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忍不住害怕,这一次又是一厢情愿。
昨晚遇险前不是也看见了是他拔枪怒射么?甚至还看清了他穿黑色夹克,静谧蓝的长裤……如此具体的细节,却最终还是被证明是幻想不是么?
所以眼前,尽管看见的又是他……的腿,她却也还是可能看错了啊。
再说,只是长腿而已,这世上不是从来都不缺长腿欧巴?
再说就算没有天然长腿,还有内增高不是?
她渐渐想得形散神也散,数分钟后却还只是呆呆盯着那腿,都没推开护士,好好看一眼那人的脸髹。
她这呆呆的模样倒把护士吓了一跳,她回头去看了一眼,便惊喜地推着燕余:“就是这位先生啊,原来他没走是不是?”
“汤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不是一直都要找这位先生么,怎么他来了,你反倒还发起呆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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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说什么?
燕余愣愣抬头看护士。
难道她连护士的反应也自行幻想起来,是希望护士说这样的话,可其实却不是真的吧?
护士看她还是呆呆的,便吓的赶紧在燕余面前挥手:“汤小姐,汤小姐?你怎么啦?”
终究,却还是那立在门口的人有些听不下去了,缓缓迈开长腿走过来,轻哼了一声:“她伤在腿上,不是脑袋。”
护士脸一红:“对不起。”
随着这交谈,那人已经越过护士的遮挡,走到了床边。与护士并肩而立,将一张脸完完整整地露在了燕余的眼底。
燕余呼吸一梗,泪雾已迷蒙了两眼。
天,这到底是真是假,为什么她此时这么近距离地看见的正是他?
只是他的衣着不是她昨晚所见的模样,不再是黑色夹克配静谧蓝的长裤,今天只穿一件清爽的白色POLO衫,配修身剪裁的黑色牛仔长裤。
由此可见,她昨晚还是看错了。
她不停地胡思乱想,无法控制住自己。
只听他又是无奈地叹息,清冷地吩咐那护士:“请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跟她说。如果有需要的话,会按铃叫你。”
护士也有点迷惑,只能点头:“好。一旦有异样的话,请快点通知我。”
这位先生说得没错,汤小姐脑袋上没有半点伤啊,她一路来的时候都是这位先生将她的头稳妥地抱在怀里的,可是汤小姐怎么还会脑子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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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终于离去,病房安静下来。
他也有些尴尬,站在那里两手不自觉地贴着两侧裤线蹭了蹭,继而还是决定打破僵局,咳嗽了一声:“我有必要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我想或许一直都是你这头乱发碍事,它们让你的脑筋跟它们一样杂乱无章,随便打结。”
燕余霍地抬头盯住他,迷惘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澄明。
天,他就是始终看着她那头乱发不爽来着。所以既然他现在这么说,是不是还是可以证明,真的是他来了;他真的是这样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眼前了,啊?
燕余就又忍不住哽咽,紧紧望着他,缓缓问:“……你,什么时候走?”
本沙明绝没想到她开口与他正式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他忍不住拧眉:“哦?你觉得我应该离开,或者你觉得我打扰你的安宁了么?”
燕余垂首,不想让他看出她的不舍,只垂首用力地摇头:“我知道你一定又要走了。那你其实本不用来。我的伤没事的,没有生命危险了。”
总是要走的,只是因为她要死了他才肯现身的。
那就走吧,反正留不住。
本沙明眯眼盯着眼前这一头乱发,生出想要捏死她的冲动。
为什么她的大脑沟回与他的仿佛永远不一样,这时候不是他以为的哭着攥紧他,不让他再离开,反倒是期望他赶紧走似的?
他吞一口气,非但没转身,反倒坐下。
他本沙明是什么人,岂是受这个笨女人指使的?凭什么她叫他走,他就真的要乖乖地走?
