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与虎谋皮的下场,我知道今天也许是你们韩家,而下一刻也许就是我们越家。所以我走每一步都要加倍小心,我不允许任何人毁了越家的一切。
而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了选择,背叛约乔司家族的人,最后都死了。韩家终究是逃不过这场灾难的。
你说的没错,这种结果都是源于我们的私心,而韩家的下场也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的下场。从一开始,选择和恶魔做交易的就是他们。
恶魔可以给人想要的财富、地位、名利、欲望、贪图……可人能给他们什么呢?所谓的交易,也不过是拿命去搏。给予和付出,永远都是平等的。”
越老太太说这番话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到她明明活的够明白,却依旧让自己深陷泥潭。
很多时候,也许就是活的太过明白,才会将利益衡量到了疯狂的极致。
“所以,你也因此舍弃了谭家,舍弃了外公。”
越泽想着每天母亲痛苦的活着,想着她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痛哭的一幕幕。
想着她痛哭着喊着说:“都怪我,一切都怪我……”
可到底她在责怪自己什么事,他到现在才弄明白。
外公的死了,谭家被查封,外婆也病故,谭家本家的人所剩寥寥,就连谭家最后的老宅也被谭家的旁系亲戚占走了。
仿佛越家当年受到的一切,都在谭家的身上再次上演了。
“这是他们的选择,我只想给他们一个可以安家立业,安心生活的机会,是他们太贪心了。他们改装货轮,运送这些货物的事情,我之前根本不知道,而知道的时候,也晚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更多的钱吗?”越韬愤怒的大喊了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镜片后面已然是满目狼藉。
“还有交易。”
易珩静静的看着他们,眼神中也透漏出一种软弱的无力,却又不得不诉说又一个残酷的事实,“当年的谭家和先在的谭家,都在做和约乔司家族做着一个秘密的交易。”
“秘密交易?”
“贩卖人口。”
贩卖人口是全球公认的黑产业链中最为暴利的一种买卖,在国外很多单身女性都会在夜晚无辜失踪,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而失踪的地点,可以是一些公共场所,也可以是私人公寓、乃至五星级的酒店。
“贩卖人口?你是说他们会建立跨过的人口贩卖黑产业?”
“约乔司家族本身就是经营这种黑产业起家的,涉猎贩卖人口的勾当,他们也不是干不出来。何况这些人对他们来说,还有着特殊的意义。”
越韬伸手抹了一把眼泪,质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易珩点了点头,“有些事就算痛苦也要认清现实,这就是长大的代价。”
“这些事,你之前就知道?”
易珩转头看向越泽,对于他的问题,她犹豫了片刻——
亲情和爱情到底谁更重要?
越泽当你面对亲情和爱情的抉择时,你会选择什么?
是我?
还是你的家人?
易珩忍着胸口那种憋闷感,特别是对上他那双厉色而又质疑的目光,“……是,我都知道。”
越泽的眼眶变得通红,“所以你来我们越家不是为了婚约,而是为了报仇。”
易珩手指攥紧,手臂和肩膀也随之绷紧,“是,我就是为了报仇。梅岭大桥的密谋者,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而你们越家首当其冲,还有这个“黄金门”,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才是你的仇人,我一个人做下的孽,让我一个人偿还,请你放了我的孙子们。”越老太太突然身手极快的从衣兜里掏出一把袖珍的手枪,对着自己的胸口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奶奶——”
距离最近的越翔,下意识的伸手去拦。
“嘭”的一声枪响,所有人都被这道子弹脱离枪膛的炸裂声,定在了原地。
瞪大的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刚刚那一瞬间发生的一切。
“想死?没那么容易。”
一条白色的绸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攀上了越老太太的手臂,在她扣动扳机的那一刻,绸带猛地收紧拉扯,直接将她持枪手臂调转了一个方向。
子弹擦着她的左臂飞了出去,直接打在那张油画上。
而易珩的话音刚落,绸带一头朝着越老太太的右手腕狠狠地一甩,她手里的枪就被拍了出去。
随即绸带骤然缠上了她的脖颈,越老太太下意识的伸手扒住了绸带,可那巨大的力道依旧让她喘不上起来,脸颊瞬间憋了青紫色。
“奶奶,奶奶……”
越韬和越翔赶紧帮她扯住了那条白色的绸带,他们之前都见过这绸带的厉害,而且当他们伸手去拉扯绸带的时候,能感觉到上面的涌现出的力道,对他们来说简直有着一种蜉蝣撼树的感觉,怎么扯都扯不动。
“易,易珩,你这是,这是要干什么?”越翔拼命的拉扯着,额头的青筋都凸了起来,额角的汗珠也跟着往下掉。
“她不是要死吗?我在成全她啊。如果只是被枪打死,简直太便宜她了,这么多条人命,我要你慢慢偿还。”
越韬抬头看向越泽,叫了一声,“哥?”
越泽望着那目光冰冷,眼底夹杂着说不尽恨意的少女,“如果你真想为那些冤死的人报仇,那你应该找我,你难道忘了吗?当年的事情,我也有责任。”
易珩用眼角瞟向了他,咬紧牙关忍着内心的挣扎,“这件事我查的很清楚,与你无关,就算那两个卦签交到左丘,这个任务也不会因为这两条卦签说改变。因为这是你奶奶和左丘达成的协议,当年她离开左丘的时候,逼着我爷爷答应她的第三件事。一旦她拿着那对龙凤手镯求到左丘的,左丘势必完成她的要求,才能要回当年易家传给长子长媳的那对龙凤玉镯。”
“龙凤玉镯?”越泽眼瞳微微晃动,“你是说……”
“没错,就是在红坊的时候,由你们越家拍卖,而又被你高价买回的那对龙凤手镯。那本是我爷爷奶奶的定情之物,当年我爷爷救了越潇潇之后,便身受重伤。可你奶奶却有着唯一救他的方法,而且以此为要挟,让我爷爷娶她。龙凤手镯,也因此落在了她的手里。”
越泽眉头紧蹙,“你不是说,我奶奶是你爷爷的初恋吗?”
