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余抬起眼来,平静而坚定。
“还会做的。”
只要还有一分可能,她就不想放弃。
她侧首,看向窗外宁静的夜色:“除非,我能亲眼看见你幸福。直到你身边已经有了你爱的人,我才会放弃。”
那个可能想来就会让她忍不住地难过。可是……她做得到。
他高高挑起长眉来:“看样子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说吧,你想做什么?髹”
燕余霍地回头盯住他,眼中是强烈的色彩,显见他猜对了,她心中那个思路已经成形。
可是她最终却还是忍住了,没说出来。
她摇摇头:“……其实那还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不过你放心,我总归不会对你死缠烂打,不会给你增添困扰就是。”
他十指叠起来,指尖相对:“你越这么说,我越好奇了呢。巫婆,你如果继续这么避重就轻下去,咱们两个就成了兜圈子,谁也得不到对方的真话。那这谈话,还有什么意义?”
燕余忍不住满眼悲愤:“那你就给我一句真话,告诉我你究竟还走不走,还有你究竟讨不讨厌我!”
他耸肩:“我会告诉你,只不过我要求过一个前提:我得到了你的答案,我自然就会告诉你我的答案。”
又绕回起点了。
燕余咬牙:“算了,说就说。”
她垂下头去,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目光。
“是昨晚的事给我的启发——无论你怎么躲着不见我,可是看见我遇见生命危险,你还是现身而来……我找了你两年又三个月,都比不上昨晚的一次性命之忧。”
他听得眯起眼来,心下涌起不祥预感。
果然,她微微停顿,咬了咬嘴唇之后,终于坦白:“……如果想要见你的话,我就去做一件危险的事。用自己的性命赌你出现!”
“汤燕余你这个蠢女人,我就知道你这智商只能想出这么蠢的法子来!”本沙明震惊而起,伸手一把攫住燕余的手臂,压抑不住满眼的愤怒和——担忧。
燕余也知道自己这个法子真是逊爆了,说出来好丢人。她狼狈地低低垂首,只能回避他那喷着怒火的注视。
“我知道自己蠢,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凝视他的眼睛:“可是小笨,我不想就这么失去你,我不想再也找不到你!”
她哀哀轻泣:“我知道我是汤家最没用的子孙,我做不到小哥曾经苦寻小嫂子17个月,我更做不到他眼睁睁看着小嫂子成为向远的妻子整整四年;我甚至做不到小妹那样明明爱了,却还能将詹姆士一脚远远踢开的勇气……”
“我是个太平凡的女生,我只想跟我喜欢的人腻在一起,每天睁开眼就能看见他,然后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为他亲手烘焙香香软软的甜点……我忍受不了离别,我做不到不无时无刻的想念。”
“可是你却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永远不知道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我更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不是一厢情愿。所以我只能做傻事,做我认为能有效的傻事。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注定只是这样一个又丑又蠢的女人了,所以我不介意做这样的蠢事,不在乎在你眼里变得更傻!”