他坐下哼了一声,不看她,抬眼望向窗外天际:“你既然这么希望我走,那早说啊。又何必昨晚非要攥着我的手,即便都在迷离状态了还不停嘀咕着,求我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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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燕余一怔,连哭和摇头都不得不暂时停下。
不对劲了,她得重新捋一捋思路。
好吧,或许他说得对,她的头发有点乱,此时此刻的确是妨碍了她的冷静思考。
她急忙一把抓住头发,将它们全都扭转到脑后,回首四下寻找可以别住头发的用具,却一时没能找见。
他歪头看她,从床头柜的病历夹子里抽出笔来递给她。她接过,流畅地将头发绾住。
两人过程里谁也没说话,却配合得十分默契。他没问过她是否可以用笔来当发簪,她也没问他怎么知道笔还有这样的功用。
直到头发固定好了,两人仿佛才都意识到这诡异的默契,同时抬头,看向对方。
先心跳乱了的,却是他。
她竟然不经意之间又在他面前盘起了乱发。上一回见她如此,还是硬照拍摄的那个晚上,她这样第一次挽起长发姗姗而来,让他的呼吸都为她停止。
他莫名地,就在她眼前,面上倏然一红。
她不知怎了,完全没意识到这一幕的原因,她只顾着他方才说的话。
她急切地问:“……你是说,昨晚你真的曾在这里的?我攥住的,难道真的是你的手?”
他无奈得想翻白眼,哑然良久,忽地低吼:“汤燕余,你当我会答应你在我面前攥住别的男人的手,一整夜都不肯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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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糟了。燕余发现自己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想大哭出来。
更想伸手再度攥紧他,就这样不让他走了。
她拼命克制,极力地吸气,闭上眼回想昨晚的一切,悄声问:“……那么,昨晚我在咖啡馆最后的那一刻,也有可能真的是你及时赶到,那么漂亮绝伦地一枪就打中了匪徒的眉心,救下我的?”
看她的模样,在他眼前闭上眼睛不肯看他,仿佛要将他封锁在她的世界之外似的。
他莫名地懊恼,就更觉得她的用词十分刺耳。
他忍不住反驳:“也有可能?汤燕余,看样子你很失望昨晚出现在那里的人是我,你其实是希望别人去救你的,是么?”
“我不是!”
燕余猛地睁开眼,逃离了眼睑控制的泪水,便哗啦一下子都流了下来。
她却都顾不上,只能惊喜地望住他:“真的是你?真的,不是我自己的幻想?”
他忍不住,终于还是翻了个白眼:“嗯哼,你以为那样的情形下,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有那样的冷静和枪法?”
“小笨!”
燕余终于控制不住,伸开手臂猛地扑向他,死死抱住他。
都忘了,自己的腿还有伤,一动便是钻心的疼。
天啊,太好了,原来所有的幻想都是真的;原来所有的担心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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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两年,又三个月,当这个熟悉的身子重又投入自己的怀抱,本沙明的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曾经以为注定错失,注定已是今生无缘的,却还能再度拥抱。
燕余抬起泪眼,紧紧盯住他:“先说下,你到底还走不走?如果你还要走,我也没有资格拦你,我就只问我可以问你的话,问完了你就又是自由身。”
他挑眉:“你这话里分明还有话。我如果暂时不走,要确定你康复之后再做决定呢?”
她面上忍不住浮起红晕,心下就又控制不住涌起憧憬。
她盯着他,羞怯咬住嘴唇:“那我就……再与你说说我一直都想跟你说的话。”
她终究不是小妹,所以有些话她做不到冲口而出,她也不能够在没有明确他的心意之前,就自作多情地笃定了他的心意。
她可以在他离开的时候,不放弃地等待和找寻;可是这终究都只是她自己的坚持、她自己的决定。
他挑眉盯住她,停顿了片刻,缓缓道:“可是我倒是好奇你这两种情形之下都会说出什么话来。你先说说,说完了我再告诉你,我的决定。”
燕余咬住唇,无助地看着他:“你这样做,很不讲理。”
“讲理?”他笑了,眯眼盯住她:“汤燕余,我跟你相识以来,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对彼此讲过理?你给我施的都是魔法,魔法又哪里有理性可言?”
