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忽临
行至途中，忽然天降大雨，原本要当日行至代县，却也只能耽搁一天。
第二天一早，正在熟睡的代县县令言泊，忽然被家仆摇醒。
见天外的日头还没升起，心中大怒便要呵斥。
然而怒骂之声还没讲出，下一刻他霎时心神俱震。
“老爷，不好了！！”
“那武安王不知什么时候进城了，现在就在咱家门口！！”
“你说什么！！”言泊猛地起身，一头撞在旁边的床框上。
眼冒金星的他顾不得疼痛，急忙到处寻找自己的衣物。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袜子只穿了半只，一道威严无比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言县令，不必忙了。”
人影缓缓现出，言泊吓得魂飞魄散。
秦宽的画像他早就见过，此时见到正主还是这种场景，顿时让他手足无措。
“下……下……下。”
“下官，代县……县令言泊。”
“叩见王……王爷千岁。”
秦宽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离去。
可一名忠心耿耿的婢女，不知为何待在原地不动。
言泊满头是汗，见她这副模样，当即开口骂道。
“王爷叫你滚，你还不快滚！！”
听到自家老爷的怒骂，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不是不动，而是被吓得失了神。
见她连滚带爬之后，秦宽也是缓缓关上房门，坐到桌前。
点起一根蜡烛，随后轻声说道。
“起来坐着吧。”
言泊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秦宽这时候来，必然是为了什么事。
而他最不希望的一件事，那便是为了钱。
言泊早就被上面的人特殊关照过，对于秦宽此来山西的举动也是清清楚楚。
眼下必须要好好伺候这位王爷，绝不容得他半分不满。
“下官衣衫褴褛，实为不雅。”
“您已亲至，却未曾相迎，更为失礼。”
“如此又怎敢和王爷同坐。”
“王爷远道而来，想必颇有疲惫，下官这就命家仆打扫房屋，您看可好。”
秦宽右手撑脸、左手叩桌，自是一言不发，却让言泊更加恐惧。
言泊心里清楚，可又不敢开口询问。
但若继续这样沉默下去，怕不是会引来这位王爷的不满。
索性一咬牙，走一步看一步罢！
“王爷可是有事要问，下官必定知无不言！”
秦宽抬了抬眉头，平平淡淡的声音却让言泊脸都僵了。
“本王前来只为一件事，查账。”
“查查近些年的收支，再查查去年的火耗。”
“有什么要说的，趁现在吧，别怪本王没给你机会。”
秦宽说的很清楚，言下之意便是：“我什么都知道了。”否则也不会把火耗单拎出来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言泊知道自己必定难逃一劫，继续装聋作哑只会惹得这武安王不悦。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知道的都倒出来，说不定还能求他可怜，保自己全家性命。
“王爷明鉴，下官实属无奈之举。”
“我死是罪有应得，能否求您保全我上下老小性命，避免他们遭受恶人毒害。”
秦宽没做回应，反而是端起座上的茶杯，仔细打量起来。
随后端着火烛站起身，将屋内其他烛火点亮之后，又对着桌椅床铺来回翻看。
“起来吧，带我去你院中走走。”
“你先穿上衣服，本王到外面等你。”
“咚”的一声关上房门，言泊居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十分庆幸当年做的举动，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否则今日必死无疑。
心惊胆战的穿好官服，看着自己满屋的廉价家具，忽然觉得它们比任何宝物都要贵重。
毕竟，那可是自己的命啊！
出了房门，见自己的夫人早就带着仆人跪好。
随意点了一下人头，见没有一人遗漏，心底更是无比宽慰。
言泊不知秦宽有没有打探过自家情况，好在自己夫人并非愚笨之辈。
谨慎的跟在秦宽后头，未有问话绝不多嘴，看似漫无目的观赏，却也让言泊更加安心。
“你家不小啊，可怎么感觉空荡荡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话语，言泊立刻回道。
“下官房屋虽大，可毕竟家中人少，王爷慧眼如炬，自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转了一圈之后，两人再度回到方才门前，看着言泊的家眷，秦宽淡淡说道。
“介绍一下吧，让本王认识认识。”
言泊深吸一口气，登时把自己的夫人以及儿女，全部拉到秦宽面前。
“这是贱内春淑。”
“大儿子言律、二女儿言秀、小女儿言婉。”
听完自家老爷的话，四人立刻跪在地上齐声道。
“叩见王爷……”
秦宽微微点头之后，目光又望向他们身后的家仆，言泊见状也是当即说道。
“王爷，下官家中共二十三口人，仆从婢女均在此处。”
“只有二十三口吗？”秦宽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感情。
“二十三口怎么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难怪。”
“前面带路，去你书房，本王有事要问你。”
言泊拱手称是，急忙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走在前方。
进入书房后，秦宽单刀直入的开口。
“说吧，莫要让本王问你。”
言泊知道，秦宽是在对自己要投名状，而自己能透露出多少，能得到的保护就会有多少。
“死道友不死贫道，非死不可便大家一块。”
“只要能保得家眷性命，死便死了！”
言泊咬着牙，心想只要能得到秦宽回护，那上面的人自然不敢动手动脚。
“王爷，朝廷去年颁布了政令，给山西减税这自然是件大好之事。”
“可偏偏就是要收税，这才沦落至此。”
言泊心中害怕，他自然知道朝廷的收税之举，就是眼前这位王爷一手操办。
自己的话就仿佛是在数落他的不是。
秦宽早就做了准备，面对言泊，自是看不出半分喜怒的说道。
“继续，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无需顾虑本王。”
得到了秦宽的首肯，言泊说话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回王爷的话。”
“山西久经动乱，百姓家中早就无银无粮。”
“虽然减税，可也不足以让百姓凭空变出钱粮来。”
秦宽不觉问道：“百姓无银无钱？难道整个山西的百姓都是如此吗？”