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越泽腰腹上的血迹,沈巍的眸色沉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血?”高岳乐一看见越泽身上的血,立刻一把拎住了抬着越泽出来的人,厉声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是谁开枪打的他,是谁?”
“是我。”易珩转头看了过去,抿紧的唇角却有些生硬抽搐的在发抖,她能感觉到,却克制着自己不要表现出来。
“怎么会是你?”
易珩的目光看向越泽,除了他的脸色苍白之外,他的五官,他的眉眼,鼻尖,唇角……都没有变,一如她刚进到紫园看到的那一眼。
好像从一开始,于她来说,贪图的仅仅是他的男色。
如此一现,她的心就能再狠一点。
“为什么不能是我?”
高岳乐不敢置信的皱起眉角,“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是他的未婚妻。”
易珩突然笑了,看向他的目光中有着一种讥讽,“未婚妻?我们可曾举办了订婚礼?”
“可你们有婚约。”
少女的唇角有些发白,可脸上却依旧漠然,“那就请你转告他,婚约——取消。”说完这句话,易珩迈步向前走去,不曾回头,也不曾停留,她的高跟鞋踏在地上发出强烈的碰撞声。
“易珩……”
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大厅里陷入一片沉寂。
白胡被人带进来的时候,迎着众人的目光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你们怎么了?在看什么?”
钟意无力的对他摆了摆手,“跟你没关系,你的病人在那,越泽中了枪伤。”
白胡一听快步跑了过去。
沈巍不放心易珩一个人离开,立刻迈步追了过去。
只是经过钟意身边的时候,脚步稍作停留,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说了一句:“去见见你爷爷吧,他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钟意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手指颤抖又隐忍着,慢慢的攥紧。
“轰隆隆”
巨大雷鸣声在夜空中炸裂,紫红色的闪电,避开了这片夜空,扰乱了原本的安静。
感觉到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易珩才恍然抬头——
原来下雨了。
没有想到已近除夕夜,还会迎来一场大雨。
雨水撞击在地上,掀起一片寒雾。
沈巍追出来的时候,正看见站在门口的那道浅影,他伸手将人拽了回来,“外面在下雨,你还要淋多久?”
易珩抬头看向他,前后也就一分钟的时间里,她竟然把自己淋了个透心凉。
额前的发丝都被寒凉的雨水打透了,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那样子好不狼狈。
沈巍不忍骂她,可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又怎么不心疼?
这时,他听到易珩突然开口说道:“这回没有人来接我回家了。”
左丘的那一天,她记得也下了一场好大的雨。
在她最不知所措的那一刻,他从雨中走了过来,给她撑起了一把伞。
而如今——
其实,易珩想要告诉他的是:我一直想要的,是一个可以在暴雨中来接我回家的人。越泽,可等了好久,风吹得我好冷。而你是不是从这一刻开始,就不会再是那个他了。
沈巍看着她冻得苍白的脸颊,还有不断在发抖的肩膀。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从一开始就是一段孽缘。如果你不是为了帝王卦,何至于如此?丫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回不去的过去,无法估计的未来,以及那些再也不可能见到的人。就是因为有着失去和遗憾,所以现实和经历才告诫人们要三思而后行,我记得我问过你,你会不会后悔。如今一切还来得及。”
一切还来得及。
放了越家,放了越潇潇,她就能跟越泽在一起了?
那她一直坚持和执着的事情,又算什么?
越泽,你终究成了我的劫。
**
手术室外,高岳乐的声讨就没有听过。
慕叶成瞪着站在他对面的钟意,“这件事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你们钟家对我大哥到底做了什么?”
钟意微微垂下的眼眸,“说不清楚。我知道的不比你多,我看到你大哥双腿的时候,已经束手无策了,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后来的我知道这件事,也是因为前段时间肃清钟家的时候,我三叔和爷爷之间发生了争执,我才知道他们曾经对你大哥的腿做过一些不好的事。”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想知道,可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慕叶成冲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衣领,面目狰狞的说:“你以为我会相信?”
“你可以不信,可我说的都是事实。”
高岳乐现在的情绪很暴躁,最讨厌他们之间这种吵吵嚷嚷的战争,伸手将两人扯开,对着他们吼道:“要打出去打,要报仇也给我出去,滚,都给我滚。”
慕叶成不甘心的一拳打在墙上,整个走廊里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周文月扯了扯诸葛铖的袖口,轻声说:“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相信易珩会开枪打越泽吗?”
诸葛铖一直都没有说话,听见她的问题,也是淡淡的回答:“不是我们相不相信,而是这话是她亲口承认的。我们谁都没有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没有客观评判的权利。”
周文月却一口咬定的说:“可我就是不相信她会这样做,而且她还说要解除婚约,这根本就是气话。他们在此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闹成这个样子?”
