气去哄她：“我怎会不明白？我的三位师父是怎么死的，难道忘了么？”
“不，不一样。”她还是摇头，抬起满脸的泪痕看着他，“若我现在跟你说，其实我真的死过一次，咸宁二十四年八月，我爹被秦世忠构陷伪印银票，为了保住我的命，官家和我爹用那道太子妃的册封旨意将我带入宫中，把当时毫不知情的我保护了起来。可我却还是从方琳琅的口中知道了真相，翻墙跑出去的时候，一不小心从墙上摔下来，撞在人家刀口上撞死的。这样，你能明白么？”
宋念被她所说的话惊得说不出话，对于寻常人来说，这种死而复生的事情，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我已死过一次，复生为人，便是一心要护着我的家人，不让他们重蹈覆辙。”冷溪渐渐止住了哭泣，脸上残留着的只有悲凉的绝望和对宿命的怨恨，“天命注定了你我之间姻缘羁绊，也注定了他们的生死，和我的孑然一身，可是木头，我希望你能明白，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这份注定的姻缘来换回他们的命。”
她说到这里，已经冷静下来了，从他的怀里走出来，擦干净脸上难看的泪痕：“所以，我还是希望，咱们之间能等一等，等到我能够……”
“还有你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