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晚上你是确实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沉默了良久,沈巍竟然问了这么一句。
钟意还以为他会爆揍一顿小丫头,要不然也会那越泽撒气呢。
他总觉得这人,应该是左丘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你这是在转移话题?”
对上少女那双疑惑的大眼睛,沈巍叹了一口气道:“虽然生硬了一点,丫头你还是长点心,我是再给你找补面子。”
少女顿时拱手作揖道:“谨遵沈公公教导。”
沈巍:“……”
他就不能做个好人。
南宫博更是傻乎乎的说了一句:“公公?这年头还有公公?”
慕贤卓唇角憋笑的看了一眼沈巍,果然这老家伙的脸色黑了下来,“你难道不知道这年头还有中关村呢。”
“中关村我知道啊,类似美国的硅谷。”
秦凯狠狠的打了一下他的脊背,掐着他的脖子警告:“知道美国的硅谷和中国的中关村有什么区别吗?”
“什么区别?”
“一个太过现代,一个历史悠久。”
南宫博傻呆呆的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啊。”
易珩拿起一块骨头扔了过去,“哥们,中关村原来就是太监养老的地方,傻啊,什么都不知道?”
南宫博抖了抖衣服——
完了,衣服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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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正事吧,那天晚上我确实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易珩的目光突然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诸葛铖,这家伙虽然并不出彩,可依旧是存在感超强。
要说坐个椅子能看到多了一个身体,却少了一个头。
那就一定是多了一个诸葛铖。
这人的后背好像更加佝偻了,那双青黑色的眼皮还真是让人怀念。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叫着一个名字。”看着周围人交汇的目光,易珩憋了憋唇,两个字好像被一口气喷出来的,“成澄。”
诸葛铖的肩膀突然绷紧,抬头看过来的眼睛,就像一对在黑夜中游荡的大眼灯。
“你没有听错?”
这时候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虽然冷静自持,可还是能让人感觉到那丝丝的急切。
“为什么你的回答不是:不可能?而是:没有听错?”
易珩盯着他的脸冷声的问道:“诸葛铖,别忘了你的命还欠着我。”
越泽眉头抽动,目光转而变得沉深。
诸葛铖的目光往下耷拉,肩膀紧绷的端着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猴子。
不过他紧抿的唇角却又咬出了一道恨意的沟痕。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收走了他们的灵?”
“又或者,他们的灵是你们家的人收走的。”
“其实我更相信后者,所以那些人就是来杀诸葛老头的,因为他的身上就有那么一样东西,伴生灵。”
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分别是天魂、地魂、人魂;
七魄便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三魂七魄俱在,人便活着,若是丢上其中个,那这人不是痴傻了,便是从此体弱,生卧病在床,也有可能命呜呼。
而人死,魂魄还在,终将会被进入轮回。
可如果那个灵魄是成澄,她显然是被束缚住的。
少女的问题犀利,目光深沉中闪着细碎的光影,那视线似乎在盯着你,可仔细一看,她又好像看的不是你,那清湛的眼眸更像是一面闪光的镜面,折射着一种令人惧怕的东西,让人害怕被刺透,又害怕被窥视走所有的秘密。
手指下意识的握紧,诸葛铖的脸色突然一白,咬紧的唇角不断的发抖。
“是,老爷子的身上有一件伴生灵的木佩,千年血龙木雕刻的木佩,上面雕刻着的是封灵咒,是上古大天师所持有的法器。”
他一说完,整个人好像泄了气的皮球,然后就更加佝偻的靠在了沙发上。
本就瘦弱骨感的身体,现在更是变成了小小的一只。
但片刻后,屋内再次沉寂,屋外的风静静的吹,树枝静静的摇,枯叶静静的飘落——
除了呼吸声,好像没有人愿意打破这样的沉默。
钟意:“他刚刚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易珩:“你可以提问。”
越泽侧头看向她,“什么是灵?”
易珩:“宇宙的本质是能量,而不是物质。生物的本源是能量驱动物质的序列组合。灵魂是能量的奇点,灵魂是能量的介质和种子。当一个肉体没有了能量,灵魂就会脱离,寻找下一个肉体。灵,你可以理解为能量的奇点。”
慕叶成:“我还是不太懂,可以再简单一点吗?”
