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翦挂断手机,讶然发现詹姆士的电.话几乎是同一时间便打了进来。
燕翦接起,还没等说话,就只听他劈头盖脸问过来:“你在跟谁通话?”
燕翦都觉可笑。她跟谁通话,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么?干嘛听起来语气这么冲,像是个抓住老婆把柄的怨夫?
“这是我自己的事。”她沉一口气,尽量平静地回答。
詹姆士忍不住冷笑:“骆弦声吧?鞅”
燕翦十分不喜欢这种被刺探的感觉,尤其是被这个人!
他拿自己当谁呢,他不过是用强得到她之后,又胁迫她的人罢了!他又有什么资格认为自己可以这样约束她?
她便忍不住笑:“与你无关。旎”
他拍案而起,忘了是在办公室。
“可是你也别忘了,你之前是有求于我。在遇到这件事的时候,你首先想到的是我,首先联系的也是我,不是么?”
所以他本该是优先的,那一刻在她心里是超过骆弦声去的。
不过,当然,却也是他自己搞砸了这一优先权。
燕翦黯然地冷笑:“那又怎么样呢?是我自己判断错了,我不该联系你。你怎么可能会帮我呢?你只会看着苦恼而欢笑。”
他紧咬牙关吸气:“你想知道什么?问,我现在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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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另一端,燕翦一愣,盯着手机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说他现在就可以告诉她?
不用她再去履行合约,他就肯告诉她了么?
是他仁慈,还是他吃醋?
燕翦被自己脑海中自行浮起的“吃醋”这个字眼皱了皱眉,她不该用这个词的。
尽管自己心下还是纠结,可是她这个时候不会分不清轻重。她于是深吸一口气:“好,告诉我,乔治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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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詹姆士知道自己有多蠢。
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怎么会什么报酬都不要,自己就答应了要给她答案?
抬头看向对面墙上的镜子,他仿佛看见一个穿着西装举着手机的猪头。
他深吸口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乔治想用皇甫华章自己的法子来让皇甫华章自取灭亡。时年是饵,一如皇甫华章自己当年的设计。所以你可以少少放心,乔治想要的不是时年的命;或者说,时年的生死,根本引不起乔治的兴趣。”
燕翦听罢,将他的话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儿,继而忍不住大骂:“可是那是炸弹,如何能保证时年就能活下来?亏你还说我可以少少放心?”
佛德家的男人都是冷血,只看重自己的目标,目标之外的所有人命就根本都不放在眼里,是么?
詹姆士也是蹙眉:“我的意思是,既然乔治根本就不想要时年的命,那就是说时年还是有机会在爆炸之前逃脱的可能!”
“你不用说了,你和你哥一样,都是混蛋!”燕翦急疯了。
既然用时年当饵,既然在地下室布置了炸弹,那时年哪里还有逃生的可能?
而一旦时年真的出不来了,以她小哥的性子,也断然不会自己独活下来的。
燕翦急得哽咽。
就算现在知道了乔治的计划,可是又有什么用了?时年已经置身炸弹之中,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难过得抽泣,忘了要挂断手机。她的抽泣声穿过手机,都传进他的耳鼓。
他深深吸气,再吸气。
他已经提醒过自己了,不该插手。他该好好欣赏乔治和皇甫华章的鹬蚌相争,只有他们两个两败俱伤,他才能获利最大。
他不该不断地去想,他手里还握着乔治的炸弹设计师这张王牌。如果他带这人立即飞过去,说不定还来得及截住局势的发展。
如果说乔治和皇甫华章之间是一个死结,而唯一还能有机会克制住乔治的,也只有他了。
只因为他们一奶同胞,只因为他们就算彼此防备,可终究还是有血缘的维系。
他记得母亲离世之前攥着他的手,艰难地说:“小詹,你要帮乔治……他是你哥,你不可以,不管他。”
记忆里母亲离世之前的哭声,与此时耳边燕翦的抽泣声交织在一起,叫他好为难,叫他狠不下心来去选。
就在他犹豫之间,耳边的信号忽然断了,显然是她挂断。
他登时急了,心下忽然涌起大团的黑雾,他知道那是不祥的预感。
他急忙再打过去,咬着牙问:“你最好说实话,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燕翦已经不再流泪,红肿了的眼睛满是坚定:“那个国家我也去过,我要飞过去帮我小哥。”
跟小声一起。
骆弦声已经立即准备行装,购买机票,联络亚洲那边的人。她要跟他一起去帮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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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说完,便不啻在詹姆士眼前投下巨大的燃烧弹,叫詹姆士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只有迷蒙的烟雾。
他咬牙,几乎是用嘶吼的:“汤燕翦,你给我立即打消这个念头。我告诉你,无论是你,甚或是骆弦声,这时候过去都已经晚了,什么忙都帮不上!”
一旦炸弹的定时系统被启动,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通向死亡的推理游戏。在炸弹的威力面前,就算多去一些人手又还有什么用?
定时系统的谜题是乔治亲自设定的,知晓答案的只有皇甫华章,那将是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智力角力,旁人谁都帮不上的。
……除了,他自己。
可是他真的要带着设计师飞过去,亲手毁了乔治的孤注一掷么?