“不然呢?如果不是初恋,我爷爷又为何要舍命去保护她,还要跟其他玄门家族为敌?越潇潇曾来过左丘,和爷爷算是青梅竹马。可毕竟年少,情感也许是最难忘的,但却不是最真挚的,终究他们没有走在一起。而我爷爷当年舍命救了你们越家一门,也实在是还了当年的那份最青涩的情分。可你奶奶又还给了我爷爷什么?还给了左丘什么?她带来的只有接二连三的灾难,她就是这样对我们的。”
“咣当”一声闷响,越泽的膝盖重重的撞击着地上那清透明亮金色地砖。
易珩的眼皮猛地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我求你,行吗?”
越泽跪在她的面前抬头看着她,“就算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错的,可她毕竟是我奶奶。我求你,求你放过她。”
“你要我怎么放过她?”
“这样够吗?”一把手枪突然出现在越泽的手中,枪口对着他的左腹,根本不给易珩任何的时间,扳机就扣了下去。
“嘭”的一声枪响,鲜血飞溅而出。
而那把枪……还是她之前扔给他,用来让他防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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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一声脆响,金色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所有目光的交汇处,一道纤瘦的身影从门后走了出来。
“易珩?”
看到出来的人,周文月立刻叫了她的名字,可当她要上前的时候,却被诸葛铖一把拽住了。
易珩身上雪白色的旗袍被染上了一大片的血红,而她的脸色苍白,神情漠然而又疲惫的看着站在大厅里的人。
沉默了片刻,她深吸了一口气,隐忍着将眼中那抹酸涩的感觉逼退,才低声说道:“来人,把越潇潇带走,剩下的人都放了吧。”
“是。”
左丘的人训练有素,行事作风更是雷厉风行。
从易珩出来,他们看到了她身上的血迹先是一阵愕然,可转念间就看出了,那血并不是自家小姐的。
而高岳乐听着易珩的话,先是被她身上的血震撼了一下,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越潇潇?
越潇潇是谁啊?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等他快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从门里传来的打斗声。
还有越韬和越翔的叫喊声:“易珩你不是答应大哥不伤害我奶奶的吗?”
奶奶?
高岳乐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这下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名字熟悉了,这不就是越家老太太的名字吗?
高岳乐硬着头皮往前快走了几步,对着易珩他也是感觉头皮发麻。
“易珩,大家都是熟人,而且关系都不错。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的,一定要这样做吗?你和越泽不是还有婚约吗?未婚夫妻就闹这种误会总是不太好的。”
听着里面的声音渐渐消匿了下去,易珩始终没有转身去看一眼。
直到里面的人将越老太太不知是死是活的架了出来,高岳乐更是差点咬了舌头。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要不要把事情弄成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小姐,里面的人有些难缠,所以我们只是把他们打晕了。还听小姐吩咐。”
易珩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找人送他们回去吧。”
“还有两个人。”
“让他们出来。”
楚云山拉着韩影走出那扇大门的时候,根本不敢回头去看越家的那四个人。
虽然知道他们救人心切,可他们终究不是左丘的对手。
如今的左丘,已经今非昔比。
能将玄门重新洗牌,就能看出这位左丘的继承人,下棋的手笔有多大,多狠。
“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易珩完全忽视了韩影的存在,目光只盯着楚云山。
“第一,把那件东西给我,我给你们一家自由,去过你们未来的日子。第二,维持现状,我把她连同越家的人一起送回越家老宅,她做她的越夫人,你做你的楚老板。选吧。”
韩影一把搂住楚云山的手臂,使劲儿的摇了摇头,“我不要回越家,我受够了,我不要再待在那里,我要去看楚韩,我要见我的儿子。”
楚云山将她搂在怀里,安抚着说:“乖,我会带你回家的,放心吧。”
易珩淡淡的别开头,“看来你已经做好选择了。”
“我能再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
“帮我把楚奕的尸体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易珩干脆的点了点头,“只要他的尸体还在,我会帮你找到的。”
楚云山朝她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谢。”
他搂着韩影步伐沉重的往外走去,只是他经过南宫行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朝他点了点头,“你是一个好孩子,叔叔记得你这份恩情。只是将那件东西给她吧,以后有机会,叔叔会报答你的。”
南宫行的性子本就怪异孤僻,对他的话也是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例行公事的回答道:“既然是你心甘情愿的,我会遵照你的意思去做,南宫家和楚家从此互不相欠。”
楚云山点了点头,“好。多谢。”
南宫行侧身让开,说了两个字,“不必。”
沈巍走到了易珩的身边,看着越家的人被抬了出来,他伸手将易珩的肩膀揽住,用力一带,将人调转了一个方向,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声音,清徐而又温和的传来。
“总有一些事,是你会无能为力的。现在的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变得强到有能力解决一切,要么就将过去忘得干干静静。丫头,能做到哪一点?”
易珩的头埋在他的胸口,手指抓着他长衫的一角,“他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我一次呢?他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