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尺木接过解药,将药瓶放在鼻口处轻嗅,只觉一股清奇浓郁的药香直沁心脾,不疑有他。还不待魏尺木开口,祖梁却率先而出,道:“雀门亦属绿林一脉,如今绿林武林相斗正酣,雀门怎可置之事外?雀门若想宗门延续,别无他忧,不若与我百家盟结盟,共灭武林,以保绿林昌盛。雀母以为如何?”
魏尺木见祖梁如此说,知祖梁此来并非仅仅是援手自己那么简单,便不再开口。雀母看向魏尺木,见他不置可否,沉思一番后,叹道:“既然项盟主和百家盟看得起我等着偏僻小派,我雀门甘为贵盟驱驰就是。”
雀母哪里不知道,这祖梁看似口气不软不硬,可此种局面,断然不容她拒绝。雀门一派若想安存下去,又岂能拂了百家盟招揽之意?于是雀母便遣了门下一半弟子,随祖梁前往太湖。
魏尺木顾不上雀门众人,忙命阿甲带着解药去雷山寻皇甫端,先与谢忱忱解毒要紧。于是,魏尺木、黄贞、小洛侠、金晃一行人与阿甲前往雷山,祖梁则带着雀门数百子弟先行一步前往太湖。临行前,祖梁与魏尺木传音道:“魏兄弟,我来前项盟主有事交予你,待你见了皇甫先生后,自有分晓,你我太湖再见。”言毕,也不待魏尺木回言,便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魏尺木与唐珏一行人告别,谢唐门援手之义,并嘱咐唐珏好生经营唐门,不要轻涉江湖是非。唐珏望着师祖魏尺木远行的背影,怅然而叹。野僧听了,不觉冷哼一声,心想自己这宝贝徒弟放着如此英明伟岸的恩师不欢喜,反倒对着个呆头呆鹅的魏尺木长吁短叹。
唐珏一行人归蜀前,为了保住桃夭之秘密,野僧力劝唐珏将那中了迷药的数百雀门弟子悉数毒杀。唐珏虽于心不忍,可又不能不为之,其状惨极。
待魏尺木等人走尽,雀母望着遍地尸身,不禁哽咽起来。饶是她闯荡江湖数十年,早已心如铁石,此刻也不禁暗自伤神。当下,雀门祭奠亡魂,当夜,雀母气绝。雀门从此一蹶不振。
有阿甲代步,众人不过一二日,便已到了雷山脚下。魏尺木遥遥望去,见雷山脚下多出一行人来。这行人足有四五十人,俱是手持长剑,身披华服,胯下清一色的枣红色骏马,绝非苗疆中人,倒似南诏贵族。
魏尺木心想,莫非是南诏中有人追他至此么?待到近前,魏尺木见那行人中为首者有九人,俱在二三十岁之间,个个身着紫衣,戴有赤色抹额,气势逼人。
两帮人马相遇,魏尺木等人便驻足相望。那人群中有人一人当先喝道:“你们是何人,到这雷山做什么?”
魏尺木见此,知道这行人并非为自己而来,反问道:“你们又是何人,到这雷山做什么?”
那人冷哼一声,抬手指了一下身边八人,傲然道:“我们是点苍派沧浪十杰中的九杰。”
沧浪十杰乃是点苍派沧浪一脉的十位杰出年轻弟子,个个剑法高明,也是皇室帝胄,更是南诏朝廷在江湖上的倚仗。
魏尺木闻说是点苍派,不觉想起当年武林大会时与之比武的曲解关,便问道:“不知道贵派中可有一个唤作曲解关的?”
那人闻言,眼神顿时一紧,其余人马也俱是一凛,做拔剑之态。魏尺木心中泛起嘀咕,面上却不为所动,坦然自若。那人冷声问道:“你和曲解关什么关系?”
魏尺木道:“当年在中原武林大会时,与之交手,他是我的手下败将,故而有此一问,看其功夫可有长进。”
那人想起神情略松了一松,又问道:“你们来雷山作什么?”
魏尺木并不作答。另一人嚷道:“管他们做什么,我们先做正事。”
于是,点苍派众人不再理睬魏尺木一行,纷纷上山而去。待点苍派众人登山后,魏尺木这才与黄贞等缓缓上山。才登山片刻,便闻得山顶上传来钟声阵阵,想必是苗寨有要事商议。沿途把守之人因认得魏尺木,便不做阻拦,魏尺木等人便直奔苗寨议事大厅。此时大厅里乌泱泱有不少人,除了谢岚岚之外,各家寨主也都在场,而当中站着的便是点苍派沧浪十杰一行人。
雷山苗寨设有长老会,会中有十一位长老,分别是苗寨中最大的十一个寨子的寨主。
大长老定荡熬一袭乌衣,身材魁梧,相貌威严,脸上落有疤痕,道:“如今李唐内有王仙芝、黄巢等作乱,外有大礼、吐蕃、新罗、倭国等强敌环伺,这同样也是我苗疆的机会。大礼国愿意与我雷山交好,相约一起进攻李唐,许我雷山整个黔中道,届时我苗人便不再困守苗疆,而是可以立苗人之国,苗人子孙后代便可长享盛世富贵!”