易珩:“能量是守恒懂吗?”
慕叶成:“……”
如果数学不好,是不是会傻的很彻底?说实话,他真的不懂。
高岳乐猛打了个寒颤,抱紧慕叶成的手臂问道:“那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对吗?”
易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可怜的孩子,都快被吓破胆了。
出于人道主义——
“准确的说:鬼魂是存在的。就像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会留下自己的痕迹一样。灵脱离了体,会有自己的归属。你可以理解为:他们生活在另一个维度里,人看到的鬼魂只是维度节点上的映象,就象镜子里的影子一样。鬼魂被人看到,鬼魂自己也未必知道自己被人看到了,同样,鬼魂的世界里也会偶然看到人的影子,也许也把他们吓得够呛。”
慕贤卓:“既然这样说,那鬼魂是害不了人的,同人害不了鬼。”
易珩点头:“可以这么说,虽然生活在不同维度里,但都会有受法则的限制。谁也没有那么长的手,可以伸到别人的维度里去。”
越泽:“那伴生灵又是什么?”
易珩不得不佩服他的敏锐力,一句话就戳中了重点:“伴生灵就是一种意外。一种可以打破维度和法则的东西。它们就像是一种媒介,在某种特殊条件下,在两种维度空间搭了一道桥梁。”
高岳乐立刻叫了起来,“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鬼是可以伤人的。”
易珩不能否认,但却也不想他太过害怕,“可同样的人也是可以伤鬼的。”
越泽:“血龙木又是什么?”
南宫博发挥了小百科的作用回答道:“一种强光照射下可以象犀牛角一样晶莹通透,透光性能极好的木头。木头透光颠覆了传统对木材的理解,不过这种木头油份足,油格细密连续分布就会产生透光的现象,就像滴过油的纸会变透明。”
越泽:“我问的不是这些,血龙木就是伴生灵?”
南宫博摇了摇头,“还不够。伴生灵可以是任何东西,不过这个东西需要产生一种特别的能量,你可以理解为精灵。简单来说,伴生灵就如同它的名字。首要条件就是,它必须是一个灵体,而且这个灵体的道行要深。血龙木除了有一定的药用价值之外,它还很有灵气。血龙木怕水,接触水之后容易褪色。如果不小心碰水了及时擦干即可,但它绝不能与人体的汗液接触,手汗包括脸上的汗都不能,否则会使得珠子表面会干涩无光泽。血龙木坚硬无比,但却很怕碰撞,撞之则折。”
慕叶成听着有些糊涂,“这能说明什么?”
南宫博:“它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而且有洁癖,怕疼。千年的血龙木已经具有独立的灵体,准确的说,那块木佩就不能只是简单的一个木佩了,它已经具备了伴生灵的基本条件。”
高岳乐:“所以那个东西,就是那个桥梁?”
易珩:“甚至会比做一个媒介更可怕。上古大天师的符咒可不是一般的,上古修行讲究的是天地君亲师,大天师的这种道行早已摒弃了红尘杂念,那是一脚成仙的半仙体,这样修为的人刻下的封灵咒非同一般,而且又是千年血龙木,呵呵,这简直堪比一个聚灵的炉鼎。”
抬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诸葛铖,易珩目光更加复杂的说:“我竟然不知道你们诸葛家还有这等宝贝?”
越泽还不是很懂的问了一句:“你谁这东西聚灵?难道是说那块木佩收集的就是死人的灵魂?”
“可以这么说。”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巍总算开口了,“千年血龙木修成精魄容易,可他们的灵智却在短时间内难以有所作为。就如南宫家的小子说的,血龙木的灵智在没有化形之前就是一个有洁癖和怕疼的孩子,所以很多修道中人都喜欢用这种木头去制作法器。一是对小孩的灵智控制起来容易,二是,这东西怕疼,所以雕刻起来更加容易。千年血龙木难得,可大天师的符咒就更难得了,现在两个又镶嵌在了一起,而且还用的封灵的符咒,这就等于一个灵智尚且幼年的精灵,在捉一些有趣的玩具,然后把他们列为自己的珍藏。”
沈巍这样说,更是把众人吓的脸色惨白。
简单来说,这不就是捉鬼当收藏吗?时不时的还可以拿出来吓人。
卧槽,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操作?