燕余明明知道他说得不对,是强词夺理,可是……却一时竟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
好像听起来,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
她有些狼狈,别开头去:“我要是不说呢?”
他也没急,只淡然耸肩:“那我就也这么耗着。不会告诉你是走是留,反正我决定该走的时候就走,该留的时候就留,不会提前与你招呼半个字。”
“你!”
她最怕的何尝不就是如此!
他知道自己赢了,满意地叠起长腿:“所以,赶紧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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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余咬紧嘴唇,知道自己连招架之功都没了。
只能黯然垂首,手指头攥紧被角:“如果你还是要走……我就只想知道你现在的身子怎么样了,可康复了。还有你这一走,要去哪里?你是否介意给我留个联系方式——”
“你放心我不会随便打扰你,如果你不想的话,那我也发誓绝不轻易联系你。我只是,只是手里如果攥着你的联系方式的话,会安心些。”
他其实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听她这样一说,他的心还是狠狠一痛。
不是不明白,过去的两年又三个月,她过得有多隐忍和痛苦。
他垂眸,不想这么快泄露自己的情感,便只望向自己的指尖。
“嗯,我就知道你早发现我健康的问题了。我是病了,视觉出现问题和咳血都是那病的缘故。这两年又三个月,我遇到过良医,也接受过治疗。可是,好的医生从来都不说过头的话,所以他没给我确定的答复。”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一觉醒来就永远地离开……所以其实直到此时,他是否该走还是该留,他自知心下也还是在不断斗争和挣扎的。
“怎么会这样?”燕余面上的红晕倏然褪去,一双眼紧紧望住他,“那是个什么医生啊,他难道不是在诳你?”
他哼了一声:“当然不是。”
却不肯多做解释。因为他自己知道,本来已经被宣判“死刑”,生命不过最后的尾声,至多几个月而已;可是他这还不是稳稳当当活过了两年。
而且自己对自己的身子其实有最好的直觉,他能感觉到在慈江的一年过来,他自我的感觉越发良好。中国江南小镇的秀美和温软,让他学会了放下。
放下戾气,放下纠结,放下仇恨,放下执念。
除了……她。
所以虽然段医生还是没给他明确的说法,可是他却自行生起了隐约的信心。他想或许他还能活得更久一点,超过两年,或者超过二十年。
就是带着这样的信心,他才敢又回到法国,又出现在她面前。
燕余捉着被角,被困在担忧里。她忍不住想起昨晚的自己。
到此时不过才过了20多个小时,她没忘了昨晚与死神面对面的刹那。
是啊,其实她昨晚也就差一点就死了。虽然她的健康没有问题,可是这人世多舛,谁能确切知晓自己是否能长命百岁?
她忽地抬起头来:“你看我,虽然比你健康,可是其实昨晚也差一点就死在你前头。”
“就算我没病,却也可能先死去;你就算病了,却也其实完全有可能比我更长寿……”
她终于说出来,心下便也仿佛打开了一个塞子,脑子一下子澄明起来,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她鼓起勇气攥住他手腕:“所以我想告诉你,我真的不在乎的。过去的两年又三个月,竟然都浪费在等待和寻找里,我觉得那才是荒废了时光。”
她深吸口气,抬眸望住他的眼:“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后来还是小哥告诉了我,你最后与他说的话。小笨,如果你离开的理由是你的病,我想告诉你其实你是在因噎废食,浪费生命!”