她的话,像是柔韧的丝线,明明看似那么软,那么缺少筋骨,却缠绕住他的心脏,一圈又一圈,越勒越紧,将他的心勒得生疼。
他垂首紧紧凝视着她,只觉自己渐渐无法呼吸。
竟然一不小心又中了她的魔法,脑海中开始忍不住随着她的讲述,开始莫名憧憬起她描述出来的图画……温软的时光,甜美的空气,她柔韧的陪伴,还有——她那宛如甜点一般的唇。
只要他想要,只需一歪头,就能尽情品尝。
而此时她的唇就近在眼前,不过几十个厘米的距离。不再是过去两年多里的遥不可及……
他的心开始剧烈跳动起来,他果然又中了她的计,他终于再也抗拒不了。
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做最后的挣扎,等他自己再清醒过来,竟然已经覆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此时有了新的味道。不止是记忆里的甜软,此时还有泪的咸涩,还有她身子状况不佳所透露出来的微微苦涩。
可是这些味道掺加进来却并没有影响到原本的甜美,反倒如巧克力一样,虽然也有苦涩,并非单一的甜,却是更加让人中毒、上瘾。
他忍不住辗转下去,加深了这个吻。
而她,只有嘤咛一声哽咽,随即便主动抱紧了他,甚至——自行缠住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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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两年,她不再是从前那个青涩的蠢女人,她仿佛开了窍,仿佛懂了食髓知味,她竟然——知道该如何回吻他。
习惯掌控全局的他吃了一惊,却旋即就被她带来的全新感触所征服。纵然不甘心放弃自己的主导,却一点一点渐渐迷失。
那么甜,那样软,就像泡芙里的空气,裹着奶油,旋着香甜……
他知道他完蛋了,当唇失控落下的刹那,他就已经输了。
他离不开她的唇,他想念她的吻,他无法控制自己,无法结束这个吻……
甚至,他想要更多。
燕余全无保留地回应他,贴紧他,甚至悄然地主动给他带来更多的感受——这个女人,像是在烤箱里终于烘焙到了火候的甜点,香气浓郁,软得奇妙,美得——可口。
他的指尖一再一再缠紧了她一头乱发,身子深处燃起一股奇异的火,化作他挣扎的手指,想要更深地侵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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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不能呼吸,燕余才喘息着退开一寸,满脸酣畅的红、两眼都是迷离的光彩,软语柔声地祈求:“……小笨,别走了。”
“我发誓我会变成更好的我,让我照顾你,陪着你,好么?”
他急切地想要再寻回她的唇,他身子深处那股陌生的渴望,强烈到让他自己害怕。
他沙哑贴着她的唇呢喃:“……你太高估了你自己。我是坏人,我会对你做可怕的事;还有,也许我会走得比你能想象到得还要早,到时候你就会后悔。”
“我不怕,我也不在乎!”燕余主动抱紧他:“只要是你对我做的,无论是什么,我都喜欢……”
“至于你担心的,我也早都参破了,就如我方才说的,小笨——只要你还活着一天,我就希望这一天是属于我的;人都有一死,所以即便你将来可能因为病而提前离去,我却至少还有满满的回忆,我可以一件一件翻检出来晾晒,它们依旧可以陪我很久很久……”
她的泪无声滑落:“所以我不怕;我怕的只是如同过去这两年,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更怕如这刚刚过去的三个月一样,你明明就在我身边,我甚至隐约能感觉到你的存在,可是我却只担心那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幻想……”
燕余死死抱住本沙明,将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如果你不爱我,那也没关系,也请让我在你身边陪伴你,照顾你。如果你将来还能遇见更让你心仪的人,我发誓我会立即从你眼前消失,绝不让你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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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余已经如此说,他又如何还忍心说出绝情的话?
他只能小心拥着她,小心盯着她的腿。
虽然幸运的只是子弹穿肉而过,没伤到骨头和大血管,可是她现在还是不能轻易移动,否则那疼不是假的。可是她为了抱住他,仿佛忘了自己的腿,整个人都想跪起来,他都替她疼。
他急得板起脸来,寒声提醒:“小心你的腿!”
她却倔强地扬起脸来直面他的冷意,小脸儿上却反倒红云飘浮:“不管,我说了为了能让你现身,我会连我的命都豁出去,就更不在乎这条腿。”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旦厚起脸皮来,竟然还能这样大言不惭。她咬了咬唇,抬手勾住了他的颈子:“……你现在要是不答应我,我的腿就不要了。”
他有些惊讶,睁大了眼睛瞪着她:“汤燕余,你跟我耍无赖?”