高岳乐:“那就是说,如果有人得到这东西,就可以那这东西来害人?”
易珩并不否认:“只要他懂得怎么用,就可以。如果是不懂的人,那木佩就仅仅是一块雕刻精良的古董而已。”
秦凯的目光转向诸葛铖:“你们家为什么要有这种东西?你们家想干嘛?你明知道你爷爷有这种东西,你也明知道成澄的灵就在里面,你又为什么让我们去查这件事?诸葛铖,我突然想不通了,你的目的是什么?”
诸葛铖抱着腿依旧没有吭声。
易珩揉了揉有些发粘的眼皮,“他想杀了诸葛老头,可又没那能耐,只能被人威胁的搞些小动作。”
有些事现在总算有了一个答案,迷雾化开,易珩都没想到自己被他骗的这么深。
“你早就知道左丘吧?你也早就知道我是谁,我要是没有猜错,你甚至知道我和越泽的婚约,你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去找越泽,可你却没想到我出现的这么突然,可这一点都没有打乱你的计划,只是将你的计划提前了。”
诸葛铖抬头看向她,浅褐色的眼瞳没有了焦躁,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冷静,犹如一片化不开的浓雾。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之前一直奇怪诸葛悻为什么要杀成澄和孟瑞?仅仅是因为孟瑞是你的弟弟,还有成澄意外怀孕,不甘受辱,才被人推下楼?为了灭口?可后来我才知道,孟瑞的父母是死于一场车祸。有人跟我说过,如果不是因为孟瑞父母去世,他的母亲也就是你的亲妈是不会把他送进育泽的。就算育泽是最好的私立学校,她也不会这样做,因为她知道如果孟瑞去了这里,那她的儿子终究会被诸葛家的人害死。所以她先死了,也许她没有想到的是,诸葛家连她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又怎么会放过她?”
诸葛铖的手臂突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的脸颊紧绷着,仿佛承受不了那种无处释放的压力,他整个人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易珩的双眼紧紧的盯着他:“如果我没猜错,那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杀,而你去过车祸的现场,你甚至是亲眼看着你的亲生母亲死在了你的面前。”
“不要说了,我叫你不要说了。”
诸葛铖猛的站起身,狰狞的目光恨不得将易珩撕碎,他就像一匹发疯的狼。
他需要血液的味道充斥他的味蕾,他需要宣泄来化解心中的恐惧——
他不想的,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真的不想这样的。
秦凯毕竟是个警察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孟瑞母亲的车祸是人为的?这不可能,当年的案宗我是看过的,没有任何疑点。”
“那就要问问当事人了,你眼睛看到的,远没有他看到的真切。而且关于成澄的死,你们警察也说没有任何疑点,很多时候,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干嘛吃的?”
秦凯嗓子一梗,目光随之沉碎的看了过去,“……诸葛铖,她说的是真的吗?”
诸葛铖的身体突然摇晃了几下,眼眶透出一抹红。
“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
人已经死了,她到死才叫过我的名字,可最后却是让我去保护那个跟我同父异母,生长在幸福家庭中的弟弟?
你知道那时我是怎么想的吗?我即后悔,又痛苦。明明是她对不起我,可我为什么要这么疼?
哪怕是她生了我,可她从来没有给我一丝母亲的温暖。
她将我送进了一个监狱,让我像只狗一样在诸葛家长大,可孟瑞呢?
他喜欢画画,他们就送他去学美术;他喜欢吃卤蛋,他们每天给他送的便当里都会有;他们一家每年都会出国旅行,每年都会照一张全家福。
可我呢?我有什么?
直到有一天,诸葛夫人突然把这些东西摆到我的面前,她说:你不是我的儿子,你只是一个被人厌弃的垃圾。看看吧,这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幸福的活着,而你只能坠落地狱。那时候我十二岁,我恨,我恨这十二年自己所受到的一切,如果我要下地狱,他们也要跟着我一起。这样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