苗疆各寨多是第一次听到这等言辞,先是愣住,继而窃窃议论起来。不久便有几个长老及一些寨主附和起来。
谢岚岚一语不发,任由各寨主施为。待定荡熬发问,这才淡淡道:“雷山祖训,苗人不得出苗疆与世而争。”
定荡熬闻言冷笑道:“雷山还有祖训,那就是苗人不得与汉人通婚,而上一任圣女却私通汉人,并生下了圣女你,已经违背了祖训。现在圣女有汉人血脉,又何必假意遵循雷山祖训呢?”
谢岚岚被定荡熬当众揭了老底儿,也不恼怒,只问道:“其余各寨是何意思?”
有人忌惮谢岚岚的武力,一时不敢出言。这时沧浪十杰中的一人道:“圣女,诸位寨主,在下点苍派蒙祈云,也是大礼皇族。如今李唐内忧不断,又有外敌环伺,大礼与吐蕃已结为同盟,相约攻唐。我点苍派也已派人去联系了雀门,你我三家江湖势力合在一处,灭唐指日可待。届时诸位拓地千里,苗人不再受咫尺之地所限,岂非名垂千古的大业?”
定荡熬接道:“苗疆千年机遇,只在圣女一念之间,莫要自误,否则诸位寨主、数十万苗人可是不答应!”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乱了起来。大长老公然与圣女相争了起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谢岚岚道:“若我不同意呢?”
定荡熬气骂道:“谢岚岚,你一个汉人,占据雷山多年不说,你有什么资格替我们苗人做主?”
谢岚岚道:“如今局势不明,莫要被人利用,反倒将苗疆坠入万劫不复之地。”说着,看向了点苍派一行人。
蒙祈云冷笑一声,并不答话。这时人群中转出一人,朗声道:“不错,沧浪贼子不可信!”
魏尺木认得,这人正是曲解关。曲解关一出现,沧浪一行人便目露凶光。
蒙祈云抢白道:“我道是谁来,原来是云弄的叛徒。”
曲解关不理睬沧浪等人,道:“圣女、各位寨主,我是点苍派掌门飞尘子的师弟、云弄一脉的曲解关。沧浪一脉犯上作乱,毒杀掌门师兄,霸占点苍派,做南诏的鹰犬!如此欺师灭祖之徒,如何可信?”
曲解关愈说越气。
蒙祈云道:“好一张利口,惯能颠倒黑白,明明是云弄一脉作乱,杀了掌门,你这云弄余孽,还敢在此信口雌黄!掌门临终前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我大哥蒙祈风,新掌门一是让我联络雷山,二是剿除你这云弄余孽,你今日是自寻死路!”言毕就要动手。
谢岚岚却道:“此处不是点苍派,而是苗疆雷山,不管你们是何恩怨,以后再说。”
圣女既做了阻拦,蒙祈云便住了手,心想不急在这一刻。他又道:“前段时间,吐蕃国师来我大礼,与我皇商议伐唐一事,前几日又到了点苍派,与我大哥商议与雷山结盟一事,这才有我等今日一行,请圣女与诸位寨主明鉴。”
众人见吐蕃国师都已来到,可见吐蕃大礼结盟之事不虚,于是群情激动起来。又见谢岚岚没有发作,应和者愈来愈多。眼看局势已乱,人群中响起一道声音:“不知道吐蕃国师是否与你说了他杀死了南诏国主蒙世隆?”
正是魏尺木。
除蒙祈云外,余人皆震惊不已,不敢卒信。沧浪一行人更是乱作一团。
蒙祈云低沉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定荡熬哼道:“他是魏尺木。”
曲解关闻言一眼瞥去,迟疑道:“魏尺木?”
魏尺木笑道:“曲兄,昔日鄄城一别,不想竟在此地重逢。”
曲解关也是报之一笑。
蒙祈云心道:“原来他便是魏尺木。”于是,便叫道:“当日吐蕃国师与我兄弟二人有言,魏尺木刺杀了陛下,逃出皇城,不想在这里遇着了这个乱臣贼子,还不与我拿下!”
一言出,沧浪一行人便将魏尺木围了起来。
谢岚岚见魏尺木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这次便不阻拦。
蒙祈云率先出剑,展开《沧浪剑法》,刺向了魏尺木。魏尺木第一次领略《沧浪剑法》,只见蒙祈云剑起剑落之间,但觉沧海横流,波涛四起。魏尺木顿时来了兴致,也不抽刀,而是展开《若水道》第七重境界,拍掌应对,顿时间大河奔涌之声不绝于耳,气势磅礴。
掌剑相交十合,已然是水声恣意,充斥整个议事厅。魏尺木见蒙祈云的《沧浪剑法》虽然已得七八分神韵,却远未臻化境,而且《沧浪剑法》浑厚古朴,却少有变化,于他而言并无甚威胁,便蓦地展开《若水道》第八重境界,奋力拍出一掌,顿时山河肃穆,万物萧索,将蒙祈云的剑意连同长剑、身躯,一并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