燕余脸已红透,却坚定地点了头:“没错,只要能留下你,我什么都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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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虽然还剩下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燕余觉着一切都应该从这个晚上开始,所以竟都不肯让小笨离去。
两人缠磨到天亮,连小笨脸上都露出倦意,她才满意地松开了手去。
病房里有沙发,小笨到沙发上去歪着打了个盹。
沙发是两人座,他的长腿便伸不开,整个人蜷缩着才能勉强躺着。
他睡着了,燕余却怎么都睡不着,就这么傻傻坐着凝视他的睡颜,心底满足得快要胀开。
便忍不住跟小妹联系,却不敢打电话,怕惊醒了小笨,只能发短信。
小心地还将按键音也取消了,才笨笨地一个一个戳字母。
“我找到小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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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是巴黎的凌晨,比M国西海岸早了大约9个小时,此时已是巴黎新一天的清晨五点,可是M国西海岸还是旧一天的夜晚8点。
还早着,这个时间很多人可能刚吃晚餐,可是燕翦早已被詹姆士拖进了被窝。
要不是手机正好响起来,她今晚的“苦难”就要正式开场。
燕翦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手机,蹬开那个已经心急火燎的男人。詹姆士怒吼着让燕翦关掉手机,燕翦却白了他一眼:“是三姐!”
三姐去巴黎干什么去了,不论三姐自己是怎么说的,却也其实都瞒不过他们。
这两年多来,詹姆士几乎将巴黎周边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小笨的下落。詹姆心急之下都要与重新崛起的巴黎帮派家族再火拼一场了——他担心是当年小笨协助警方揭发了的那个家族老大,使得那老大的儿子长大后寻找小笨报仇,小笨已经凶多吉少……
还是燕翦死死管住了詹姆士,没让他轻举妄动。
燕翦告诫他说:“这世上如果说还有一个人能找到小笨的话,那就只有我三姐。这件事还是先让我三姐自己去办,只要我三姐还没放弃,一切就也许还没有那么糟。”
所以即便现在詹姆已经火烧火燎,可是一听是燕余,便也只能按捺下来。闷哼一声原地转身,用被单裹住了腰身。
燕翦忍住笑,坐起来划开手机屏幕——
这条短信就跃入了视野,詹姆士也凑过来——两人都是微微一震,随即詹姆士就抱住了燕翦,将脸埋在燕翦肩头。
燕翦知道……她的男人,这一刻一定是眼睛里蹦出了细碎晶莹的蓝宝石。
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要深吸几口气,确认了好几遍不是自己看花了眼,才颤抖着手指按下字母去:“……他,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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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问得燕余也有些惆怅,不想告诉小妹,小笨的病情还没有确切的将来。她只是含混地答:“好。”
燕翦便忙问:“什么时候回来——你们两个。”
燕余抬起眼帘望向沙发里蜷缩着睡着了的小笨,良久才缓缓答:“……还不知道。小妹,帮我,该怎么解开他心里的结?”
小笨心里的结,也许比詹姆士的还要难解。
詹姆士虽然也曾经有过少年时的经历,可是他是被迫的,没人会因为他当年的经历而轻视他。而小妹跟詹姆在一起之后,又充分证明了詹姆对小妹的痴迷,他已经彻底逃开了当年的阴影。
可是小笨不同,他是在成年了之后自行选择了跟马克在一起。
虽然汤家人心下也都明白,小笨那么做其实是为了帮詹姆;可是……毕竟还是有过,而且全都摄录而来下来,曾经在法庭上放给法官和律师们看过。
虽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从未跟燕余描述过那场面的程度,可是以燕余对马克这个人的观感,她也能想象到那场面会到了何种程度……
而且不是一次,而是那一段时间里小笨一直都在跟马克在一起。
这种沉重,是任何一个女子回想起来都无法承受的。
虽然燕余对自己说,有勇气克服这件事,可是小笨是那样傲骨的人,他是怎么都无法接受自己曾经的不堪,无法面对她的。
所以她现在最最想做的是,就宛如小妹治愈詹姆一样,她也想要用自己的行动来治愈小笨。
虽然……她知道她要走的路可能比小妹还要迢远,她要付出的努力比小妹还要辛苦。可是她愿意一试,愿意用自己来换得小笨放下心结,坦然留下。
燕翦那样聪明,一看便懂了。便忍不住先坏坏地一笑,故意问了一句:“三姐,你想怎么打开他的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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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余知道是小妹在故意揶揄,她红了脸,也勇敢地回击:“就像你当初解开詹姆的结。”
燕翦眼角泪意还未干透,已经抱着手机笑倒了。
詹姆士也坏笑,抓过手机来按过去:“三姐,我是詹姆。你误会了,从来都是我解开她……”
燕翦一声惊呼,赶紧抓过手机来都给删了,伸脚蹬他:“你别乱逗三姐,她会害羞的!”
