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们所料，近来北羌那边确实是不大太平，但咱们的探子带回来的消息也只影影绰绰地提到，赫赫叶慕拉王族之中变天了。”
“雅尔敏篡位掌权了？”
“怎么可能？”
“那还能是甚么？”
“是她突然消失了。但是，与她一起让外界联系不上的，”
宋念的手指随着话音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桌面，嗒嗒地轻响，“还有咱们的玉儿。”
冷溪深深吸了口气，端着茶盏的手明显有些颤抖，“所以，雷格之死必然与北羌王室的这些变化有所关联，对么？”
“八成。”虽然宋念并不想承认这个坏消息。
冷溪缓缓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既然你回来了，那咱们明天就让北羌使臣进宫来，也好亲自问一问。”
宋念用丹岚递上来的帕子抹了把脸：“但这件事现在还并不是那么确定，所以咱们最好还是不要太过于兴师动众。不然的话，万一这要是北羌人或者秦世忠使的计，咱们反而被动了。”
冷溪想想也是，“那咱们就在观花楼见他们的人，当着雷格的尸首，他们必须要给咱们一个交代。”
*
宋念冷溪在经过一夜的辗转难眠之后，终于等到了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刻。
次日的来临，让他们情不自禁地就抖擞精神，如临大敌。
他夫妇二人早早等在了冷溪在观花楼里给雷格布置的灵堂外，周边除了内阁辅臣，也只来了那几个他们最是信任的文武重臣。
冷溪不仅为雷格设了灵堂，还将一切规制都尽量朝着北羌的白事风俗上靠，她自以为对于北羌，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然而那位名叫乌思齐的北羌使臣一进到紫薇城中便摆着一副趾高气扬，兴师问罪的脸色，就连到了冷溪和宋念跟前，都只是草草行了个礼便作罢了。
然后张口就大声质问：“我赫赫叶慕拉部族最至高无上的王子殿下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你们大乾皇宫之中，这么多天还不让我族使臣进宫哀悼，大乾皇帝，你究竟是甚么意思！”
哪怕他在底下如何唾沫横飞，宋念依然还是一脸的从容冷淡：“这位雷格王子怎么死的朕不知道，但他死在我朝皇宫大内是不争的事实，这件事朕认了。”
此话一出，不光是乌思齐，就连还没来得及和这对帝后通气对口供的文武诸臣也是哗然一片，丁阁老和易杰仁几次想要发问，幸而都被身边的岳阁老和南庭正按住了。
“但是，”果不其然，宋念下一句话便半点都没令他们失望了，“朕也有一件事，必须要向使者讨个答复。朕的妹妹，我大乾的魏国长公主玉昭，在你们北羌可还安康如昨么？！”
这种直接且毫不委婉的质问彻底打乱了乌思齐的思路，他不禁回头看了一下身后与他同行的两个下属，然后才硬着头皮地转过头来道：“这是自然，大乾皇帝你这么问，究竟是不相信我们北羌，还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么？”冷溪在这个时候不冷不热地开了口，盯着那厮的眼神颇具威势，“那使者大人可敢当着所有人，向用你全族人的性命向你们的真身安修起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对于信仰大过一切的北羌人来说，这个誓言虽然不是最毒辣的，但也足够致命。
很显然，现在的局面已经超出了乌思齐或者说是北羌的预料，他们应该怎么想不到，以礼仪之邦着称的中原王朝，竟然会有这么一对不讲理的帝后。
明明眼下的局面是别人的质子死在了他们的地盘上，他们却能反过来怀疑自己的人是不是也在别人的地盘上凶多吉少？
还要脸不要！
*
“不敢发誓么？”冷溪的心下越发沉重，面上只能靠着用袖子里的手紧紧抓紧太师椅的扶手保持镇定，“这么说来，你们的王子这一死，连真相都还没查清你们就要拿我们的公主抵命么？还是说，一开始就是你们先害死了我们的公主，然后想着反咬我们一口？！”
乌思齐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般，一时间着急起来竟是半点使臣气度都没有了：“你！你…你们说话要有证据！没有证据，你们哪里来的底气在这里颠倒是非黑白！难道是真忘了四年以前，你们是怎么在我们北羌手下被打得屁滚尿流的么！”
宋念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甚么的时候，冷不丁问道：“那么北羌的意思就是，又想打仗了？”
“我们只想为我们冤死异乡的王子殿下讨回公道！”乌思齐一张圆盘子似的脸涨红得发紫。
宋念冷笑一声，使诈道：“雷格王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朕以为你们北羌自己应该更心知肚明吧？非要我朝把甚么都说出来，让两国都下不来台么！”
“你……大乾皇帝！这就是你们所谓礼仪之邦的待客之道么！”乌思齐气得脸色发黑。
冷溪立刻拍案而起：“还请使者大人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直面我们的问题！雷格王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么！你们真的就是无辜的么！还有我们的玉昭长公主，她在你们北羌到底怎么样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一直跟在乌思齐身后左边的那个副手猝不及防地纵了起来，露出了一脸穷凶极恶的杀意。
一时间别说是孟鹤鸣沈辱几个身披重甲的武将，就连冷溪和宋念的反应都慢了半拍。
说时迟那时快，那厮已经纵到了宋念冷溪跟前！
已经反应过来的冷溪和宋念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分别向着两侧分开躲避。
“官家！皇后娘娘！”
亏得这种事儿已经不是头一次发生了，早在上一次之后，冷溪宋念便商量过了，为了避免以后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措手不及，便暗中吩咐了下面的人，一旦遇到这种人太多的场合，必须要把他二人的兵刃放在最趁手的地方。
这一回，可不就刚好派上用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