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换做是谁都应该知难而退，要么换个筹码，要么便掉头回家了。
可雷格偏不。
或许在她的意识里，这盘棋不过才下到中盘。
是以当宋念提出让她在华都多留几日的时候，她居然毫无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这顿饭吃到最后的结果，就连宋念都看不出来到底是谁输谁赢了。
“这事儿肯定还没完。”夜里就寝前，冷溪平躺着望着明黄帐顶上的团龙绣纹若有所思地说，“她此番出使我朝，定然是不会空手而归的。当初在永安给你下药的时候，她就必然是在为联姻之事算计了。但她今天居然压根没提这事儿，你说奇不奇怪？”
“我也很想不通，北羌和她为何那么执着大乾皇后这个位子，他们究竟在想甚么？”宋念百思不得其解地皱着眉头，“若只是为了向我朝求援，重开互市，明明还可以提别的条件或者不提条件直接低头就行了啊。”
冷溪想了想，大胆地推测：“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联姻只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北羌三十六部不过只是想着低头求援，解除他们眼下的困境而已？”
“有甚么依据？”
“她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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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侧过身，盯着她上上下下地看了一圈：“按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之前她就为了联姻之事把咱俩算计到床上那事儿怎么解释？”
“那也许……可能，八成？是她很早很早就知道你，并且倾心于你了呢？”冷溪不顾逻辑地胡言乱语起来。
宋念没好气地捏住她的脸，翻身把她困在自己身下三寸之地内：“我说你怎么就是咬着这件事不肯松口呢，对你男人的人格魅力就这么自信？”
冷溪被他捏着脸，嘴巴撅得像只河豚似的，却还含含糊糊地戏谑道：“这事儿你就得问问您的那位代战公主了，薛平贵先生。”
“那你就甘心当王宝钏了？”宋念闷闷不乐地松开了手，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般地倒下去趴在她身上，“薛平贵，王宝钏，代战，这么生动形象地比喻，亏她想得出。”
“她不过就是打个比方，之前我还说你是猪肘子呢，怎么猪肘子都比薛平贵强了？”冷溪温和地抱着他，手上轻轻理着他耳边的碎发。
宋念闷声道：“小时候我刚开始跟我大师父学轻功那段时间，她曾经带着我溜到先皇给方琳琅搭的戏园子上面去偷偷听戏，当时我们听的正好就是《红鬃烈马》里的《武家坡》。”
“你是想你师父们了？”冷溪小心翼翼地轻声问。
他摇了摇头，“我只是记得那一段里关于薛平贵成为西凉王后回乡再遇王宝钏的时候，是这样唱的：‘想我平贵离家十八载，不知她节操如何，不免调戏她一番。她若贞洁，与她相会，她若失节，将她一刀两断，回转西凉，也好见我那代战公主’。”
他将戏本里的唱词越往后念，冷溪便也越跟着异口同声地将词信手拈来，“这出戏，我二哥当年也带我去听过。那句将她一刀两断，足以显露薛平贵此人之凉薄，我当时听到这儿，直接气得离场不听了。”
他微微顿首，又道：“是啊，可讽刺的是，世人依然觉得薛王二人的故事感人肺腑，并传唱至今。到了今日，竟还有人一脸不以为然甚至是向往地拿他与我相比？你说气人不气？”
“也许在她的认知里，所有中原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也都是像薛平贵这样的吧。正如同，假若今日御座之上的人不是你，而是换了旁人，难保不会答应她。”比如宋若，那厮绝对会二话不说，一口答应。
“所以啊，她这种觉得自己已经看透所有人的自以为是，真的令人作呕。”宋念在她颈窝之间疲惫地蹭了蹭，闭了闭眼，“想来我这般拒了她，朝中估计也会有人要为此上蹿下跳了，虽然这些日子不用上朝，但想想过些时候堆积如山的折子和在乾清宫门口堵我的文臣武将，我就头疼啊……”
*
冷溪以为他这会儿应是睡着了，便也闭上眼睛打算就这样歇息了，谁知没过一会儿，他又猝然睁开眼睛：“要不然咱答应了他们吧？”
“你说甚么？！”冷溪懵了一下。
“满哥儿，咱们还有满哥儿不是么？”宋念突然精神大振地将她一把拉了起来坐好，“要不咱们就去跟她说，联姻可以，但是联姻的对象要换一换。”
冷溪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想把满哥儿推出去吧？可他连两岁都还没有呢。”
他道：“当然是要等满哥儿长大之后了。咱们现在只需要和北羌说好，让他们从他们的王族之间，挑选一个和满哥儿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与满哥儿定亲，等两边的孩子都成年了再行婚嫁。如此一来，朝中那些贪着北羌好处的那些大臣，不就无话可说了么？”
“不是吧姓宋的，虽说满哥儿他爹很讨厌，但你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把一个甚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推出来给你自己挡刀子吧？”冷溪这时候很想给他两巴掌。
“可我只要一想到那些大臣滔滔不绝地追着我请求赐对，我就怕我控制不住想揍人。”宋念崩溃地往她身上一挂，顺势把她往被褥之间一推。
冷溪无奈地搂着身上这只八爪鱼：“就这点小事儿，之前为了后位人选他们不也这么成天到晚地来磨你么，那时候你不都没怕么？”
“我不管！”宋念很奇怪地撒起泼来，“反正这事儿我没办法了，你要觉得不成，就你来想办法啊！”
冷溪叹了口气，“这种事，还是得让北羌自己知难而退，打消念头，否则即使真的行了立后之礼，他们也必然还要做些幺蛾子出来。”
宋念眼看着她这已经渐渐上钩，狐狸尾巴便也藏不住了，舌尖一舔薄唇：“但如果，你怀了身孕，或者已经为我诞育了嫡长子呢？”
“甚，甚么……唔啊——”
待冷溪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被他一步一步往圈套里带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醒过来的事了。
揉着自己那发软发酸的小腰，冷溪恨得一口银牙咬碎。
宋念你个杀千刀的千年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