小两口暂时放弃自己的福利,四目相对,共同想到了一个能帮到三姐和小笨的主意。
坏坏的那种。
燕余是燕翦的姐姐,小笨是詹姆的兄弟,为了能让他们两个再也逃不开彼此——就要他们小两口多添点油,加点醋。
因为这是他们小两口欠了他们两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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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过后,尽管小笨依旧没有松口,没有确定说真的就此留下不走了,可是他终究没再走掉。
就连晚上,也留在病房里陪伴,连护工都省了。
燕余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时候越该勇敢一点,于是每次他喂她吃饭,她总要——先拉下他的颈子,送上自己的唇。
她主动吻他,吻得越来越得心应口,越来越——了解他喜欢的方式和细节。
让她悄然开心的是,每次一吻结束,他的呼吸和心跳一次比一次浊重,一次比一次快。
她知道他对她是有感觉的,她能感觉到他肌肉线条乍然的绷紧。
27岁的轻熟女子,不会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最近他都是近乎蛮横地将她推开,狼狈地警告她不准再过分了。她没恼,反倒喜滋滋地垂首回去乖乖吃饭。
现在她要好好吃饭,使劲吃饭,让腿上的伤赶紧好起来……等好全了,她才能做更想做的事。
只要身子上有了牵绊,她就能帮他打开那个结;
而如果她还能要到他的孩子……那他就再也不会走了。
为了这一天,她会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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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客观条件的双重努力下,燕余的枪伤恢复得很快。医生说两个月就可出院。
在小笨的陪伴下,时间也过得很快,一个多月极快地就过去了。
可是一个多月过去,小笨的神色却没有最初那么轻松。燕余明白,越是靠近康复出院,小笨内心的挣扎也会越加剧。
也许……他又是在盘算该如何离去了。
她知道,想等两个月伤好后再让小妹想办法帮她牵绊住小笨,也许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
即便伤只半愈,她也需要铤而走险。
这晚,她超过了他为她规定的22点入睡的时间,面色绯红着还双眼盈盈,半点没有睡意。
捧着平板戴着耳机看电影的小笨察觉不对劲,从沙发上歪头过来看她:“怎么了?是不是平板有光,打扰到你了?”
燕余捉紧被角摇摇头,只两眼盈盈地望着他:“小笨,你过来一下。”
小笨赶紧停了电影,摘下耳机走过来。借着床头灯柔弱的灯光,看见她面上的绯红。
他皱眉,急忙伸手搭住她额头,担心她是伤口发炎,从而发烧了。
燕余的额头果然有些热,她伸手趁势拽住了他的手臂。
他担心了,忙说:“我这就去叫医生。”
燕余忙说:“我没事的。我只是,呃,有点冷。”
小笨长眉蹙紧。
这是7月中,正是盛夏,她却说她冷。这便是最明白的发热了。
他急忙关了空调,开窗让窗外燠热的暑气涌进来。
他坐下抚着她额头,小心地问:“好些了么?”
燕余眼波盈盈,却摇头:“……身上疼。”
人在发烧的时候,难免肌肉有酸痛感。他便伸手过去帮她按揉肩头:“放松。”
燕余忽然伸臂抱住了他:“浑身都疼,你只两只手,按不全。”
他僵住,心下不是毫无警铃,可是——她是那么蠢的女人,他相信她还没学会钩引他。
他便轻轻拍着她的背:“如果疼急了,我给你用一点止痛药。”
燕余靠在他肩上摇头:“你抱着我就好了。”
他身子微微一震,随即无奈地笑了声:“可是你需要睡觉。越是不舒服的时候,越应该好好睡一觉才能补充体力。”
她歪过头来,一张脸已经红得像潋滟的红绸。
“……那你抱着我睡。”
---题外话---【谢谢蓝、彩、的红包,明天见~~甜几下,就欢欢喜喜地完结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