“我宁愿过去的两年又三个月的时间,我是跟你在一起;哪怕今天你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我至少还曾有过那两年又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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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样的燕余,本沙明只觉喉头一梗。
她的勇敢,是他都未曾想到的事。
他有些不敢面对她的眼睛,他垂首望向一旁:“什么你与我在一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燕余恼得咬紧了唇。
她已经站在悬崖边儿上,有些话已经冲到了牙关,需要冲口而出。
只是……身为女孩子的羞涩,让她还需要一点点犹豫。
她死死盯住他的侧脸。
该死的,他竟然在脸红。他的面颊就在她眼前,一层一层地浮起红晕。
谁让他是白人,于是他脸上的红都没遮没拦的,全都敞开儿在她眼前。
这让她该,怎么办?
她深深吸口气,屏住呼吸:“本沙明,我的意思是想告诉你——我没你想的那么博爱,我也更不是什么失踪人口组织的志愿者。我没有义务在过去的两年里为你担心,苦苦寻找你。”
“我之所以那么做,我完全都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她将唇都快要咬出血来,“我想找到你,是想让你……跟我在一起。”
她闭上眼,声音都颤抖起来:“我想念跟你一起做过的所有的事,我很贪恋,我不想结束……我想让我生活里的每一天,都是曾经跟你在一起的那种模样。”
他听得挑眉,终于还是忍不住回眸盯住她。
“蠢女人,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这么啰嗦,你就不怕我听不懂?”
他又骂她蠢……
燕余闭了闭眼:“我是说……我爱上你了。我希望你也能爱我,然后我们像这个世上所有相爱的男女一样生活在一起,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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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真的就这么说出来了。
其实他以为她说不出来的。
谁让她是那么个又丑又蠢,又害羞又柔软的女人?
他以为她就算想说,也终究还是会迟疑的。可是她就这么说出来了,让他反倒措手不及。
心底有一个声音隐约传来:本沙明你好逊,原来“我爱你”这句话你都要让女人先说出来。你还是男人么?你失去这个机会,你其实真的不必再当男人了。
他也不知怎的冲口一声怒吼:“谁让你说出来的?!”
她却误会了他的话,愣怔停住,脸上倏然变白。
糟了,她果然还是自以为是,误会了他的心意——他原来,对她的感情根本就不是她想象的模样。
她急忙垂头,伸手拔下笔,将头发重新散落下来,遮住自己的脸。
不能这样哭给他看,这是她残存的自尊。
她使劲点头:“你别误会,我刚刚那句不是向你表白,说的是我前面假设的第二种情形——如果你决定不走,我才要对你说的话。”
“可是你现在还没说不走,所以我的话也还是假设而已。你别当真。”
“本沙明……我还是只想跟你要一个联系方式。求你留给我,行吗?”
“如果你真的不想留给我,那……就留给詹姆士,行不行?”
“你知道么,你失踪的这两年里,詹姆士也快要疯了。他虽然爱惨了我小妹,可是却说如果找不到你的话,他就暂时还不能跟我小妹举行婚礼。他说他的婚礼上,不能没有你的出席。他说如果不能确定你幸福,他自己就没资格获得幸福。”
“嗤……”本沙明的眼也湿了:“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死心眼儿的笨蛋。他难道忘了他有多难才追上你小妹,他还敢说什么不肯结婚,他难道不怕汤燕翦又跑了么?”
燕余张了张嘴,忍不住替小妹辩解:“你怎么知道我小妹就不也是这么个死心眼儿?”
“我小妹也同意詹姆士的想法,我小妹也说詹姆士如果敢在还没找到你之前就跟她求婚,她就一定上街随便拉个男人嫁了。”
本沙明终于哑口无言,只能盯着燕余。
燕余叹口气:“你都不知道,你一个人离去看似无牵无挂,可是事实上你的离去却可能毁了多少人的幸福。你在天涯海角孑然一身,你以为留下的人就能丽影双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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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沙明别开头去,她的话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的确是没想到过,他以为他自己带着病远远离开,留下的人就会慢慢忘了他,然后过上没有他也会很幸福的生活。
他垂首紧盯着自己指尖:“……你回去见了詹姆,替我告诉他,长这么大了怎么还那么死心眼儿。”
“我才不管!”燕余心下拧起凉凉的疼:“你想对他说什么,你自己亲口去说。我没有义务帮你传话!”