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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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翦努力命令自己冷静:“你怎么知道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了?对于乔治的计划细节,你知道的更详细,可是你瞒着没告诉我,是不是?”
“又或者说,你知道答案,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能拦住乔治的计划?”
他深深吸气,没有作答。
燕翦死死攥住手机:“你,现在你办公室是不是?听着,留在原地等我,不准离开。听见没有!”
她说完挂断手机,便伸手拦车。
他究竟想要什么,他究竟想要她怎么样,她现在就去找他,现在就当面问他。
只要他肯说出来,那她就答应他。
为了小哥,她没有什么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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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到达佛德集团大楼,燕翦急匆匆步入。对面迎面走出的人,她全都视而不见,只急匆匆向里去。
险些与一位干瘦的白发男子撞上,她也只是点个头表示歉意,便急匆匆走了。
已经走出了公司大楼的林奇,垂首走向车子,忽地停下来回身,望向那个早已消失在了大门里的背影。
“那个女孩儿……我觉得有些眼熟。是在哪里见过?”
林奇的助手走上来低声禀报:“是汤家的女孩儿,叫汤燕翦。”
“哦?”林奇高高挑眉。
他自己还有林奇集团的工作,于是亲自来佛德集团这边的机会不多;也为了要展示他对詹姆士的充分信任,所以更是刻意减少来这边的频率。
“汤家的女孩儿到佛的集团来做什么?”
助手答:“看样子她应该还是来见詹姆士。”
林奇长眉陡然高挑:“哦?她跟詹姆士又有什么交集?”
佛德家跟汤家堪称孽缘,百年前的一场联姻,让两家有了无法否认的姻亲关系,而到了现世,却反倒成了佛德家与汤家的纠葛不休。
他林奇曾仰皇甫华章鼻息生存,他一直小心观察着佛德家与汤家的爱恨情仇。
以商场上多年的经验,他直觉,只要能利用好佛德家与汤家的关系,他说不定既能脱离皇甫华章的掌控,又能彻底将詹姆士从佛德集团清除出去。
说到底,他希望独吞佛德集团,而不是要摆一个佛德家的幼子在总经理的位子上当摆设。
助手答:“……说来也巧,詹姆士办公室的重新装修设计,设计师就是汤燕翦。”
就连林奇听着都忍不住乐了,这在外人眼里看来是一件多荒唐的事。
且不说汤家人用不用做这样的事情,更何况汤燕翦只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她根本就不是学这个专业做这行的!
于是,詹姆士的心迹便昭然若揭。
林奇立在初冬的冷阳之下,忍不住抬眸望向顶楼。
詹姆士,你也终究叫我抓住了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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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一向喜欢在窗口观察的詹姆士,这一刻没时间立在窗口,没能察觉林奇这样的目光。
他紧张地坐在办公室里,屏住呼吸,盯住办公室的大门。
算算时间,她该到了。
她来做什么?
而他又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她?
担心未平,房门已经被嚣张地敲响。
声响随即平息下去,显然是外面的秘书给拦住了。随即内线打进来,布瑞有些慌乱地禀报,说是汤燕翦到了。说怎么拦都拦不住,是否需要通知安保。
他那颗悬着的心还是落下来,他轻轻吐了口气,“叫她进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他其实一直都是期待她的主动上门。他一直都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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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翦终于冲破布瑞的阻拦,冲进房门。
面对她亲手设计布置的枯山瘦水,她立在门口忽然一股难过直冲头顶。
还是来了这里,还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委屈得想要落泪,可是她却已义无反顾。
詹姆士坐在办公桌后,神色清冷地望向她来。
蓝色的眼睛,像个魔鬼。等着祭品自己送上前来。
这么多年的习惯隐藏,让他能完美地掩饰住内心的激动。
他在她面前展现出来的只是冷漠,只是毫不在乎。
他轻哼着问:“到底要干什么,最好赶紧说。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留给你胡闹。”
燕翦深吸一口气,忽地仰头望四周:“你这办公室里,既然我留下的监听设备都被你发现了,那就也没有其它的监视设备了,是么?”
他耸肩:“没错。若我不想,谁能监视得了我。”
“好。”
燕翦垂首,深吸口气,继而小跑着冲过来,绕过办公桌,忽地冲向了他。
詹姆士有些意外,愣愣看着她冲过来,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却已经到了他面前,深吸一口气,忽地伸手扯住他的领带,将他拽向她……
继而,吻住了他的唇。
他完全愣住,不知所措。
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她的小舌也猝不及防之下就蛮勇地伸了进来。
天,她原本也不想的。只是……缺少经验,没想到他忽然张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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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呼吸顿时大乱,却不用仔细考虑,便自然地含住……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陡然变了。
黑白灰三色的枯山瘦水之间,仿佛飘起了粉红色的樱花。
落英缤纷,洋洋洒洒,落满他们两人的眉毛、眼睫。
博古架上的蓝釉佛头,慈悲望来。
---题外话---【今天万字加更,稍后还有六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