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二稿汇报，景嫣回到座位上。
正好张助理处理完那些事情回到会议室，AT几个负责人开始进行集中讨论。罗寅懒得参与，安心坐在位置上翻着两方提交的方案，视线时不时就往景嫣那边飘。
“所以我想知道Jane为什么会从AT离职？又为什么选了卡宁作为自己的下家？”
罗寅故作无意地继续翻着，耳朵已经警觉地竖起。
“卡宁不是我的下家，这个词我个人认为不妥。”景嫣微笑。“我离职之后不久就回国了，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重新找了工作。”
“那为什么是卡宁？”
“非要有理由吗？”
对方有些好笑地反问：“不能有理由吗？”
罗寅刚打算叫停，景嫣已经抢在他之前开口：“非要有理由的话，卡宁跟我孩子的名字很像，这样可以吗？”
寂静。
连正在集中讨论的AT负责人也默契地同时停下，全场的视线齐刷刷集中在景嫣身上。
罗寅更是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所幸张助理反应及时，拍拍他的肩膀，这才让他立刻回过神。
“Jane的母爱真是伟大，找工作这么严肃的事情也能这么随意吗？”
“我孩子没能出生，这样补充可以吗？”
伤吧，尽情伤吧，把过去的所有伤疤全部揭开，让大家看看她曾经的伤口才好。
不就是伤吗，她怕过吗。
回国之后的这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有谁知道吗。
失去孩子之后的那阵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天晚上是怎么哭着睡过去的，谁知道吗。
死寂。
仿佛这个时候连呼吸声都变成惊雷。
罗寅直接起身出去，张助理大概明白过来，带着歉意冲室内的各位鞠躬：“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Lucas还有事情要忙，之后如果还需要看修改方案的话，会有专人通知，谢谢各位抽时间来参加会议。”
说完就转身出去，急急忙忙跑去电梯间追罗寅。
景嫣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会议室，毕竟自己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小助理凑上来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只是轻轻拨开，看着斯克的负责人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心里更是膈应得不行。
刚整理好东西准备离开，景嫣突然被AT的负责人拦下。
“Jane请留步。”
“您好。”
负责人略有警惕地看着跟上来的小助理：“不好意思，我想和Jane单独聊聊，您方不方便在外面稍等片刻？”
“哦哦哦好的。”
看到会议室的门被重新关上，景嫣颇有些好奇地看着依旧坐在位置上的几个负责人，不解地开口：“请问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大家的声音纷纷压低：“是这样的，我们很想知道，您之前确实在AT工作过吗？”
“是的。”
“确实经手过AT总部负责的新加坡项目设计方案吗？”
“是的。”
“因为我们实在是好奇，之前就听说过总部有位非常年轻有为的设计总监离职了，但是不能确定名字，据说是人事部没有放出具体消息，我们这边自然就没有得到准确答复。您真的就是那位出走总部的设计总监吗？”
“是或不是，很重要吗？”
“如果是的话，我们应当酌情考虑这个项目的归属问题，以及对于合作方的选择问题。”
景嫣皱眉：“我没太听明白。”
“我们绝对相信AT员工的水平，也绝对相信自己人的保密能力。如果您目前为止还没有向卡宁透露过我司的内部消息，我们其实可以考虑……”
“我甚至没有跟卡宁说过我曾经在AT工作过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会透露公司内部的消息。这件事情还是我的助理跟我们的竞争对手说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景嫣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无奈地在心里叹气。
“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其实可以让我的助理进来对质。我平时在公司基本都是忙公司内部的方案，就算参与大项目，那也不会涉及到AT。我刚刚也说过了，我之前知道卡宁准备和斯克竞争这个AT合作方的位置的时候，就已经跟我们老板说了要退出这个项目，换其他人上来。但是之后我们老板又让我过来顶替了，说是要重新做方案，并且我没有拒绝的权力。”
“这样……那您方便把您的初稿和二稿都给我们存个备份吗？”
“为什么？”
“我们想留存。”
“Lucas说的吗？”
“呃……”
景嫣注意到这群人略有迟疑的表情，坚定地摇头：“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心血，如果在这个项目里用不上的话，我肯定要自己带回去的，哪有给你们留存的道理呢，要是之后又被拿去修改了怎么办？”
“Jane你别激动，我们就是觉得你的方案都挺不错的，想留下来研究研究。正好你说你是我们AT的前员工，肯定对我们的风格和理念非常了解，所以……”
“所以还是我的身份让你们改变了对我的看法吗？”
“也可以这么说……”
景嫣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轻轻叹了口气：“我之后会带着修改好的方案过来参加讨论的，如果没有Lucas或者其他高管的吩咐，这些方案不会留在这里的，我全部都带走。毕竟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东西，我有怎么处理它们的权力。”
“是是是。”
“那我先回公司去修改方案了，有事情的话可以直接联系我，至于我的助理……”
“这个我们清楚的，会直接联系你。”
“好的，谢谢。”
景嫣抱着pad出门，看到还等在外面的助理，心情有些复杂。思忖半分钟后，还是默默转身往外走。
这边，张助理跟着罗寅回到办公室，看着他直接把自己丢在转椅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站在桌边默默等着。
其实他之前知道景嫣在卡宁工作的时候就想问问原因了，毕竟这是家年轻的公司，跟AT比起来真的算新人后辈了，景嫣为什么会选这样的公司入职？是因为门槛还是因为薪酬？
可是他当时也去查了卡宁的待遇，也就那样了，他都替景嫣觉得屈才，结果谁知道是这样的原因。
罗寅双手捂脸，眼睛酸得不行，难得不想说话，甚至想把自己丢进某个没人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待个几分钟。
孩子……孩子的名字……
他后来问过顾哲航，肉肉当初取的名字是Cony和Canon。所以“卡宁”……天哪。
景嫣她是不是完全没从那件事带给她的阴影里走出来？都已经半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能轻轻松松就让他回想起那段几乎每时每刻都生活在痛苦和煎熬里的时光？
为什么啊。
光是回想起那段时间就心痛到无法呼吸，现在她居然还能这样提起，真的像直接用刀子划开他的心脏，难受得仿佛在抽疼。
所以这段时间她到底是怎么调整回来的？刚回国的那阵子是不是也向在伦敦的那段时间一样，每天病恹恹的，完全提不起精神，甚至动辄就掉眼泪？
之后呢，是怎么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的？
天哪，他到底错过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