他终究……还是想要避开众人,还是想——走,是不是?
他便不再说话,紧抿着唇角,也陷入了矛盾。
好静啊,这间病房,这个医院,还有这个世界。
燕余喊完了狠话,终究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深深凝望住他的侧影。
眼都舍不得眨。
缓缓,她还是软下声音来:“……既然昨晚,救我的人就是你,我攥住的那只手也是你的,那你今早为什么还是走了?”
“走了,又为什么还会回来?”
他今早都走过,可是走了还是回来了;那是不是说,她也可以希冀他在未来的人生里同样也会就算暂时离去,也还是会有可能再回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他这一次可能还是会选择离开,那她也就能放下些心,只耐心等他回来就是。
他眉尖轻皱一下,歪过头来看她。
“……你以为我,走了?”
燕余用力点头。这一点头,满头的乱发就跟着一起簌簌地滑下来。
也不知道是被这乱发簌簌的节奏影响的,还是重重点头增大了重力的牵坠,于是眼里的水珠儿还是跟着一起掉落了出来。
幸好,有乱发挡着,他应当看不见。
可是她却忘了,她的呼吸和哽咽还是出卖了她。
他凝视着她,长眉不由得攒起,心下涌起无法抑制的疼。
她是汤燕余,不是汤燕翦,她是从小到大克制、柔软的女孩儿,对自己的愿望也都学会了隐忍。面对他这样的人,她就更是一直都在忍耐。明明那么希望他留下来,却拼命忍住,没有不顾一切地挽留他,反而将选择的权力全都留给他。
她不牵绊他,她只是……等待他。
他悄然攥紧手指,故作轻松地哼了声:“就说你又丑又蠢,偏这样的女人还都喜欢自以为是。”
“谁告诉你我走了?是我亲口说的么?如果不是我亲口说的,你又凭什么这么以为?”
嗯?
燕余呼啦抬起头来,左右推开乱发,忘了要擦掉满脸的泪痕,只紧紧盯住他。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你难道……没走?”
他无奈地叹口气:“走了,却不是你说的那种含义。我只是暂时离开医院,又不是走了再不回来。”
燕余脑袋有些打结。
他看出来了,她的眼中一片迷惘。他无奈地撑起眉梢:“昨晚你流了很多血,我抱你上救护车,一直陪你进医院,进手术室,回病房,所以我全身上下也都沾满了你的血。”
“虽然我不介意你的血沾我一身,可是医生提醒我,满身血污在你的病房里会污染了空气,对你康复不利。”
他无奈地耸肩:“我至少需要回去洗洗澡,换换衣服。”
于是趁着她睡熟,而且医生数度保证她的情形已经平稳下来,不会再有什么大碍,他这才起身而去。
两年又三个月不见,难道他再度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竟然是要满身血污的邋遢模样么?
他一向诬她是又丑又蠢,可是难不成他再度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呃,要比她还要丑么?
原本只计划暂时离开一两个小时,回家洗澡换衣,趁着天亮她睡醒前便可归来。只是中间却发生了他也意料之外的事:他忘了他自己整夜提心吊胆之外,还为她输血,所以回到家竟然头重脚轻,晕倒在地。
倒地的刹那,他是真的很怕是自己的病发了,他第一次怕就这样死去,再也醒不过来。
他不是自己怕死,他只是……知道她醒来一定会寻找他。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就还不如从来都没出现在她眼前过,这次反倒是更惹她伤心了。
后来幸好只是缺血的症状,他叫了救护车,自己也在医院里躺了几个小时,待得观察结束,证明没问题了,这才悄然回来。
果然就看见她那样伤心和绝望的模样。
那一刻他太庆幸,他还能走回来,还能出现在她面前。
还有机会……至少让她这一次,不必彻底绝望。
虽然还不知道未来是否能有机会一直这样幸运地回来,至少,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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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余望住他,眼神里忍不住漾起惊喜。
原来只是这样,不是他走了。
她高兴地笑起来,赶紧用手背去抹掉脸上狼狈的泪痕。
“……还有一件事,艾玛的店,那个去买走‘小笨’的人,是不是你?”
