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青送去的人参,并没有起到作用。
初六这天,孟长青正招待宏甲县来客,正说到刘德祥要求增税的事。
“翁老,不知花大人对此事是何看法?”
厅内所坐的翁望,是跟随花如金的老人,今天替花如金过来见孟长青。
“老大人常感怀百姓生活不易,对此事并不赞同。”翁望恳切的看向孟长青,“边关城池,百姓生活比别处更加不易,战火才歇几年?我家大人以为,当前还不是增加税收的时机。
不知孟大人如何看法?”
孟长青没必要跟花如金绕圈子,直接道:“我跟花大人看法一致,还请翁老转达。”
翁望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大人遣我来问,孟大人可有办法,让府台大人收回成命?”
“此事关键,在于孙通判。”孟长青说,“事关税收,本在孙通判职责之内,但此事却未经孙通判之口传达,或许他二者之间已有嫌隙,翁老来前,我已着人到凉州府打探,只是消息传回还要些时辰。”
翁望点头,“孟大人既早有谋算,我家大人也可放心了。”
孟长青又道:“翁老既来,我也有一事,正要拜托花大人。”
翁望猜到孟长青要说什么,“若是劝说其他几位知县,我家大人已经有过吩咐,我拜见您之后,便要往巍山县去。”
这是又一次联合参奏,就如同那年,几位知县联合孙祥绕过卫方耘,上告孟长青和卫方耘两人。
如今孟长青身在状告者之列,比起当初,心情不见任何好转,只觉愤懑。
正在此时,八方急匆匆行至门口,见厅内有客,行礼之后没有贸然进入。
孟长青出声道:“八方,这位先生是花老大人的门客,你之前见过的。”
八方这才进门行礼。
翁望极有眼色,起身道:“孟大人,我还要往巍山县去,先告辞了。”
“慢走。”孟长青将人送至房门口,又嘱托门口衙役继续相送。
等人走出些距离,八方才对孟长青急道:“丁大人要丁忧还乡了!”
“什么!”孟长青一时难以接受。
“我今天去找孙大人,正要跟他打听税收的事,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有位衙役来向他传消息,丁大人上书请辞还乡,刘知府已允了,并将信文立即送往吏部,这已经是昨天的事,如今此事已定啊!”
“这是什么做法?”孟长青虽然没有当过官,但也知道当朝的做法。
丁家老夫人已然病重,近期去世并不叫人感到奇怪,丁大人因此事请辞还乡以表孝心,也属正常,可刘德祥不该即刻同意,还把信文直送吏部。
官员父母去世,丁忧还乡,是他们文人表示孝心的做法。
可当朝这么多做官的人,真要是每个官员都严格遵守,那朝廷还如何运作?
正常做法,是官员请辞,朝廷相留,官员再辞,朝廷再留,两三回合之后,商议一个可行的办法,多是准其两三月的时间在乡守孝,其后回归原职,照常办公。
现在,丁大人刚一上奏,刘德祥当即就同意,是明摆着告诉其他官员,丁爱学有问题。
孟长青立刻叫来这两天守县衙的衙役,“最近可有罗江县的人来过?”
衙役们仔细回想,“没有啊。”
“或许来人称我师父家人,有没有?”孟长青追问。
衙役们相互对望,皆是迷茫,“大人,除了刚才离开的翁老先生,最近没有其他人往县衙来。”
孟长青心底疑惑,她拜丁爱学为师,虽然时间不长,但到底是师徒关系,况前不久,她还到罗江县去了一趟,怎么师父的母亲病故,却没人来告诉她一声?
“忙你们的去吧。”八方挥手,让面前几位衙役离开。
“少爷,恐怕丁大人那边忙乱,一时忘了您这里,既然我们已经知道消息,干脆备上祭礼,去罗江县看看。”
“你说得对!”孟长青对八方说,“你去备马,我到新街采买。”
孟长青备下东西,就带着一行人马往罗江县去。
到罗江县衙门口,已是黄昏时分。
八方下马上前,说明来意,衙役立刻进门禀告。
很快孟长青就见到了披麻戴孝的丁爱雪。
孟长青丢开缰绳,下跪叩首,“徒弟不孝。”八方也跟着跪下。
丁爱雪快步上前,将人扶起,他紧握着孟长青的手肘,心情复杂,最终叹息一声,“随我进来罢。”
八方几人扛着祭礼进去,交给丁家管事的人。
管事忙叫人新裁白布,交给八方。
孟长青被丁爱学带到灵前,上香祭拜。
灵堂内哭声压抑疲惫,孟长青虽没有见过丁家老夫人,但只见灵堂众人悲戚的神色,也免不了同感悲伤。
“师父师母。”孟长青跪到二位身侧,“您二位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师父陈希芳点头,劝丁爱学出去稍歇片刻。
孟长青来了,丁爱学也不能拉着她一直跪着。
两人之间虽有师徒关系,但到底对方和自己同为知县,况且自己失礼在前,如今他带着这些祭礼来,可说没有半分对不起他的地方。
丁爱学将人带到隔壁小间,坐下后给自己找个了理由,“一时间慌乱,想到你那里恐怕也不得空闲,就没有告诉你。”
“老夫人骤然离世,师父深陷悲痛,一时想不起别的。”孟长青言语里,全是对丁爱学的理解。
但情绪礼仪之后,还有正事要问。
“师父,我听说您上表丁忧还乡,知府已经同意?”
丁爱学点头,说出了孟长青意料之外的事,“我在这里的任期本就快到了,此刻上表,不过借送母还乡,躲开他刘德祥。”
“他官位虽在我们之上,可我们同样是朝廷任命的官员,所做之事皆是为朝廷为百姓,何须怕他?”孟长青说。
丁爱学等孟长青情绪缓和之后才说,“你年轻,自有一腔热血,不畏这些小人,可自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明面上已经如此,如何知他暗地里又是哪种面孔?
千万小心这样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