诸葛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多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周文月望着手术室,轻声说:“希望一切顺利,别再出任何事了。”
**
两天后
南宫行带着东西找到了易珩,这是一个别院的花园洋房。
草木茂盛,风景真如庭院画作,有着精心的设计。
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主人的心思也是有着精致的格调,只是这周围看似冷冷清清的,不过却有很多暗哨,他的五感可以感觉到那一丝细弱如丝的呼吸声。
而他还没有摁下门铃,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南宫行脚步微微顿足,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直到进入客厅,他的视野中才出现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一身黑色的长衫穿在身上,再加上周围富有年代感的设计,南宫行还真觉得有种穿越的感觉。
只是沈巍那一头的长发不见了,一转头那利落的短发,更是给人一种锐利的压迫感。
他的手臂朝他伸了过去,“东西。”
南宫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警惕的看着他,“抱歉,东西我只给委托之人。”
沈巍朝楼上看了一眼,“她暂时不会见你,东西交给我就好。”
南宫行摇了摇头,牙关紧咬,“见不到人,东西我是不会交出去的。”
对于沈巍,南宫行虽然没有跟他打过什么交道,可他知道论身手,他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而且南宫博也说过,这人是个高人,精通的玄门之道。
沈巍眸光微敛,倒是有几分赞赏。
“我要的东西,从来不需要问任何人的意见。”
沈巍的手指轻轻一捏,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南宫行兜里揣着的一个纸包,仿佛接受到了某一种召唤,瞬间掠了出去。
他甚至没有时间阻拦,东西已经到了沈巍的手中。
“少年郎,这不是你能阻拦的事。天行水域,说到底也不过是利用你们南宫家的领域阵法吞噬煞气而牵引出的领域禁制。而这东西被你放在天行水域之中,就算隐匿的再好,也不免沾了一些死人的煞气,只要有这股煞气在,我就会得到我想要的。我这么说,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不是你的错。”
南宫行的目光中透着几分疑惑和沉思,“你知道我们家的领域禁制?”
“你生来负有南宫家的天赋,所以南宫家的家主便把你的血引入了天行水域当中,你才进而成为半灵体,我说的没错吧?”
“你怎么会知道?是易珩告诉你的?”
“她并不知道还有引血这一环,她一直以为,你们南宫家的家主,都是天生的半灵体。可仔细想想人生来就要聚集三魂七魄,半灵体就是在三魂七魄之上,硬生生的抹掉人身上一半的精魄,这便是逆天而生的怪物,天地不容的。而你们南宫家也不过是天行水域的守门人,这不是荣耀和天赋,而是一种世世代代都要承受的诅咒惩罚。可偏偏世人无知,你们南宫家世代为了家主之位争的你死我活,真是可笑。”
南宫行顿时脸色发白,这些是南宫家的隐秘,就是南宫家的家主也许到了一定的年纪才能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可这个叫沈巍的家伙,竟然几句话就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
沈巍手里攥着那个不大的纸包,上面还用朱砂画了一个符文。
沈巍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看好了。”
他右手朝着符文摁了下去,南宫行的眉头跟着蹙起。
这道符文是他画上去的,当年他就是怕这件东西放在天行水域沾染上什么脏东西,所以才用一道纸符将其包裹住。
不过这是一道驱邪符,只要不是沾染煞气的厉鬼,对普通人是不起作用的。
所以他要看什么?
就在南宫行疑惑的时候,突然间他的眼瞳瞪得老大,眼睁睁的看着一股黑气从纸符上面冒了出来。
而那纸符也被这股黑气感染,竟然直接燃烧起来。
煞气?
竟然是及其霸道的煞气?
南宫行猛地后退几步,眼看着整个纸符燃尽,而沈巍的掌心只剩下一块巴掌大的类似琥珀般的一件不起眼的东西。
“你不是沈巍,你是谁?你到底对易珩做什么?“
听着他言之凿凿的问话,沈巍不禁一愣,这位南宫家主的脑子好像比他长的那张古板呆刻的脸颊还要有点问题啊。
这家伙根本不了解他,不认识他,怎么就能肯定,或者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沈巍?
沈巍唇角微微勾起,“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沈巍?”
“你身上的是煞气,只有厉鬼的身上才有。”
沈巍认可的点了点头,“有见识。那你怎么认为我就不是厉鬼?或者说,谁告诉你,沈巍是人了?”
南宫行的脊背猛地一颤,沈巍不是人?
他竟然无法反驳这句话。
没人告诉他沈巍不是人,可他看着就是人。
而且他的身体……还有易珩,如果不是人,易珩怎么会看不出来?
难道——
易珩知道他不是人?
南宫行突然脱口而出,“你是易珩养的小鬼?”
噗——
沈巍气的想要吐血,他好歹也活了那么久,就算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但也不能被贬低成一个小鬼吧?
这就像是一枚极品的玉石直接被当成了一块石头,真是廉价到了一个惨目忍睹的下场。
“我谢谢你没有把我说成是一个被支配的玩偶。”说着,沈巍的手徒然握住手里的那块类似琥珀的石头,一股一股黑色的煞气顿时涌入进去。
小小的琥珀石飞快的发生着变化,沈巍的手指再次摊开,整个石头的形态已经变得如玉般的晶莹剔透,而其中让人看得有几分类似琥珀的石心,也消失了。
只剩下一抹血红荡在其中,而整个石头的形状也发生了变化,竟然变成了一个五行八卦十六向的罗盘。
而罗盘的每一处都有着一缕金色的图腾,草木生灵,气象星辰,万象变化……天地万物仿佛皆包含其中。
“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件东西虽然是楚云山交给他的,可他从来没有问过这是什么?
更不是其中的用途,可现在看来这件东西并不简单,而且绝对不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琥珀石。
“这根我并没有关系。”
“可跟我有关系。这是九州罗盘,包罗曾经的九州万象,过往乾坤,想要激活九州罗盘,除了被罗盘认定的主人之外,还有就是大煞之人。也就是说,如果我只是一个被养的小鬼,恐怕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呢?”
沈巍的眼瞳微微转了转,“就算我是鬼,我也不是小鬼,而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且有实力的鬼。这东西就是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