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年前的事呢?你也不会在意?”
齐羽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质问的干脆,一句话击中了重点,也问出了其他人迟迟没有问出的担心。
“老三,你什么时候也这样冒失了?这不是你该问的。”
虽然易珩是内门子弟中年纪最小,五个组的成员都叫她小十九。
可再怎么说,她是易家的大小姐,是左丘未来的继承人。
这种地位是不会改变,就算易珩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可不代表他们就可以随意僭越她的权利。
易珩微微垂眸,朝齐羽的方向瞟了一眼,“杜老大,没什么,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在我面前没有什么不能问的。如果我不想说,我会选择不回答。”
齐羽静静的看着她,“那你现在可以选择了。”
易珩也没想隐瞒他们,“五年前的事,我不会忘,也没有忘。我来越家的目的,也有这个原因。我想知道当年给爷爷那道卦签的人是谁,我也想知道,越家有没有参与到梅岭的事件当中。我现在的回答是有,当年的卦签就是越家给出的卜卦,也是出自越泽之手,而当年梅岭任务的委托人也是越家。”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停止了忙碌。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易珩的身上,沫羽沉声问道:“那你还要嫁给越泽?”
他们可都没有忘,五年前她捡回一条命,被抬回左丘的场景。
随后的一年里,除了养病之外,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年都没有出来过。
最后为了治疗她的心病,老爷子无奈才将她送走的。
“那我应该怎么做?杀了他?让他偿命?”易珩深吸了一口气,“卦签虽然是越泽卜出的,可他算出的结果却是两个,其中一个在爷爷手里,还有一个在他奶奶的手里,越家老太太隐藏了那条凶卦。”
丁羽勃然大怒:“她怎么可以这样?难道她不知道卦签的重要性吗?那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能干这种事?”
蒋羽没有那么冲动,却是沉凝的说道:“或者梅岭的事情,就是越家主导的。从他们发出委托开始,就已经设计好了这个圈套,又怎么会给出凶卦?”
沫羽:“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越家可是和左丘有婚约的,难道这样做不会损害他们的利益吗?难道他们想跟左丘为敌?”
易珩摇了摇头,“他们是不想跟约乔司家族为敌。当年左丘对越家有恩,而帝王卦和左丘的渊源又十分深厚,再三衡量利弊,所以才定下了越易两家的这个婚约。虽然婚约被毁了两次,可两个家族的人都知道这个婚约的重要性,所以不会轻易放弃这个约定。只是随意时间的推移,社会不断进步,周围的一切都在发生变化。爷爷当年为了毁了婚约,答应了越家为他们隐瞒帝王卦的下落,不惜引火烧身,成为整个玄门世家猎杀的目标。最后为了能保全左丘的传承,并且衡量当时玄门的各方势力,他老人家不得不下令收回左丘对所有古武世家的执法者权力。从此左丘隐退,不在过问世事。”
“也就在这个时候,约乔司家族开始由国外市场转入国内,建立了属于他们的势力网,同时接连接触古武世家,更是和几大玄门世家建立了长久亲密的合作关系。你们也都清楚,玄门的天赋不断的在凋零,势力也逐渐式微。玄门在各方古武世家的势力中,话语权也在逐步缩减。甚至有些家族已经开始转型,不能再靠着原本的天赋吃饭。”
“这就会引起一种恐慌,祖宗传承的延续在当今社会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在于,他们的地位受到了鄙视,他们所能得到的财富受到的限制,直接导致整个家族的发展岌岌可危。这一连串的导火索,让他们越来越害怕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而这个时候,有一个大财阀出现了,他们可以提供庞大的资金供给家族发展,同时帮助他们建立更强大的关系网,让他们得到令人仰慕以及忌惮的社会地位,不用再为未来发愁。这种时候,如果是你们,你们要怎么选择?是坚持着等待着,那不知道何时才能出现的“返祖”级的天赋降临,还是与其合作,巩固自己的势力之后,再去寻找其他手段,去挖掘可以提升自身天赋能力的其他方法?“
能成为左丘内门弟子的人都不是傻子,易珩虽然没有说出任何一方的名字,可他们都能想到对方是谁,然后逐一落座。
很多时候,答案都是不言而喻的。
齐羽轻哼了一声,虽然看着表情很平静,可那声音已经几近讥讽:“你这都活明白的了,还问我们怎么选?要是你,你又会怎么选?要风骨,不要金钱?”
听着他的话,易珩也没见生气,反倒露出了个苦笑,“我可能需要活得更明白点,心肺肠子都要冷一些才好。要是我,我应该会选择两个都放弃,反正我有了一个会赚钱的未婚夫,无论钱多钱少,他总是不会让我饿死的。”
“也是,开放式的追杀令,可不是谁都能发出的。上亿的赏金,要是赚的钱不够多,岂不是要让你卖身还债?”齐羽很少用这种不阴不阳的语气说话,更不会说这样十分过分的话。
易珩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抬手用力抓了抓头发,易珩挑眉朝他瞪了过去,“想打架是吧?那就动手,少说这些没用的。”
“这些没用?那你说的就有用?看的那么明白,不就是为了给你那个小未婚夫找个借口吗?真是一个好伟大的借口,为了家族的利益,所以越家做的这些都是迫不得已的一场交易。因为怕得罪约乔司家族,所以就陷害左丘的交易。”
齐羽的目光变得狠厉,还有狰狞,“卜卦是他卜的,可凶卦是他奶奶藏起来的,那他呢?他是傻子吗?难道事发之后,他不会知道吗?梅岭大桥坍塌的报道铺天盖地,你也能给他找出一个借口?让我猜猜怎么样?哼,之前你说他现在忘记了帝王卦,所以现在你也可以说,他是卜卦完了卦签之后,刚刚好才突然失忆的吧?”