她忍住悄然爬升而起的担忧,攒起勇气追问:“你不用否认,我相信那个就是你。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昨晚你怎么会在我遇险的时候不偏不倚地出现……我猜,你其实已经悄悄跟踪我很久了吧?”
他蹙眉,便没有作声。
燕余明白,这就是默认。
可是不如没有这样的体认,有了反倒更让她伤心。
她忍不住悲愤起来:“三个月!本沙明,你既然已经悄悄跟踪了我三个月,为什么你就不肯出现在我面前?”
那就一定是他不想出现。
她摇头苦笑,泪又涌满了眼眶:“那是不是如果没有昨晚的劫持,如果我没有生命危险的话,你就还肯出现?”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不该怨怼昨晚遭遇的事,我反倒还应该感谢那个匪徒,感谢我几乎死掉?”
她控制不住,忍不住最后已是喊声沙哑。
他这样的决定……是不是侧面只能证明,他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在意她。而危机时出现,也只是人道主义,不能对她遭遇的危险袖手旁观罢了。
她抬起头来,绝望地盯着他:“我能原谅你两年前的不告而别,我却不能原谅你三个月来的故意躲闪。”
“如果你是讨厌我,你可以直接对我说,让我死心也死得明明白白,不必避而不见的。”
“本沙明你说啊,如果你厌倦了我的打扰,如果你觉得我的存在打扰了你想要的平静,那你现在,就明明白白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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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再度相见了,可是他的态度却并未如她想象的模样。他依旧是这样清淡疏离,依旧对她没有太多的热情。
即便在昨晚枪击瞬间,她看见了他面上那慑人的杀气;尽管后来他陪了她整夜,为她输了血……可是也许那些都——无关爱情。
也许他最终还是要走,她无论做什么,都还留不住他,更——得不到他的爱情。
这样的情形之下,她绝望,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算了,那就索性都当面摊开来,也好让她从此死心!
本沙明却不受她影响,依旧清淡疏离。
“是么?那如果我说我真的很讨厌你,你会怎么做?真的肯就此松开手,乖乖回M国去嫁给薛江秋,从此好好地过你自己的日子,别再傻乎乎地做什么‘小笨’,满天下地去传扬么?”
燕余的心因他的话,便垂得更深。
她眼角迸出泪花来,两手攥成拳,在乱发旁控制不住地挥舞。
“那是我自己的事,‘小笨’是我愿意做的,你管不着!”
“至于我肯不肯嫁给薛江秋,也不是你能替我决定的。我只听从自己的心,不嫁只是因为不爱,我不会嫁给不爱的人,就不用你替我乱操心了!”
“本沙明,我只要你当着我的面明白地说一句,是不是讨厌我,就够了;却不用你对我未来的事指手画脚。因为既然你讨厌我,那我的任何事就也都与你无关,你就更无权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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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余已经被他逼出了情绪,再无法自控。
他却依旧淡淡的:“我这一生从未主动对人吐露过心声。就是詹姆,也从未有过。你既然想要听我说真话,你就得付出更高的代价。”
他转开视线,片刻又转回来:“至少告诉我:如果我说讨厌你,我说这次是还是会走,汤燕余,你还会继续做出什么傻事来?”
---题外话---【这两只没办法云淡风轻地谈情,就这样用吵的吧,咳咳~~后面就差临阵磨枪啥的了,咳咳,正在头疼中。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