杜羽上前两步,一把摁住了齐羽的肩膀,“你够了,齐羽,你现在真的过了。”
“过了?”齐羽抬头瞪向杜羽,“我看你才是当老大当忘了。五年前,羽组的老大还不姓杜,而姓房。”
“你他妈混蛋,你当我是什么人?”杜羽一拳打了过去,可齐羽的身手也不错,势均力敌的手臂碰撞声,让两个人身上的杀气顿时充沛的波动起来。
齐羽:“好啊,既然你还记得他,那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杜羽牙关紧咬,眼角泛起一道水光:“内门弟子都要做好为左丘去死的准备,这是我们从小就知道的事。”
齐羽:“如果他是为了左丘,我什么都不会说,可他不是。”
“够了。”蒋羽冲过去将两个人分开,居高垂眸看着他们,“你们都说够了没有,我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打架,更不是为了旧事重提。”
“是啊,我是想来手刃仇人的,可我要是说,杀了越泽,杀了越家的所有人。我不求你们帮我,可你们会阻止吗?”
“我会。”易珩走到齐羽的面前,“五年前,房老大是为了救我死的,你最应该报仇的人,也应该是我。现在我站在这里,你想动手,我绝不还手。”
齐羽冷笑的睥睨着她,抬手指着她的鼻尖,恶狠狠的说道:“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仁义,如果你的命可以换他的,我会毫不犹豫的动手杀了你。还有,你应该庆幸,你的身世和地位,如果不是有这些牵绊,我也会杀了你。你根本不配做左丘的继承人,他因你而死,因左丘而死,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将所有的事都看透了,你却独独放不下自己的私信,你爱上了你的仇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所以呢。”易珩抬头看着他,目光中泛起的涟漪中,有着一股坚忍,“你想让我怎么做?杀了越家全家之后,我就报仇了?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无论如何,杀一个算一个,所有人都要付出血的代价。可如果可以这样做,为什么老爷子不下杀手,难道左丘真的怕一个越家吗?你有没有想过根本的原因,真正发动那场袭击的是约乔司家族,他们有计划的布置了一个庞大的杀局,甚至牵出了军方的背景去给越家施压,让越家成为了委托人。同样的,他们接触玄九门,和所有的家族都建立了金钱的交易,商业的合作。以前玄门九家的势力大多可以彼此压制,因为天赋,争夺势力,他们各自为战,没有扛鼎之势却又恰到好处的保持了他们内部之间的平衡。可约乔司家族的出现和资金上的支持和交易,在潜移默化中,把九个世家的势力交错连接在了一起。这意味着什么,你们清楚吗?这意味着,一旦老爷子要报复,他就要同时对九大世家动手。那样,整个玄门的根就断了。而约乔司家族又会有什么样的损失呢?也许他们应该会暗暗发笑,因为从此之后,左丘又会成为众矢之的。而左丘历代守护的内门和重任,也将毁于一旦。这些你都想过吗?”
“还有,无论你信不信,越泽确实是在梅岭事件之后失忆的。约乔司家族和姬家联合,在国内创造出“暗网”大肆敛财,再把这些资金投入到诸葛家,以诸葛家相门的天赋在外结交达官显贵,建立自己的军政关系网。有了自己的人脉,他们再从军方入手施压给刚刚有复苏之势的越家,诱导我们左丘解下这个委托。就如你说的,越泽不是傻子,他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就是因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才会去质问他的奶奶,才会跑去梅岭。”
“你可以怨他,也可以恨他。可你不知道在他的童年里,又经历了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面对那么多条人命,他的自责和悔恨让他生活在一种严重抑郁的自残中,他自杀过很多次,为了能让他活着。越家老太太找了诸葛家的人去抹掉他脑海中的那部分记忆。可当他醒来的时候,除了被抹掉的记忆,他还忘了有关帝王卦的一切。你可以说他在逃避责任,你也可以说他是装的,可无论如何,这个责任不能由他去背。”
“这对他不公平。隐藏的卦签虽然是他占卜出的,那我也想问问你们,你们每次出任务的时候,老爷子都会送来一个卦签,你们又有谁真正的重视过卦签上的占卜结果?即便是有凶卦出现了,你们就真的会放弃那个任务吗?”
“我并不想给他找借口,我只想对他公平一点。就算要报仇,我也不会找一个当年只有十三岁,而且不知内情的少年。而且你不要忘了,真正出手对付玄门其他家族的人,是他。是他扳倒的姬家,是他毁了诸葛家,也是他重创了玄门的势力。还有约乔司家族,你有一点说对了。上亿的赏金,要是他付不起,我就算卖身去死也会付清的,只要他能把约乔司家族那些禽兽的人头摆在我的面前,我就愿意为他做一切的事。”
齐羽双手攥紧,泛白的指节和突起的青筋形成了一种鲜明的颜色对比。
“可这些事,我们也可以做,亲手去做。”
易珩冷声笑了出来,“然后呢?后果谁来背。”
齐羽:“我。”
易珩不屑的瞟了他一眼,“就你?你背的起吗?你一个人能铲除约乔司家族在国内的势力吗?你能承担来自古武世家们的怒火吗?不,你办不到。哪怕就是你死了,你也不能让左丘脱离这个漩涡。”
齐羽:“那他呢?他就能做到吗?”
易珩斩钉截铁的说:“他能,而且他已经做到了。并且越家将成为替代左丘,成为这个漩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